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了一夜的雪,早上天就放晴了,不少雪水融化匯聚成溪,流入低窪處。
一般工地外圍爲了方面運送水泥黃沙之類的建築材料,每天都會叫人去清理積雪的,就怕雪化了結冰。
這一到場不要緊,陳雙吸了一口涼氣,這人的臉和手都凍的發紫了。
看穿着打扮像是個鄉下人,那棉襖還是手縫的那種,劉雪梅不在,陳雙是老闆,她必須的鎮定一些,要是真的在工地範圍內死了人,對以後樓房銷售是有影響的。
還沒竣工就死了人,迷信的說法就是不吉利,誰還敢買房子?
陳雙吞了一口唾沫碰了碰那人,他好像真死了。
"怎麼辦?報警吧!"有人提議,陳雙擺擺手,不到萬不得已還怎不能打這個電話。
陳雙蹲下身子試探了一下這人的鼻息:"還有氣兒,挪到工棚裡去!"
陳雙大喜,幾名壯漢把人給擡進了工棚安頓下,蓋上被子,又燒了熱水,有人趕緊去工地撿一些剩下的廢棄木材在屋裡生火。
大傢伙都忙的熱火朝天,或許是因爲同命相連,或許是因爲大家都知道生火的苦,所以,個個都大眼瞪小眼的圍在牀邊就希望這人能睜眼。
"咋樣了?"
"都特麼幹活去,別圍在這裡!"工頭有些不滿的說道,把一屋子的人都給轟走了。
在老闆面前他哪能這麼縱容手底下人,所以語氣十分的兇暴。
陳雙在外頭打電話給楚防傑,他是醫生:"喂,防傑,你幫我個忙,你告訴我,快凍死的人怎麼救命?"
陳雙說話的時候都有些顫抖,萬一這個人沒法救了,她無論如何也得送醫院去了,這是一條命。
"有呼吸嗎?有脈搏嗎?精神恍惚還是遲鈍?"
楚防傑的聲音依舊平靜如水,陳雙趕緊說道:"哦,我去看看!"
剛纔剛被擡進屋裡,陳雙都還沒細看,但是有呼吸是肯定的。
陳雙握着電話衝進屋裡,屋裡除了王工就是包工頭兒,陳雙一下衝到牀邊,趕緊試探着跟他說話,看他的精神到底處於怎樣的狀態。
這一看不要緊,陳雙手裡的手機一下子滑落。
"防……防……防震!"
陳雙捂着嘴,眼睛睜大,眼淚毫無知覺的順着鼻樑滑落。
"喂?"掉落在地上的手機傳來楚防傑急促的喊聲,他似乎聽見了他弟弟的名字。
陳雙身子微顫着後退,微微的搖頭,她感覺不可能,她不相信!
"陳老闆你怎麼了?"王工一愣扶了一把陳雙。
包工頭和王工對視了一眼,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我手機呢?我手機呢?"陳雙回過神來瘋狂的尋找她的手機,一把抓過手機顫抖的說道:
"防傑,這個人是你弟弟!"
說完,陳雙慌亂的回頭看着王工:"快,快打120!"
王工一愣,掏出手機出了工棚,沒有打給120卻打給了劉雪梅,把事情說了一遍:
"雪梅你說這怎麼辦?這還沒竣工呢就死了人,我早就說過陳老闆纔多大年紀?看見個死人就嚇的不知道東西南北能成什麼氣候?"
"你別管……你先給醫院打電話,我很快就回來!"
聽聞此話,王工無話可說,憤憤不平的打給了醫院。
此刻,陳雙看着一臉青紫的楚防震,心如刀絞,他怎麼變成這樣了?他怎麼會在這裡?
搬起他沉重的上半身,陳雙斜坐在牀上,把他攬在懷裡,就像是抱着一大塊冰坨一樣。
另一隻手端着一杯熱茶,一絲不苟的往他脣邊喂。
"如果我不是生在楚家,我們現在已經是夫妻了吧!"
這條短信像是催淚彈直接打在陳雙的鼻腔內,嗆得她淚如泉涌。
"防震,你張嘴……喝一口!"陳雙顧不得眼淚滴在他臉上,喂進去的水全都順着他的脖子流了出去。
陳雙一把將手裡的水杯摔在地上:"救護車怎麼還沒到?"
一聲咆哮嚇得包工頭一哆嗦,再怎麼說陳雙年紀雖小可她也是老闆。
包工頭趕緊說出去看看,撒丫子小跑着離開了。
"防震,你說話啊,理我一聲!"陳雙捧着他冰涼的臉小心翼翼的拍打着。
焦急又耐心的擡眸看向門外,就希望救護車趕緊來,即便是手機響了,陳雙也無暇顧及。
十分鐘左右,救護車到了,把楚防震臺上擔架帶走的那一刻,陳雙有一種永別的感覺。
有那麼一瞬間陳雙不想跟去,怕和楚家的人產生矛盾,可是,又有無數個瞬間,她特別想知道結果,最終她還是去了。
一到醫院,楚防震就被送往恆溫病房,這個季節凍死在街頭的乞丐不勝枚舉。
聽到護士議論說,昨天還有個喝多酒的半夜倒在了雪窟裡凍死了,第二天的環衛工人打掃積雪的時候才發現屍體,都凍硬了。
聽的陳雙心裡緊張,坐在走廊裡等結果的時候,楚防傑的第十一個電話打了過來,陳雙接了。
"防震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你的結果也一樣!"
這句話的聲音有兩個,一個是電話裡的聲音,一個是從遠處傳來的聲音。
陳雙沒有說話微微擡頭順着聲音看去,楚防傑一臉陰沉的朝這邊走來。
這個因爲楚防傑說的這句決絕的話,陳雙反而平靜了不少,她擔心楚防震完全是情動以真,他無緣無故出現在自己建築工地外,是她的錯?
眼瞅着楚防傑來到近前,並沒有楚家其他人,陳雙把心裡話說了:
"你的意思是說,是我讓防震躺在雪堆裡的?"
楚防傑看着陳雙的那張臉滿滿的都是厭惡,他也不生氣只是淡淡的說:
"他爲你做的太多,我承認是他太傻,或許真的和你沒有一毛錢的關係!"
這句話比直接罵她陳雙沒良心來的更傷人,陳雙本以爲楚防傑會吵架,可她想錯了,楚防傑的性子要是擱在二十年後,絕對是有潛在抑鬱症的可能。
可他那不冷不熱的態度,對誰都是一樣,陳雙不得不這麼想。
這時候楚防傑的電話響了,他接了電話之後嗯了一聲就掛斷了,隨後對陳雙不冷不熱的說道:
"我媽來了,想走趁早!"
陳雙微微一怔,一股酸意涌上鼻頭,她從始至終和楚防震之間自認沒有那麼大的矛盾,想想他準備的戒指,想想那張紙條驚喜吧,意外吧,感動吧,你可別哭,其實你哭很醜的,老婆,來給老公笑一個。
"我爲什麼要走?"
楚防傑看了一眼陳雙,依舊不冷不熱的說:"你只會給防震找麻煩,如果我是你,就趁早放手!"
"不!我要的是他,又不是你媽,我廈(嚇)大畢業的?"陳雙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