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會因爲某件事或是某個人而停止他前行的步伐,二十幾天的時間就在不經意間緩緩流逝過去,這些天無論是學校的老師還是曾經忽略的同學都在或是明顯或是不着痕跡的給予着自己的關心,吳立波從來沒有想過,前世的孤獨和隱藏的自卑心裡會讓自己錯過這麼多關心的目光與暖人心扉的話語,重新來過的吳立波,完全放開了曾經的負擔,細心的體會着那一點一滴的關懷,夜深人靜的時候,每每想起,那些或許有些稚嫩的話語與拙劣的關心都會發出會心的微笑。
很多時候,人只有完全放開心扉,不在侷限與狹隘的自卑中就會發現其實生活中並不是完全的黑暗或是冰冷,前世的這個時候,因爲父母的驟然離世,突然崩塌的依賴、不在有依靠的恐懼,讓自己下意識的躲藏在無形中樹立起的保護層下,既看不見他人的關心,也拒絕了走入那些讓自己羨慕的幸福。
孤獨的少年時期,雖然隨着時間的流逝慢慢的重新走入人羣,但其後發現的性向讓自己在成年後又一次的把自己隔離在了人羣之外,有的時候扣心自問,真的是那麼享受孤獨的生活嗎?年齡的不斷增長,在孤寂的無人陪伴的夜晚也曾想過,如果那時的自己能夠坦然的面對,是不是也會有知交?是不是也會有着節日的問候?一次又一次的自問,一次又一次的無答案,在一段時間內曾經困擾着吳立波。
當重新開始的生活擺在面前的時候,三十多歲的內芯,十幾年的孤獨,讓吳立波能夠細心的察覺那份難得可貴的關愛,畢竟沒有人會喜歡孤獨,只是這樣那樣的原因選擇了孤寂,其實當真正的放開的時候纔會發現,很多時候事情完全不是自己想的那樣。
每天來往與家與學校之間,左鄰右舍的關心,同學的謙讓,老師的關愛,一點一滴的慢慢的融化着曾經的孤寂留給吳立波無形的淡漠,笑容在不經意間已經掛在了臉上。其實在吳立波不知道的地方,同學們都在說着吳立波的變化,謙和溫柔的淡淡微笑,滿身的書卷氣,溫潤的彷彿能夠讓人安心的氣質,無論是誰,無論這個同學是好學生還是壞學生,在吳立波的眼裡都是相等的,越來越多的人在靠近着這個讓人覺得安靜舒適的少年,越來越的目光注視到這個有着溫和笑容的少年,不知不覺中,每天放學的路上,吳立波不在孤獨的一個人行走在路燈下,上學的早上,衚衕的路口也有了等候的身影。
這天吳立波做完作業,正在整理明天給父母燒五七的紙錢時,大門外傳來一陣招呼聲,邊答應着邊跑過去開門,打開大門就看見劉強劉叔叔站在門外,皺着眉頭抽着煙,吳立波有些奇怪的趕緊把劉強讓進院子,邊走邊問怎麼還抽上煙了,走進屋裡,劉強看着眼前這個慢慢從父母死亡打擊回來的少年,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把從今天單位領導那裡得到的消息告訴這個孩子,劉強一想起今天下午主任說的話,心裡就有股壓不住的火氣。
“小波,劉叔跟你說點事,今天你大姑二姑大舅上你爸媽單位了。”劉強的話讓吳立波楞了一下,馬上想起,父母的補償金快下來了,而父母也已經去世一個多月了,現在就開始了嗎?開始無休止的吵鬧。
低着都想着的吳立波沒有說話,而劉強想起死去的老吳兩口子,想起老吳那不要臉的三個妹妹,想起嫂子辛桂榮那算計着自己外甥的兩個哥哥,真的不知道怎麼把話說出來,對於孩子來說,那是父母去世後剩下的親人,可就是這些親人不想着怎麼照顧這個孩子,兩口子死一個多月了,沒一個人來看看這孩子好不好,吃不吃的上飯,現在不知道在哪裡得知老吳兩口子給賠錢了,全找到單位,他們咋就不尋思尋思沒了那筆錢,孩子以後上學生活用什麼。
“小波,你也算大孩子了,劉叔也不知道怎麼說,也就不繞圈子,直接告訴你,你可能不知道,咱縣農技站給你爸媽申請補償金了,劉叔估計這幾天就能下來,你姑和你舅不知道從哪裡得到消息,今天去單位找領導要錢去了,你看看,明天請假,劉叔帶你去單位,先跟主任打聲招呼,這錢可不能讓你姑她們拿到,要不然,更沒人管你了。”劉強說完還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低着頭不說話的吳立波。
吳立波擡起頭看着有些小心翼翼的劉強,笑了,“劉叔,明天我跟你去我爸媽單位,我不會讓我爸媽那筆錢讓我姑她們搶去的,那時我爸媽留給我的最後念想。”
劉強有些心酸的摸摸吳立波的頭頂,“好孩子,別難受,沒事,有劉叔哪,她們不管你,劉叔砸鍋賣鐵也能養活你,劉叔不會讓那幫不是人的東西欺負你,要不劉叔對不起你爸媽。”
“劉叔,我沒事,你別擔心我,我挺好的,我早知道我姑她們什麼樣,我不傷心也不難受,我就是替我爸媽不值。”
眼前過度懂事的孩子,讓劉強在心底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好人沒好命,老吳有這麼好的兒子卻沒享受到,人啊,那看去。
又安慰了吳立波一會,劉強才帶着依然牽掛的心回到了自己家裡,回到家的劉強蹲在門口不停的抽着煙,媳婦看見蹲在門口愁的不行的劉強也暗暗的嘆氣,可這畢竟是人家的事,要是自家完全插手還不知道有多少閒話等着哪,不過轉念想到劉強和老吳的關係,想想自家老大要不是嫂子給幫着把自己擡到醫院,別說孩子了,就是自己小命也丟了,盡力吧,咋的也不能讓那孩子掉地上,自家日子雖然不富裕,可也不差孩子一口吃的,想好的付欣招呼着丈夫劉強先吃飯。
第二天一大早,吳立波先去學校請了假,也沒說別的,只說父母燒五七,老師拍了拍吳立波的肩膀,就讓他先走了,走之前還交代有事處理不了的,趕緊給老師往學校打電話。謝過王老師之後的吳立波趕到了父母生前的單位,也沒等劉強直接找到了周主任,對於這個單位的主任,吳立波還有些印象,比較正直的一個大專生。
敲門走進去的時候,就看見一個四十左右的高個子男人站在屋子中間,手裡還拿着一個大茶杯,看見走進的吳立波眼神中有些疑惑,轉眼間想起是誰,笑了一下,吳立波衝着男人淡淡的笑了一下,收起笑容對男人說道,“叔叔,您好,我是吳慶辛桂榮的兒子,我叫吳立波。”
周主任趕緊招呼吳立波坐下,又給吳立波倒了一杯熱水,等倆人坐下後,周建國周主任打量着坐的筆直的少年,心底暗暗的替死去的吳慶道了一聲可惜,對吳立波說道,“吳立波是吧,我叫你小波吧,我姓周,你叫我周叔叔就行,昨天劉強應該跟跟你說了,既然你來了,我就詳細的跟你說一下情況,因爲你父母是爲了搶救單位財產去世的,咱縣裡給報到市裡,市裡又報到省裡,省裡因你父母的行爲下發了一筆補償金,按照搶救財產的5%給予的,過幾天就會到賬,你有什麼想法?昨天你兩個姑姑也來了,也是詢問這筆補償金。你看你有什麼要求都說下,我們盡力去補償。”
“周叔叔,我能知道補償金大概的數字嗎?”吳立波端坐在周建國對面的凳子上認真的詢問着。
“按照財產的5%算,大概有十萬左右,但是具體是多少,還要看省裡市裡是怎麼下發怎麼補償的。怎麼?有什麼想法嗎?”
吳立波沒有說話,認真的考慮着這筆錢,給幾個姑姑和舅舅肯定不行,但完全一分不給,自己也不會有消停日子,那麼只有一個辦法了,想到這裡,吳立波看着周建國,“周叔叔,是不是咱縣通往市裡的路有一段已經完全不能走了,現在去市裡需要繞道鄰縣纔可以。”
周建國有些疑惑的看着眼前認真詢問的少年,心底微動,不是自己想的那樣吧,“是,那段路本來是拱橋的,但年頭多,已經不能用了,市裡下批的建築資金還沒到位。”
“周叔叔,修好橋需要多少錢?”吳立波的話讓周建國一下的站了起來,看着眼前這個十幾歲的少年。
“小波,你想幹什麼?那可是你父母留給你上學的錢?”
站起的周建國,讓吳立波知道了眼前的人已經想到了自己的打算,也慢慢的站了起來,挺直着腰身,笑了,“周叔叔,我爸媽是搶救單位財產去世的,說實話,我挺不理解的,但叔叔你知道,我沒成年,錢到不了我手,我姑她們等着哪,我不想因爲錢而被繼續糾纏着,如果是那樣,我父母看見會傷心的,我想拿出一部分幫着給修橋,我14了,我懂得什麼叫做先致富要修路,與其把錢給她們敗霍了,那還不如繼續以我父母的名義修橋了,那樣至少很多年以後還有人記得她們。”
吳立波的話對於周建國而已衝擊太大了,這是個十四歲的少年啊,周建國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走過去,看着僅僅纔到他xiōng口的孩子,眼神中充滿了複雜,“小波,你先回去,這事,叔叔做不了主,你讓叔叔想想,回頭,叔叔去你家找你,你也在好好想想,別衝動的做決定,這不是小事,你的心意,叔叔理解,但還是希望你回家好好考慮一下。”
吳立波知道自己的話有些讓眼前的男人爲難了,但卻是他最真實的想法,縣裡不可能完全用那筆錢,至少還會給自己留下一半,而自己有空間,有知識,完全不用擔心今後的生活,而安靜平和的生活卻不是那麼容易得到的,幾個姑姑的沒玩沒了糾纏,舅舅舅媽的大哭大鬧會持續很長一段時間,與其便宜她們,那麼就讓她們看到得不到好了,心疼沒拿到錢又不敢再鬧纔是主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