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就好，那就好……”
程顯許久之後才點點頭，他從陳雙身上返照出了曾經“逃離”的自己，如果他曾經也能重新站起來，那麼，他如今絕對有那個實力把那人送入地獄。
“一入江湖深似海，從此再無彼岸家。”
回去的路上，陳雙拎着菜籃子，程顯步伐輕盈的扛着鋤頭，那習慣穿着的寬鬆唐裝，隨着清風擺動着。
有時候陳雙也會想，程爺到底是個怎樣的人，看不透，一點都看不透。
直到以後，陳雙才知道，爲什麼看不透，因爲程爺身上有一股看破紅塵的明清之感，反而是身在紅塵中的人才會因爲自身內心的原因，所以，真真假假自然難以分辨。
若能做到心如磐石，心靜如水，那麼，世界上的所有善惡醜陋都將自然而然的返照在心間。
這或許，就是瞎子爲什麼心明的道理。
眼睛看見的未必是真的，可用心感受到的，一定是最真的，前提是，感受者本人一定心如明鏡，心如止水。
今天的飯菜都是程爺親自下廚做的，華木都覺得很驚訝，這個老東西，沒聽說除了會打架，還他孃的會做飯，會不會下毒啊？
“我說雙，我師傅拉你去菜園子一定有話和你說，說的什麼，不妨透露一下！”
“沒說什麼，就是問問我這次的打擊打大不大！”
“這樣啊！”華木若有所思，不由得嘶了一口涼氣，媽的，不像老頭子平日裡的作風啊，他不是從洗手以後對外界的事情都是不理會的嗎？
“真的？”
“不然怎樣？再說，那官司輸的那麼窩囊，你害怕沒人知道？”
陳雙嫌棄的看了一眼華木。
“不過，我覺得老爺子問的問題也太他媽重點了，我都想問來着！”
華木其實一直都想問，但是看這陳雙一直不冷不熱風輕雲淡的模樣，他也沒問出口，萬一人家跟你來句，我都不難受你想那麼多幹啥？
陳雙淺笑：“好吧，好歹我曾經也是鼎鼎有名的陳家航運老大，現在一敗塗地，我心裡會高興嗎？”
“這……這倒是！”華木剛想問，那你怎麼不哭呢？一般女孩子受個委屈就哭的跟猴子似的，不對，跟坑窪子似的，你好歹哭兩嗓子，我華木心裡頭有個數。
現在，陳雙給華木的印象完全變了，你該不會是男人變得吧，一點女人該有的柔弱都沒有。
想到這裡，華木不由得再次重審了一眼陳雙，他還打算，等這丫頭哭了，肩膀借她用用呢，雖然已經有了男人，好歹趁機佔佔便宜也好。
“那你以後有什麼打算？該不會真的回老家種地去吧！”
華木很快想到了這個問題，如果她走了，華木會覺得自己的生命被掏空了很大一部分。
如今，他繼承了華中集團，要是忙起來，恐怕他根本沒時間去鳳城山裡看她。
“地，有人種！”
“那你到底有什麼打算？”華木急了。
“借我五百萬！”陳雙目光一亮看着華木。
華木後背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這談話的跳躍度也太大了吧：
“你要五百萬幹什麼？該不會想買碼頭吧，五百萬可不夠，現在碼頭可不比以前那般蕭條，生意好的不得了，價格也日漸倍增。”
“五百萬足夠了，我也不是買碼頭，我想租個場地，最好是能放下十幾二十輛摩托車火車半掛運輸車的場地！”
陳雙說道，。
臥槽，你瘋了吧女人？你現在的名聲在京北可不像以前了，這次的官司不光是輸了你所有的家產，還敗壞了你的名聲。
偷工減料是什麼概念？
華木怔怔的看着陳雙半晌都沒說出話來，如果他是陳雙，一定先避避風頭，等這股風吹完了，氣兒都散乾淨了，再重頭來過也不遲啊。
“好久沒燒紅燒肉了，也不知道味道咋樣！”
正說着呢，程爺蹲着一盤紅燒肉從廚房走了出來，往堂屋大圓桌上一放，順口說道：
“很快就可以吃飯了！”
“我說陳雙，我承認，我很佩服你不怕折磨的精神，可現在處於風口浪尖上，你確定要……”
“確定，我還打算翻案！”陳雙言辭簡單，聲音平靜，卻透着擲地有聲的果斷。
“翻案？你瘋了？已經結案了！”
華木坐不住了，乾脆站起來目瞪口呆的看着陳雙，這個丫頭真的瘋了。
你知道翻案別說流程複雜，而且沒有十足的證據能說服院方答應重審翻案，即便是有翻案的十足把握，可是，要是再輸了，你陳雙就進去吃國家糧食吧。
華木使勁抓了一下頭髮，無奈的看了看院子外的天空，天哪，他現在真是覺得這丫頭瘋的可怕。
“結案也能重審。”陳雙言語依舊平靜，目光一直落在茶几上的那副圍棋盤上。
黑子程顯猛虎下山之勢，眼看着就把白子一網打盡，但是，偏偏白子步驟謹慎，處於防守趨勢。
這麼一看，很顯然，黑子太過心急，急於求成的後果只有兩個，一是當機立斷，趁勝追擊，殺個痛快，一舉殲滅。
而白子則是一直隱忍處於防守狀態，若是外人看來，這白子必輸，可對於陳雙來說，只要那處缺口還在防守範圍內，一旦掘地彭生，那邊是游龍出海，天崩地裂。
陳雙在想，程爺平日裡就梅姨陪着，但是她不識字，更不會下棋，所以，陳雙肯定，這盤棋是程爺自己一個人下的。
這黑白子代表的是他的內心，他也很糾結不是嗎？
其實，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兒，當年那叱吒風雲的蒼龍，一朝退避，沉入碟潭，看似平靜悠閒自在，可他不也一樣對曾經的退避有諸多的徘徊嗎？
“五百萬我有，你需要隨時借給你，不過……你想清了嗎？確定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即便無路可走，劈荊斬棘也要開出一條道來！”
“你個兔崽子，不會做飯難道就不能搭把手端菜？”
程爺看着這不上進的徒弟，就想打他，別問他爲什麼，就是想揍他。
華木也無奈，趕緊去幫程顯端菜去了，臨着進伙房，華木還在嘟囔着：
“瘋婆子一枚，簡直舉世無雙，嘿，還真對得起那雙字了！”
……
鳳城，翠竹花園。
“賀明，官司真的打贏了？”劉雪梅現在因爲有彤彤的原因，變成了名副其實的家庭主婦。
因爲喜來得女的原因，她看了很多育兒書籍，連指甲油都不塗了，此刻正在給孩子衝奶粉。
這可是普通家庭吃不起的好奶粉。
賀明坐在沙發上，點了一根菸，剛上了火，就被劉雪梅制止了：
“你不能在家裡抽菸，彤彤還小，書上說小孩子……”
話沒說完，賀明眼珠子一瞪，擡手就把菸灰缸給打翻了：
“有完沒完？抽根菸能死了她還是咋了？你現在人都變得我快不認識了。”
官司是打贏了，但是，回頭想想一開始答應幫他把陳家航運給弄到手，他現在想想都覺得憋屈。
那楚家的三個碼頭可是來錢的產業，而他呢？手裡攥着千萬資金又有什麼用？花完了就沒了。
而且，他根本不敢存在銀行，就怕被查這幾千萬的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