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房裡白薇薇的哭喊聲漸漸微弱,高峰儀剛趕來,最後一聲雞仔的慘叫聲已經熄滅下去,似乎白薇薇已經徹底昏死。
“薇薇!”
江春紅徹底驚慌失措起來,她可就這麼一個閨女,要是沒了,她這輩子不是沒後了麼?
“薇薇……!”
女人要衝進產房裡去,被高峰儀一把拉住,江春紅失去理智,轉過身就在高峰儀身上撲打:“都……都是我命苦啊!”
她原想說,都怪高峰儀。
可是被傷到極致的時候,理智卻還在。
白建國皺眉,走過來拉起她,“春紅,你冷靜點,有大夫在,薇薇不會有事的。”
他也着急上火,不過男人跟女人總歸是不一樣的。
江春紅一腔火氣不能對高峰儀發,索性就對自己男人發作了:“女人生孩子九死一生,要從鬼門關前走,你咋知道不不會有事,我苦命的孩子喲,不會投胎,偏偏遇到我跟你了,要是換成別人的人家,纔不至於受這種最罪。”
這話說得擺明了怨怪白建國硬要把白薇薇嫁給高峰儀。
白建國也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聽到妻子當着高家母子倆的面說這種話,眉毛一揚,部隊裡的威風拿了出來:“江春紅同志,麻煩你端正好你的言行,這兒是醫院,咱們有話回家說,現在孩子還在裡頭,你在這裡撒潑也沒用。”
江春紅原本只是發牢騷,一聽他這麼說自己,頓時跟他槓上了:“呀嗬,白政委好大的官威,你這威風要拿到閻王爺面前也有用,我就服你,在我們這婦道人家面前逞能有啥用?中看不中用!”
“你說啥!”
白建國大怒,她竟敢說這種話來。
江春紅自己被他吼得心驚膽顫,他鮮少生氣,上一回還忘了是啥時候呢。
“我……我咋了我?我自己閨女在手術檯上,我還不能說話了我?”
江春紅軟了下來,文秀趕緊過來扶住她,把她抱進懷裡安撫,江春紅也就就勢倒在她肩上痛哭。
小肩膀一抽一抽的,還是那副弱不禁風楚楚可憐的模樣,心煩意亂的高峰儀在一旁看着,只覺得無比扎眼。
他從想到過,一個女人流露出柔弱悽楚一面,也這麼富有危險色彩。
江春紅委屈得要命,滿腹糾結。
她就是怨恨白建國!
怨恨他不顧自己的感受,把他們唯一的孩子嫁到鄉下去。
結果受了這麼多苦,被蘇家那個死丫頭算計,被自己小姑子算計,又鬼迷了心竅被這個男人吃的死死的,現在躺在產房裡人事不醒。
可是能咋辦?
她無能爲力。
說到底,江春紅和白建國這段婚姻,實際上並不是門當戶對的婚姻。
白建國是開國某將軍的兒子,軍人世家出身。
而江春紅只是文工團裡面一個小孤兒,聰明伶俐,在部隊裡認了幾個老師和乾媽,苗子好,又努力用工,沒有辜負部隊裡那些好心人的培養,所以才冒出頭來了。
至於咋樣攀附上白建國,那是當年,她十八歲的時候,年華正好,姿容絕色,美面瀲灩,一曲孔雀舞名揚大江南北,得了個舞蹈藝術家的名號,況且那時候圈子裡她是公認的江城第一美人。
能娶到這樣的美人,反倒是白建國有豔福了。
然而這美人再美,嫁了人身價就下跌了。
江春紅自知出身不行,平日裡在家對白建國千依百順,柔媚嬌俏,伺候得他服服帖帖的。
倆人慢慢地變成老夫老妻,這地位纔算是平等下來。
不過最重要的一點是白建國尊重她,從不因她的出身而瞧不起她。
她刻意乖順,從不提無理要求,白建國也對她溫存,幾乎言聽計從。
夫妻倆恩愛和睦,倒是軍婚裡的模範夫妻。
在婚姻這方面江春紅是個有福氣的,從前老怕白建國在外面心歪了,可是許多年都沒有冒出苗頭來。
自己今一兩年倒是心思偏轉了,可爲了白薇薇這個孩子,又拉回來了。
中年夫妻七年之癢,要經歷很多考驗的,江春紅差點沒守住。
最後還是爲孩子迴歸家庭。
當然,她的犧牲和妥協都建立在孩子身上,如果這個孩子沒了,她的人生將徹底偏轉到萬劫不復!
“你急我們可以理解,但是你不能不顧其他人的感受,文秀姐還在這裡,你倒是學學人家,安靜一點,等大夫出來說結果!”
白建國教訓士兵一樣的口吻,惹得江春紅大爲不滿。
她是珍惜這段婚姻才低下頭的,可不是真的比他低一等,聽他訓。
這幾年,風光的可是自己,到處立大功的也是自己。
他除了在部隊當個政委還幹了啥?
還拿自己跟文秀比,他是不是嫌自己沒有她那個大家閨秀出身?
“安靜?白建國,做人要講道理,這女兒在裡面生孩子,做母親的是安靜不下來的,能安靜下來的,都是旁的人。”
江春紅話裡有話。
白建國蹙眉,一下子把她從文秀懷裡扯出來:“你這是啥話,我們誰沒有你緊張,只是比你會控制好情緒,你現在咋這麼無理取鬧,還沒有年輕時候通情達理,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
江春紅被他扯得一個趔趄,氣糊塗了,大吼起來,“好,我是越活越回去了,你這是跟我過不去了,誰好你找誰去,我跟你離婚!”
“春紅,可不能說氣話,孩子還在裡面呢,你叫她出來咋辦?”
文秀趕緊進來勸,這下可鬧大了,咋一把年紀離婚都說出來了。
白建國自己也矇住了,這是瘋了是不?
連離婚倆字都說出來了。
“得了,你不冷靜,我不跟你吵,你愛咋地咋地,我就在這兒等閨女出來。”
白建國這麼說了,江春紅這纔算歇了火氣,被文秀拉着扯着勸着,心裡的火纔算是消了。
白薇薇完全不曉得外面發生了啥,她還在劇痛導致的昏迷中。
迷濛中似乎有個人在跟自己說話,“薇薇!白薇薇!”
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她睜開眼,才發現是個男人,哦不,是長得像高峰儀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