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好一簍草,林敏跟妹妹說了一聲就揹着去隊上了。
這幾塊白菜地離生產隊的辦公室還有些距離,背一簍草過去有些吃力,林敏想着妹妹正值長身體的年紀不可以太勞累,所以背草的活基本她都包了。
姐姐走後,林冉抱着小外甥繼續在石頭上曬太陽,只是沒坐一會就見廖振平拿着個喇叭向這邊走來。
許廖兩家的鬧劇差不多過去一個星期了,這期間林冉沒機會跟廖振平接觸,只遠遠的看過他幾眼。
經歷過一場背叛,這人好像一下子長大了,平時雖然都在隊上幹活,但畢竟年齡不大,少不了偷下懶將事情推給寵他的雙親。
這幾天的表現就完全不同,不光親力親爲的將那些事情做得井井有條,沒事做的事候還挽起袖子下地,性情大變,跟換了個人似的。
“振平哥,你找我?”
待廖振平走近,林冉開口叫了他一聲。
她所在的菜地在山腰,周圍別的地已經沒活可幹了,附近根本沒有其他人,廖振平過來除了找她,還能有誰。
廖振平的確是專程過來找林冉的,擡眼看了一下石頭上的小姑娘,點了下頭,過去坐在她旁邊。
他過來找自己,林冉的心裡多多少少有一點猜測,但她沒有急着開口,等着旁邊的人先說話。
“小冉,分給你的這幾畝菜地,你還忙得過來吧。”
廖振平將手裡的喇叭放在一旁,望了眼身後那幾塊已經可以收割的白菜地,對着她說道。
這麼大點地方,那有忙不過來的。
林冉呵呵一笑,“振平哥,多虧了廖隊長的好心,照顧我這個小姑娘,這幾畝地我就算忙不過來也會想辦法伺候好的,工作上肯定不拖隊裡的後腿。”
本來是找個由頭搭下話,沒想到她還真客氣上了。
廖振平沒忍住笑,不過也就一小會,笑容消失,臉上的神情稍顯落寞,長長嘆了一口氣道,“小冉,幫不了你什麼,這點小事你別放在心上。”
要開始進入正題了,林冉沒有接話,抱着小外甥將視線轉到了一邊,後面見廖振平一直沉默着不開口,還是忍不住道,“你不要怪我就成。”
“怎麼會怪你。雖然我不知道你林家跟許家的仇恨爲什麼會那麼深,但在這件事情上,你終歸還是幫了我的。
如果你沒有引我去那片竹林,我根本察覺不到許佳的背叛。或許不會有那幾天的痛苦,但事過境遷,等她的謊言慢慢被揭穿,兩人的事情浮出水面,那時的憋屈跟羞辱感可能來得更加強烈。”
廖振平不是傻子,從剛開始林冉的故意放話,到後面專程引他上鎮,去到那一片竹林,以及後來事情曝發後的冷靜處理,勸導自己和出謀劃策。
他想通了,也明白了,這一切的開端,都是這個小姑娘設的局。
不過當意識到自己慘遭背叛,這些事情就變得不重要的了,他唯一想要的只是讓那對狗男女受到懲罰,只可惜……
廖振平嘆了一口氣,又道,“那個男人是校長的兒子,像你說的一樣背景不簡單。上次我們上鎮,雖然也將他押過來了,不過最終那兩個人也就是得了個寫檢討跟免職的處罰,連批鬥都沒有,想想真是讓人不甘心啊!”
廖振平的語氣透着濃濃的無奈,民不與官鬥,貧不與富爭,他一個小小生產隊的兒子,說白了就是一個小村民,以前在村裡活得自由自在,現在跟人對上了,才明白這句話的真正含意。
想想當時他在鎮上貼大字報,要不是他臨時找地方又多抄了十幾份,前後左右到處貼滿,估計沒兩個人看見就全部被撕了。
就算到現在,他也不清楚貼上鎮的那些大字報到底有多少人看到,那天能將那個叫溫仁遠的男人押到治隊安,靠的全是父親的據理力爭跟交上去的那十幾封信。
一幅被打擊得不輕的樣子,看樣子廖振平這次出了一口氣的同時,也收穫了挫敗。
“振平哥,來日方長。就像之前我跟你說的,這件事情是一個引子,影響力不光是現在還有將來。就算你現在拉不倒那個男人,事後總會有人幫你出頭的,再不濟還有頭頂的三尺神明,上天饒過誰。”
說得挺好的一席話,廖振平側頭看着旁邊的小姑娘,沒想到她的言行舉止不光不像個孩子,也挺會安慰人的。
廖振平心裡的鬱氣消了不少,細想一下,覺得林冉說得很對啊!
上天饒過誰。
“小冉,你也算在紅山屯長大的,之前我怎麼沒發現你這小姑娘不光聰明,還有一張能說會道的嘴。這本事是在城裡學的嗎?”廖振平心裡舒暢了,扯了一根腳邊的枯草,有一下沒一下的搖着。
自己的變化很多人都察覺到了,但問出口的人他還是第一個。
林冉抿嘴輕笑,點了下頭道,“你說得對啊,城裡人多是個複雜的大社會。像我這種沒家底,沒本事,也沒有力氣的小姑娘,要是腦子再不聰明,嘴巴也不夠利索,早給別的人吃掉了。”
一句半天玩笑的話,廖振平笑了兩聲不再問了,不過他的話峰轉了一下,問了一點別的事情。
“小冉,悄悄問你一個事。”
“噢?什麼事。”
“我聽說城裡有黑市,有專門搞投機倒把的走地商人,是真的嗎?”
這附近幾裡地都沒有別的人,儘管是這樣,廖振平的聲音仍然壓得很低,就怕給人聽了去,或是聲音隨風飄進了別人的耳朵裡。
畢竟這種事情在這個年代是大忌,就算只是私底下說說,感覺也是一種思想犯罪。
他居然會提到這個,林冉眼睫下垂,輕聲道,“振平哥,這事情你聽誰說的?先不說城裡有沒有這種情況,?告訴你的那人能知道這麼清楚,是不是他自己做過?”
一連竄的質問,廖振平的臉色當即就變了,趕緊否認道,“你別瞎想,我也是無意中聽別人開玩笑說的。這種事情那敢有人去做,我看那些人多半也是胡亂說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