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原本呼呼的刮,雲原本不停的旋轉。可是當兩團劫雲因爲兩個目標相聚不到五米距離時,幾乎完全重疊在了一起。
此刻就算是修真大陸的高階修士跑來都會覺得無法解釋眼前的現象,因爲當兩團劫雲的中心重疊之後它們驟然聚攏到了一起,本來涇渭分明的兩團靈氣在那一瞬間合併了起來,再也不分你我。
風停了,雲頓了!地面上所有能夠發出光芒的東西也都熄了光,所剩無幾的監控停擺,再也沒人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就好像現在蘇靈瑤和秦冽所在的地方是一顆死星一樣,除了黑暗什麼都沒有。
京城的人們面對着無信號的屏幕卻一動不動,大家屏息着僵硬着,就像外面的世界已經不用眼睛卻能被感知似的;其他地方的人們雖然沒有京城人那樣直觀的感受,可同樣關注着現場畫面冥冥之中居然好似也能領悟自己正在經歷一場驚心動魄的大事,同樣停着手頭的事物或閉眼感受或擡頭看天。就連動物和植物也在等着,一動不動沒有聲音……
“呵……”在這樣詭異的寂寞裡,蘇靈瑤卻從喉間發出唯一能夠發的聲音,然後就想一個破布娃娃似的站起來,只用自己僅剩的神識去感知那個人的所在。
一步、兩步……身體在向前進,每一步都會留下一個血腳印,可原本她都讓最細小的微塵無法近身的呀。
秦冽眼瞎了嘴啞了,但耳朵沒有聾,那踉蹌的腳步聲此刻聽在耳中是那麼的響亮,常人根本聽不到的聲音卻如鐵錘擂鼓一般敲擊心間,讓他的力氣一點點流回來。
是瑤兒……他心裡的某個地方亮起一尖白點,過去和蘇靈瑤從第一次見面到最後的告別彷彿走馬燈似的閃過,閃得很快卻那麼清晰,清晰到手指尖碰觸的皮膚溫度、看到的哪怕最細微的汗毛還有隔着布雙脣按壓的觸感這些最細微的感受沒有遺漏,就像是剛剛纔發生過的一樣。
他想起了自己說要和這命掙的誓言,想起了他的瑤兒在面對這種命運時絕望的眼神,突然才發現,如果現在他死了,那麼纔是真正無法和她在一起!他不懂爲什麼飛昇以後真命之人就絕對不會再見,可只要活着,不斷的努力,沒有機會也能創造機會;但是死了纔是真正的沒有機會!所以他還不能放棄,放棄纔是真正背棄對老婆的承諾和感情,他捨得了自己的命卻捨不得那個人!
他也從地上爬起來,高大的身軀站得直直的,然後跟着那腳步聲也往前走去。越走心裡就越問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對這個女人投入了全部的心的呢?投入到面對其他人的時候就像自己是一副行屍走肉一樣,腦子在動心卻很空,只有在面對她——蘇靈瑤的時候,這個世界彷彿纔是彩色的,彷彿纔有聲音纔有層次。
對了,就是那一眼,在那家會所的走道里,很平常的一眼,連自己都沒想到,所有的東西就這樣在那時候丟了!以前以爲愛上這個女人是因爲氣質是因爲能力是因爲所有自己看重的東西,現在纔想明白,只是因爲一眼的對接。
想念。以前不能天天見面都沒有那麼的想念;後來不能時時待在一起都沒有那麼的想念;當兩人相隔萬水千山五年沒見都沒有那麼的想念——此刻兩人僅隔幾步之遙還在彼此靠近中時,這想念卻如火山爆發一樣的衝破開來,只想把那具身體緊緊摟進懷裡,恨不得融爲一體才能緩解。
蘇靈瑤的心裡此刻也翻涌着不一般的情緒。她曾經也問過無數遍“爲什麼真命之人不能在一起”的問題,問天問地問師傅問師弟問同門問自己!但是最後無人能告訴她準確的答案,只有師父那一聲最深的嘆息讓她永遠不能忘懷。
她最後自己領悟的結果是修士最終追求的境界本身就同真情背道而馳,這一悖論在天道那裡是無法相容的,所以世間容得下利益的結合卻容不下感情的真摯。那樣的殘酷和壓抑,但是所有的抗爭都證明了天道的權威,即便你再不甘心,除了最壞的結果你得不到任何東西。以至於到最後,修真大陸的所有修士都放棄了,都習慣了——至少是不去鼓勵和刻意追求了。
她也以爲自己在達到過力量的巔峰以後看來了這些,但是此刻內心的真實呼喊騙不了自己,以往的壓抑只是因爲那個人沒有出現而已,現在自己只想把那個男人拉到懷裡,無論如何不再放手。五感可以永遠的失去,力量也能重修,生命可以放棄,但真摯的感情卻不能這樣被打壓。
修士即便飛昇以後也曾經存在於人世,更遑論自己還沒渡劫成功呢!那麼身爲一個人爲什麼可以擁有親情可以擁有友情,卻獨獨不能擁有真正的愛情?!信仰了無數歲月的天道難道對愛情有什麼誤解嘛?!如果真的有,她也想去證明天道錯了,修煉的真正意義不該是追逐純粹的力量然後與天爭,而是該修出自己的道!那麼真命之人就該圓滿的在一起在自己的道中就是合理的。
兩人的腳步出奇的一致和堅定,儘管出發點有些不一樣,但彼此對待感情的心卻堅若磐石,在誰都看不見的黑暗裡,相擁相依,然後雙脣緊緊的貼在了一起!
轟——!!!咔嚓咔嚓——!!!
一道比那所有劫雷加起來還更粗更烈的雷在所有人都沒預料的情況下驟然劈下,目標正是剛剛擁吻住的兩個人。
所有人都覺得整個世界真的從自己面前消失了!即便是在地球另半面的國家的人也在那瞬間像是死過一次一樣!
“怎麼回事?!”
“我經歷什麼了嗎?!”
“我是觸電了嗎剛纔?!”
世界各地用各種各樣的語言發出各種各樣的猜測,只想得到那瞬間極度迷茫和難受感覺的答案。但是沒有任何人能給他們。
而華夏國裡,尤其是京城,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人們在世界迴歸到感覺中以後,也不知爲什麼,兩行淚就從眼眶裡落下來。很久很久都沒有人動一下,直到天上的劫雲都散去了,陽光再次灑落大地,從劫雷影響的最外圍開始,陸續有人從地下或是建築中走出來,站到天光裡。最後纔是京城的人們。
李達剛和蘇爸蘇媽是最後走到那宛若可以毀天滅地的雷劈中地方的人,只見原本還有兩個人影的地方現在空蕩蕩的,除了碎石龜裂的大地和刺目的鮮血,就再也沒有任何活物了。就連那泥土都呈現出焦黑色,還冒着嫋嫋白氣,但是空氣裡也不知怎麼的,漂浮着像是灰塵一樣的顆粒物,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着七種顏色。
一陣風就這樣吹來,這些彩色的顆粒物被吹散至四面八方,這時候整個世界纔像是活過來一樣,大家的耳裡又有了屬於大自然的噪音,皮膚又能感覺到空氣,鳥也叫了,還傳來陣陣青草香。
老徐胳膊上的超級電腦突然你響起強烈的警告音,嚇得他這些年訓練出來的反應立刻就低頭去看。待到看清楚以後,麻木的臉上滿是驚愕,“這……這怎麼可能……”他忍不住喃喃念道。
李達剛理智迅速恢復,馬上就朝老徐問:“怎麼了?!你說清楚!”他下意識的反應是會不會是這次計劃失敗了,警告難道是塞塔克人又從什麼地方跑太陽系來了?!
但是沒想到老徐卻回答他電腦發出的不是警告而是數據提醒,他在世界各地安裝的檢測儀紛紛檢測到地球靈氣量正在迅猛激增,不知出於什麼原因,這樣的激增穩定又迅速,不過最開始的地方是……這裡……
“這裡?你指的這裡是……”李達剛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再問。
“就是我們的腳下。”老徐無力的把胳膊放下,因爲靈氣突如其來的增長而開心的心情因爲知道了這是爲什麼以後又陷入了死寂。
聽到這番對話的人也在一瞬間明白了意思,儘管他們有點兒不能接受,尤其是蘇媽,大顆大顆的眼淚滾落下來,用手拼命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那劇烈的哭聲漏出來。
他們都明白了這些靈氣只怕是秦隊長和小瑤先生消失的原因,他們……他們可能已經死了,然後在那最後的恐怖劫雷下被徹底劈成這些靈氣,最後回饋給了他們的地球……
所有人的眼睛也都溼潤了,眼淚就跟止不住似的慢慢浸溼臉頰,這當中又以李暮姚落淚落得最狠。
她皺着眉頭拼命搖頭。不,這不可能啊!她明明預知到的是他們的成功然後永遠的相隔,永遠的不能相見,怎麼……怎麼就會兵解了呢!!!如果隊長就這樣死了,那她怎麼辦?!她又去哪裡去尋找像隊長這樣完美的人,只有這樣的人才配得上自己啊!!!她打算的這樣好,最後只需要自己努力也能渡劫成功就可以了,而隊長長生不老,他們之間明明只剩下最不是問題的時間了,誰來告訴她眼前又是怎麼一回事?!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眼前見到的一切卻又只能相信和接受這一切,因爲數據不會騙人,眼睛不會騙人。而且接下來還有許許多多事情需要他們繼續去做去發展,一場戰爭結束了,並不代表它就不會回來!讓逝去的人用另一種方式活着最好的辦法就是去完成她留下的囑託和交待的使命,他們就會永遠活在世人的心裡,也只有這樣才能撫平心中的傷痛,只要人類存在一天,他們的犧牲就是有意義的。
那一刻開始地球就徹底發生了改變,人類走出自己的母星飛速在地外擴展。期間華夏和花旗國任然因爲理念不同而相互爭吵,但因爲共同的目標總算世界所有的國家基本都能達成一致的意見。並且因爲除了花旗國之外,大家都遭受過塞塔克的奴役,於是便更加珍惜這樣的機會,很快華夏就因爲得到最多的支持主導了地球的發展,使得科技文明迅速前進到了宇宙文明的階段,人類的身體素質也在功法的加持下保障了探索外太空的步伐,再也沒有類似於塞塔克這樣的地外種族敢輕易對人類揮下屠刀。
一道光亮漸漸照亮了最沉最深的黑暗,就像是瑞獸身上那獨有的瑩潤光芒,它爲所有生物指引抵達安全的方向,讓蘇靈瑤好像已經千萬年都沒有運行過的大腦慢慢活泛開來,然後一頭巨大的獸型身體就出現在了腦海裡。
“猙……”她沒覺得自己的嘴動,但自己的聲音卻這樣響了起來。
時間和空間就像被她的聲音劃破了似的,一切就感覺開始生動起來。最初是覺得力氣慢慢回來了,那種飄蕩的感覺也漸漸沉下,她感受到了自己的腳、自己的手,她開始有呼吸了開始感覺到涼涼的刺激,然後胸腔裡猛然一個刺激,“刷”一下就坐了起來。
眼皮瞬間張了開來,映入視線的確是白茫茫的一片。
她試着控制身體想要站起來,但這種已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動作此刻卻好像非常艱難一樣,不是身體不受控制,而是外部環境讓她無法好好的做到這一點。
她迷茫環顧,眨了好幾下眼睛才意識到自己根本不是躺在什麼實物上面,而是本身就很詭異的飄蕩在這茫茫的白色裡,身體沒有依託卻又掉不到哪裡去。沒有了借力的地方自然無法站。
她回憶自己剛纔是如何“坐”起來的,然後心念一動便果然抻直了身體,就像是站立在那裡一樣,而且腳底板還能感受到力度。
這感覺真可謂是相當新奇了。好奇之下她又試着動用心念,果然腳下的實物感更足,然後邁開步伐,她就能朝前走了。走了幾步才覺得身上不對,明明看着是有身體的,可是感覺上又沒有,非常矛盾和彆扭,因爲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活着還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