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句冷笑話,但是楚防震卻笑不出來。
因爲他發現陳雙的樣子好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般,他甚至懷疑那些傳言是假的。
"聽說你大哥回來了?"楚防震擡手做"猴子觀海"的動作遮擋在眉梢眯着眼睛看向遠處。
"嗯!"陳雙說着一步踏進地裡吆喝了一聲:"王大叔……歇歇吧,太陽太大了!"
聲音從地頭兒傳到了那頭,如同對山歌一樣,王大叔嗷了一嗓子說:
"行!"
楚防震感覺自己被忽略了,不由得無奈撓撓被太陽曬得發癢的頭皮上前一步說道:
"哎,陳雙,說真的,你什麼時候能考慮考慮我啊!"
這句話聽上去風輕雲淡,像是一位書生耍流氓一樣自然,可在楚防震的心裡卻如同江湖浪潮波濤洶涌。
"考慮你什麼?"陳雙淡淡的問道。
這裝糊塗裝的,直接把楚防震的話給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可不巧的是,這個時候楚防震餘光盲點處出現了兩抹小黑點。
定睛一看後收回目光推了一把陳雙:"這是……你大哥吧!"
陳雙一愣,順着楚防震的目光看去,可不是?那一米九幾的個頭兒,整個杏花村就沒第二個人。
就連宋家老大的堂哥宋德虎也不過一米八五的個頭兒,就連楚防震這從未見過宋德凱真人的都能猜得出來。
可是,陳雙看見的卻是宋德凱走在前頭,孟豔低着頭就跟打敗的兵一樣垂頭喪氣的跟在屁股後頭,就朝着地頭兒這邊走來。
陳雙二話沒說走到地頭兒,宋德凱剛好來到眼前,就在距離陳雙不到三步的距離處停了下來:
"你爲什麼打人?"
宋德凱的眸子閃爍着一股與這個季節極爲不符的冰寒,陳雙擡眸看了那麼一眼,心裡就知道了答案:
"我沒教養!"
宋德凱眉心一擰,他還沒聽到過這樣的理由,他擡手就要打陳雙,孟豔跟在後頭心裡就等着宋德凱幫他出氣。
可是,就在宋德凱想要打陳雙的時候,就連一旁的楚防震都看出了這股火氣。
陳雙卻突然擡眸毫無任何躲閃的看着他的眸子,宋德凱竟然心裡一顫沒有落下那一巴掌。
原因不光是陳雙總是讓宋德凱有一種心力憔悴的愧疚感,還有她這句"我沒教養"的話。
如果宋德凱打了她,也就證明他自己也沒教養。
"打她啊!"孟豔真想讓那一巴掌落下。
"你以後不要這麼蠻橫,不然我這個當大哥的,一定會好好教訓你!"
宋德凱始終沒落下那一巴掌。
楚防震雖然插不上嘴,但是,他卻留意到了那孟豔的臉上有手指頭印子,而且,兩邊腮幫子都有。
他不得不多看了一眼陳雙,她總歸是沒吃虧的不是嗎?而且,更重要的是她這位青梅竹馬的大哥情人恐怕……呵呵了!
陳雙看着宋德凱離去的背影,還有那孟豔轉過頭來對自己投射來的那股怨毒的目光,陳雙心裡卻還停留在方纔那一幕。
他的眼神很冷,冷的一絲溫度都沒有,如果陳雙不是說了那句話,恐怕他真的會打她。
這一刻,陳雙的心終於隱藏不了了,疼的她無法呼吸,好像只有找個沒人的地方蹲下來,才能將那顆心抱在自己的懷裡暖和一下。
可是,這裡全都是莊稼地,全都是耕田的人,還有繼宗,還有楚防震,還有很多人,她只能一遍遍的對自己說,大哥現在只是不記得她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會好起來的……
楚防震看着陳雙蒼白的臉,也沒有心情去調侃了:
"陳雙,你這輩子,真的打算就認定他了嗎?"
聲音很小,陳雙微微側目才發現,楚防震離她很近很近。
陳雙微微搖頭,略顯無力,眸子卻迎着烈陽眯着,目送着那白燦燦的太陽光下離開的背影,她真的不知道。
如果剛纔那一巴掌落下,陳雙也不知道自己的承受能力全部爆棚能否接受的了,她用那句話是爲了拯救自己隨時都會崩潰的心,還是爲了其他的?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鳳凰山頭撒上了一抹餘暉,紅丹丹的,就像是天女不小心落下的綢緞,繞在那重巒疊翠的鳳凰山間,洋洋灑灑。
把那鳳凰山的山峰都暈染了一層粉紅色的鍍暈。
希望宋德凱已經回去了,希望拖着疲倦身子的陳雙一回到家,依舊像以前那般寧靜。
她今天一整天都感覺把一輩子的苦全都嚐了一遍。
可回到家裡的時候,他們根本沒有離開,家裡死氣沉沉的,宋有糧和陳秀蘭也不在家,可能是去了宋有才家裡。
以至於陳雙推開院子的門時,要不是門口的小車還在,陳雙真想像以前那樣喊一聲:爸媽,我回來了!
進了堂屋,一陣笑聲從宋德凱緊閉的房門裡傳來,陳雙心裡咯噔一下。
也許,真的沒有挽回的餘地了,這個問題陳雙也曾經想過,萬一大哥一輩子都不好起來,那麼……
"爸媽,我回來了!"陳雙喊了一聲,隨後,繼宗跟着回來,卻看見家裡一片死寂,當然,除了那笑聲。
繼宗又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陳雙,他明顯發覺伯父伯母不在家:
"雙姐,要不……要不咱們去新房做飯吃吧!"
陳雙雖然有些懷疑新房什麼都沒有,也沒有鍋竈,怎麼做飯吃,但是她現在真想離開一會兒,外頭的空氣還是很新鮮的,特別是在鄉下的空氣,能治"內傷"。
新定製的雙扇木門被推開,一張牀就在客廳裡擺放着,唯獨多出來的是幾塊石頭,石頭中間還有不少草灰。
石頭上還駕着一口破鍋,鍋底破了,有補丁的痕跡。
這些都是藉助外頭的光線看見的,因爲這裡沒有燈,陳雙這才恍然大悟:
"繼宗,不好意思,我把拉電線的事情給忘了,你又不提醒我!"
繼宗撓撓頭不好意思的說:"雙姐太忙了,而且,我用松木就可以當蠟燭,用不上電!"
說着,繼宗輕車熟路的從牆角拿了個黑乎乎的東西,隨後,火柴嗖的一聲點燃,隨着火光跳躍,陳雙這纔看清,他點着的就是一塊松木。
松樹的木塊之所以能容易點着,因爲松木裡頭有油脂,燃燒的時候會散發出一股松香味道,而且,還會往下滴油。
"雙姐,我要是晚上餓了,我就在這裡煮飯吃,你要是不嫌棄,我就給你烤泥鰍吃!"
陳雙有些愧疚,但是聽聞此話她還是很欣慰:"好,要不要去抓泥鰍?"
這個季節的泥鰍已經很肥了,而且,那些臭水溝裡都能抓到。
就在這時候,一個人影晃到了門外,把二人嚇得一下子不敢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