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身影頹唐下去,在燈下悽迷成了一片枯葉。
“淑惠……”
熊樹成奔過去,接住她,血液大口大口從她嘴裡涌出來。
“樹成……對……對……”
對不起!
手無力地掉下去,熊樹成的心臟漏跳了一拍,他趕緊抱起女人瘋狂地往醫院裡跑。
大晚上的,醫院傳來一個緊急病人,服毒自殺。
熊樹成在醫院走道里走來走去,等了整整三四個小時,醫院出來了,疲憊地摘下口罩。
“患者初步脫離了危險,但還在觀察期。”
“謝謝大夫。”
熊樹成驚喜交加,轉瞬卻又悲從中來,她逃過一死,然後呢?
接下來……輪到他來面對良心審判。
用腳趾頭想想,他現在也知道了,是淑惠故意讓他出了紕漏。
她爲什麼要這麼做?之前或許他不理解,但是現在,她服毒自殺了。
醫生說她是咬破了牙齒裡面的毒囊自殺的,那是什麼招數?
間諜!
地下工作者!
她居然爲境外文物走私販子效力?
換句話說,她叛國呀!
熊樹成心亂如麻,這時,走廊裡一陣沉穩的腳步聲傳來。
“想好沒有?”
男人猛地擡起頭,大舅哥那張臉暴露在燈光下,刺眼得狠。
“你……你在說什麼,想好什麼?”
“還要繼續裝蒜?你什麼都知道了?”
高峰儀一路從熊家找到醫院來,爲的就是質問高淑惠,事情已經發生了,無可挽回,他再不制止她,她還要繼續玩火下去,把熊家和自己家都燒死。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熊樹成板着臉,佯裝嚴肅。
高峰儀一隻手搭在他肩膀上:“這件事……還有轉圜的餘地,不過……”
不過要看看,高淑惠到底做錯到了什麼地步。
熊樹成冷靜了片刻,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現在他和高峰儀兩個人都是高淑惠的直系親屬,都是一個女間諜的直系親屬。
索性,高淑惠還沒有暴露。
雖然博物館那邊查出來了端倪,但是僅僅只能說明他看守疏忽。
瀆職罪,遠遠比其他罪名輕鬆。
雖然很不齒,但是……
他們自己出事也就罷了,偏偏牽一髮而動全身啊!
沒有辦法!
**
病房,高淑惠還在昏迷。
大年初三的晚上,這個軍嫂因爲跟丈夫吵架,服毒自殺的事兒,傳得醫院沸沸揚揚,不過也沒誰在意,喝藥自殺的人多了去了。
熊樹成很快就被部隊處分,治了個瀆職,降爲了連長,調到大別山區,離開了m城。
臨走前,他特意來醫院跟高淑惠道別,這時候的女人已經甦醒,卻變成了一個癡呆。
聽說毒藥毒了她的大腦,讓她變成了一個癡呆兒。
曾經那麼聰慧機敏的女人,一覺醒來居然變成了這個樣子,怎能不讓人唏噓感嘆。
可是,撿回一條命,總是好的!
熊母被高峰儀接回了自己家,讓母親照顧,那個中風的老婆子不似傳聞的脾氣古怪,倒是挺安靜。
無論放心或不放心,熊樹成都得走人。
只有他跟高峰儀倆人知道,高淑惠的身份!
他要是復員回家,只怕要牽連進來。
文物追查鬧得滿城風雨,陸少東坐在家裡喝茶,一點兒也不急。
陸振華回到家一看見他就心煩,“你就知道喝茶,沒事兒出去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
“線索?有呀!”
陸少東眨了眨眼:“聽說周師長派兵到處在把守關卡,不讓一個文物走私得逞!”
“你……”
陸振華無可奈何擺手。
對於這個兒子,他算是放棄了,原本以爲能平步青雲,誰知道沒上去就算了,還掉下來了。
“聽說高峰儀他妹妹變成智障了,我要不要去看看。”
陸少東摩挲了一圈下巴。
實際上,他大概更想跟白薇薇聊聊,女人八卦就知道得多一點事情。
“好笑,傻子看傻子!”
陸振華鄙視無比。
“嘖……”
陸少東深吸一口氣,忽然浮起一絲古怪的笑:“你說他妹妹都成傻子了,估計也是個離婚的命,我這要是把他妹妹給娶回家,他是不是得感謝我一輩子。”
“陸少東!”
陸振華氣得心臟疼。
楊衛國卻和冷暮雨在這個時候走進來。
半年前,陸振華遇見楊衛國在街上跟冷暮雨吵架,曉得了這個“蔡明川”原來是假冒,還是楊衛國在上海娶得媳婦兒。
二話沒說,只講他們倆般配!
至於怎麼個般配法兒!
那就是句不好聽的話了!
“叔,少東,聽說高家出事了。”
楊衛國話還沒說完。
陸振華冷冷道:“一個兩個,到還都挺關心高家,可我看着高家那個兒子平步青雲,你們倆還在這兒塌着曬屁股蛋兒!”
“撲哧!”
冷暮雨忍俊不禁,掩嘴笑。
楊衛國撞了她一下:“笑啥笑。”
冷暮雨搖頭:“沒笑,我沒笑。”
“嘖嘖。”
陸少東看得一臉嫌棄。
陸振華卻斜睨着他:“你啥時候也找個媳婦兒回來?m城大學不錯,有幾個專業畢業可能會分配到……”
“哎,衛國,你幫我去高家提親唄,我要幫高峰儀照顧他那個妹妹。”
陸少東頓時擡手吩咐。
楊衛國傻了眼兒。
陸振華卻冷笑:“你自己有個妹妹,少梅一口一個哥哥,我看你沒像個哥哥樣子!這會兒倒要照顧別人妹妹,血緣關係你都不講,講什麼朋友兄弟。”
一句話,正中陸少東心窩。
男人忽然大怒,站起身,指着他的鼻子:“老東西,你懂什麼!我警告你!你特麼不懂別亂說!”
說完,陸少東摔門而去。
留下楊衛國和陸振華眼兒對眼兒。
“衛國,他吃錯藥了?”
陸振華不滿地問。
最近越來越混賬!
楊衛國深吸一口氣,無奈道:“叔……聽說……”
“聽說啥?”
“聽說你前妻離婚的時候懷着孕……”
“啥!你聽誰說的!”
陸振華瞠圓眼。
懷孕?
她……她懷着孕?
“我……您覺得我還能聽誰說?”
楊衛國眼睛微眯,故意盯着老陸:“少東跟着他媽倆人在您離婚後,也不是馬上離開了上海,還是住過一年多的,有一次,我去找他玩兒的時候,他確實抱着一個女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