楚防震走了過去跟着看了一眼,扶了扶眼鏡框,從口袋裡掏出了個小本子在記載蘑菇發苗時通風不良導致的現象,這些都是他將來得到成果的基礎。
記錄完了之後,楚防震看着陳雙出神,不由得問道:
"你不光是懂養殖,還懂建築?"
陳雙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給問懵了,側目看着楚防震問道:"怎麼說?"
"你家建的房子規劃很合理,不懂行的人可能覺得只是壯觀,見過的人一定會像我一樣覺得你懂建築,這並不奇怪吧!"
楚防震收起了筆記本,將鋼筆別在白襯衫的口袋裡。
"我也見過,但是並不懂建築,所以我才請了一位工程師來給參謀一下。"
陳雙說着,楚防震倒是覺得這丫頭已經聰明的有些過頭了,換句話說,這已經不是用聰明來形容的一種感覺。
"呃也是!"楚防震扶了扶眼鏡框說:"我這兩天得回京北一趟,順便把菌袋帶回去一些給校方做個進度迴應!"
"哦!"陳雙應了一聲。
"我是想,在我回去的這幾天,你能抽出時間來幫忙照看一下這實驗大棚。"
"……楊國棟呢?他最近很忙嗎?"陳雙問道,她不是不肯幫忙照看,因爲家裡在建房子,大事小事一大堆。
眼瞅着明後天又要送菜了,再加上魚塘還得有人搭理,特別是這夏天,水草長得太快,幾乎是每十天半個月就得清理一次。
"也不知道他在忙什麼,不過,我走之前會跟他說一聲,到時候還得請你幫個忙,旁人我有點不放心!"
楚防震試探的說着。
"好吧,但是我可不能保證會不會疏忽大意!"陳雙勉強答應,其實還是因爲上次運輸的問題,第二,陳雙也想從這些蘑菇優良品種裡留點兒孢子,留着陳雙將來以備不時之需。
楚防震哈哈一笑:"我相信你!"
楚防震在杏花村的這大半個月,早就發現這丫頭做事認真謹慎,雖嘴上這麼說,楚防震還是肯定她能看好。
到時候給陳雙帶點兒特產啥的當是謝禮,這些,楚防震臨走之前就想好了。
接下來,陳雙就更忙了。
除了建房的事情還算輕鬆點,因爲每天宋有才這位被得到重用的大伯傍晚收工後都會來跟陳雙說說這一天的進展,和遇到的一些小事兒。
最忙的也就是魚塘了,因爲有一件愁人的事情,這算是陳雙沒有預料到的,說是好事也是好事。
本來陳雙鋼絲網截流養殖的河流面積差不多有三五畝地的樣子,陳雙當初計算的時候,把魚苗中途會夭折的大概數值估算到了最高,誰知道除了上次染了松果病死掉的幾十條魚外,一直沒死魚。
而且,這條河養料充足,魚的個頭兒比陳雙預計的要大,長得要快,照這麼下去,魚量就會稠密,陳雙還得想法子去買個氧氣泵。
本來在河流地段做截流養殖的最大好處就是,水是流動性的,一般不會缺氧,不像是魚塘死水,必須要用氧氣泵,現在倒好,陳雙真是哭笑不得。
蘑菇大棚其實也沒有多少大事做,就是比較繁瑣,要按時通風,而且時間咬定,掐的時間點都是陽光不燥,風不大的時候才能通風,要不然,風猛了,那些剛露頭的菌蓋一夜之間就會被風乾枯萎。
陳雙現在最緊急的事情還得去一趟城裡,因爲青陽縣這邊沒有多少人養魚的,就算是養,規模也沒有陳雙家的魚塘那麼大,所以,一些好的養魚設備,陳雙不得不去市裡面一趟。
索性,陳雙也只能將蘑菇大棚按時通風灑水的事情跟楊國棟說一聲,陳雙就帶着錢踏上了前往鳳城的車。
鳳城……鳳城,陳雙本以爲踏上這條路她的心毫無波瀾,可是,她還是高估了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
經過那熟悉的破爛石拱橋,陳雙的目光帶着不悲不喜的眼神嘴角卻勾起了一絲不堪回首的弧度。
二十年後,這就是那座九八年被洪水沖塌重建的青鳳大橋,下接青陽,上達鳳城市,是一座很有名的大吊橋。
這是青陽市最近的一處大城市了,記得那年她一路要飯,半個月纔到了這陌生的城市,半個月後,才知道這座充滿痛苦回憶的大城市叫做鳳城。
這一路,陳雙感覺自己真的又回到了二十年前,她如喪家之犬匍匐離開的路途,每一步都像是揹負着撈石一般沉重的心,壓得陳雙就連此刻都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她只能一遍遍對自己說,一切,都好起來了,都好起來了……
下了車,陳雙更是深深吸了一口這鳳城上空的空氣,收拾了一發心情輕車熟路的去了街上。
二十年前和二十年後的鳳城大有不同,陳雙幾乎回顧一番才發現,鳳城的發展可謂是突飛猛進,二十年後這些破爛的大街小巷全都被開發。
商場,酒店,古玩市場,超級市場,比比皆是,如今陳雙是站在二十年後的現在張望將來,或許是因爲以前陳雙從來不敢擡頭,周遭的變化對她來說毫無意義。
如今,她擡頭挺胸,看着四周熟悉又陌生的建築,陳雙才豁然感覺,時代……走的太快,前世,她荒度半生。
陳雙找到了漁具店,裡面是一位五十多歲的半百大伯,人特別喜歡釣魚,記得前世,這位大伯都七十多歲了,還整天揹着個魚竿被老伴兒扶着在河邊上一釣就是一整天。
晌午要是老伴兒不給她送飯,他就餓着。
陳雙是怎麼知道的,那是她想要自殺前的那一個月,她幾乎每天都會去河邊,想很多事情,也想過如果她跳下去了,她感覺這輩子又很不甘心。
那時,舒爾側目,看見一位步伐蹣跚的老奶奶一邊拄着柺杖,一邊拎着個飯盒往這邊走來。
老太太柺杖上還繫着個塑料袋,塑料袋裡裝的是兩個饅頭,隨着老太太的步伐,那塑料袋裡的饅頭一晃一晃的,隨後便是一成不變的唸叨:
"釣了一輩子的魚,俺也沒見着個魚一(尾)巴,還釣的那麼上勁!"
再後來,這位老伯的年紀越來越大,釣魚的時候,經常忘了掛魚餌,有時候掉上來的魚也忘了拿,光拿着魚竿回家去了,走到家門口想起來魚兜子和小板凳忘了拿。
老太太又一頓數落,拄着柺杖再回去幫老頭子拿板凳。
"大伯,有沒有截流魚塘用的氧氣泵?"
陳雙笑着走進這間單扇門內,這家漁具店沒有什麼牌子,只有門口的牆上用紅漆寫着漁具。
"老婆子,來客人了,趕緊給人拿個三七零型的氧氣泵!"
說着,這位大伯就收拾收拾魚竿,拎着馬紮子就要出門。
"幹啥去你?這纔剛吃罷飯!"一位髮絲雙鬢花白的大媽一臉不滿的迎了出來,一邊說着一邊從貨櫃上倒騰,拿出了個魚塘專用氧氣泵遞給了陳雙。
"叨叨啥,我這就甩兩杆要是沒魚咬鉤,我這不就回來了嗎!"
"每回都這麼說……"大媽看上去生氣,可卻沒有上去死攔着,回頭對陳雙笑着說:
"這個型號的最適合,也不耗電!"
"那就這個了,多少錢?"陳雙很乾脆付了錢就離開了,遠遠地看見老大爺就拎着馬紮子,嘴裡哼着京劇搖頭晃腦的朝着那條鳳陽河走去。
不知怎的,陳雙跟了上去,倒是沒有跟大爺說話,就站在河邊看着那寬闊的鳳陽河。
這裡,也就是這個位置,就是她前世跳河要自殺的地方,舒爾回頭,陳雙身子還能聽見宋德凱的聲音。
"小雙,別動,聽大哥的話,別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