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晚上我打算跟振平哥再進城一次。”
廚房裡，林冉坐在小凳子上在泡腳，許家惠在收拾竈臺，而林敏已經收拾完回房間裡去了。
“前幾天纔去了，怎麼又去？”
許家惠手裡拿着絲瓜絡竈臺也不擦了，轉過身不解的看着女兒。
林冉不敢與母親對視，盯着自己腳下的水桶道，“之前振平哥不是要買手錶麼，上次買到了，他這回又想買一雙皮鞋。”
她實在是找不到合適的藉口了，繼續拉廖振平出來用吧。
又是手錶又是皮鞋，許家惠感嘆了一下，並沒有過多的懷疑事情的真實性，只是叮囑她注意安全，多穿兩件衣服，天氣太冷。
林冉暗暗鬆了一口氣，她就知道母親不會多想，不是因爲腦子不夠聰明，而是因爲過於信任。
晚上廖振平如期而至，林冉將自己包成了大狗熊，儘管如此，去到鎮上還是忍不住發抖。
這次他們手上沒有再收雞蛋了，只有那四十斤豬肉。
收雞蛋要去問人，去村子裡面跑，實在是麻煩，接觸的人多暴露的風險也很大，所以兩人私底下商量過，以後都從豬肉出手。
至於到了夏天肉不好保存的問題，到時再說，這種偷偷摸摸的事情兩人也沒有想過長做，看着合適，見好就收。
火車上，廖振平將自己的圍巾給了林冉，讓她趴在簍子上睡了一會。
兩人下火車之後沒有再去煤機廠那邊，而是去了上次找的那戶人家，敲開門讓那家人用三輪車送他們進城。
車子來到百貨商場附近林冉就叫停了，現在的時間雖說還早，但這裡差不多城中心，來來去去還是有些人影，附近這兩條街上不光有商場，還有糧油供用所，市政府大樓也在不遠處。
“妹子，時間還早商場都沒開門呢，你們來這裡做啥。”
給車錢時，趕車的年青大哥好奇的問了一聲，還瞄了一眼廖振平腳旁邊的揹簍。
“大哥，過不了多久就得天亮了，我們在附近找個地方等等就好了。”
林冉隨口敷衍了一聲，帶着廖振平進了巷子裡。
踩車的本來也是做地下生意，見年青小夥子跟小姑娘已經走了，就算內心好奇也知道不能多留，轉了一下車頭，也趕緊離開。
“小冉，我們是找個居民區還是咋樣？”
小巷子裡，林冉打着電筒稍前，廖振平揹着一簍包好的豬肉緊跟其後。
“不去居民區了，我帶你去個地方。”
林冉對這一帶很熟，說着就拐進了一個岔道，走了一會便來到了另一邊的大路上。
這條路上的行人顯然比之前那條路上的多，林冉帶着廖振平沒走多遠就看見不少人，而且他們都是朝同一個方向的，好似目的都很一至。
廖振平的內心有些意外，現在這個時間還早，大冬天的又特別冷，這些人是往哪兒去啊，而且有些還一路小跑，趕得不行。
兩人沒走一會便來到了一個小型廣場，廖振平看見那陣勢眼睛都瞪大了。
他就說之前那些人怎麼全都往這個方向跑，原來這裡是糧油供應所，黑壓壓的人羣將廣場都要擠滿了，那些人來到這裡排隊，是要憑票或是供應薄換糧油的。
此時供應所並沒有開門，但外面的人已經排上好幾圈了，大家都縮着脖子等天亮，人羣裡吵吵鬧鬧，聊天的，報怨位置靠後的，跟過年時在壩子裡看大戲的情況差不多。
“我們要在這裡賣？”廖振平看見林冉停了下來，小心翼翼的問了她一句，內心有點點不安。
“是啊，我是這樣打算的，你怕不怕？”
林冉收了電筒，伸手將脖子上的圍巾重新圍了一下，只露出一雙大而圓的杏眼。
看她的樣子是決定要在這裡了，廖振平也學着林冉的樣子將帽子跟圍巾重新弄了。
這地方是糧油供應所，不遠處就是政府大樓，他的內心雖然有些害怕，但他相信林冉，也原意陪着她一起冒險。
還以爲他多多少少會再問多幾句，沒想到這麼信任自己。林冉笑了一下，對着廖振平招手，帶他去廣場旁邊的一個巷子口。
“振平哥，你在這裡等着，先不要出來，我去去就好。”林冉讓他將揹簍放下來，撿了幾塊包好的肥肉揣在懷裡，準備先出去了。
“小冉，你這是過去幹啥？”廖振平不明，伸手將她拉住。
“你別急，我去將那些人引過來。”
能到這裡來排隊的不光手上有錢，還有需求。
林冉懷揣幾塊豬肉沒有進人羣，而是去了隊伍的尾巴邊上，見着一個穿着還行的老大娘便將自己懷裡的豬肉摸了一塊出來。
“八成肥的豬肉要不？不用票。”
林冉的聲音很低，但對方還是聽見了，因爲豬肉兩個字太刺耳了。
微微低頭見面前的小姑娘掀開手上的報紙，露出白花花的肉來，眼睛都閃了。
“妹子，多少錢？”
現在這個年代爲了能弄一口葷菜，大傢俬低下努力過，也聽到了不少傳言，儘管對方是個小姑娘讓人有些意外，但還是能猜到這丫頭多半是走地的黑商。
“三塊錢，一斤有多。”林冉沒有將報紙包回去，附近幾個人也看見了，都開始往這邊圍。
三塊啊，貴是貴了點，可不要票啊！
那位大娘很快就掏錢買了，拿到肉隊都不排了，直接回家去。
反正她排在最後面能不能買上油還是個問題，這下有了豬肉，油票都省下了。
“小丫頭，還有嗎？”
剛剛那塊豬肉看得幾人口水都冒出來了，肚子裡的饞蟲不停的在叫嚷，三塊錢又算得了什麼。
林冉又將懷裡的肉掏出一塊，一位大爺眼疾手快，塞上三塊錢就奪到了自己懷裡，他好久沒吃肉了無所爲，要拿回去給孫子解解饞。
剛剛帶出來的幾塊肉一下子就光了，那些沒搶到的都眼巴巴的看着林冉，恨不得從她身上盯出一塊肉來。
林冉對那些人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招招手，讓大家跟着她一起去那邊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