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先生實在深謀遠慮，先是拿到了藝人僱傭協議，後是購入了電視臺，現在讓tvb的處境頗爲尷尬啊。”方怡華仗着自己女人的身份，在這種場合裡，向來都是充當白臉的角色，就算言語適當，也不會真的有人和她計較不是？倒是可以試探出來對手的底線。
“我可不是神機妙算的諸葛亮，哪有那麼高明，只是適逢其會，在英國和麗的映聲談電子商務合作的時候，得知他們有意收縮亞洲的業務，於是便見獵心喜地順手而爲了。”唐煥睜眼說瞎話地打了一個哈哈。
邵逸夫心裡鬆了一口氣，他寧願相信唐煥說的是真的，要不然對方年紀輕輕便有如此的心機，那也太可怕了，即使當初自己說過，唐煥買下一家電視臺分散一下精力更好，但實際感受卻沒有預料當中的那麼美好。
“適逢其會？”方怡華悻悻地嘀咕了一句，“但唐先生表現出來的決心和勇氣，卻不像順手而爲。”
“沒辦法，一旦牽涉其中，就不允許失敗，要不然別人還以爲我怕了澳洲財團，以及香江的英國人。”唐煥悠悠地解釋了一下，“有時候，面子真的丟不起，六叔可以把這個看成年輕氣盛。”
邵逸夫贊同地點了點頭，“是啊，有時候，做生意也要爭一口氣的。”
“可夢工廠和tvb一開始是合作伙伴的關係。但現在儼然成了競爭對手，尤其tvb原本是鐵板一塊，就因爲那個藝員僱傭協議。結果成了一個對寰亞電視不設防的突破口。”方怡華終於說出了自己真正擔心的地方。
“方女士過慮了，不知道你們聽說了沒有，寰亞電視已經把藝員部門分離出去給了夢工廠，今後電視劇會由夢工廠提供，或者通過其它渠道採購一部分。”唐煥給了方怡華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
“也就是說，我們之間的那個藝員僱傭協議，和寰亞電視沒有什麼關係。而夢工廠製作出來的節目，兩家電視臺有平等的機會購入。”唐煥輕鬆地攤了一下手。“實際上，我就是給夢工廠打包買了一個藝人部。”
“反正都是唐先生名下的產業，無非就是左手和右手的區別，到時候還不是唐先生一言而決的事情。”方怡華的心結可沒有那麼容易打開。
“電視臺和夢工廠的事情。我不會直接管理的，畢竟人的精力有限，我還要忙着自己的老本行，而且，我還要享受美好的生活。”唐煥雲淡風輕地微微一笑。
“希望如此吧。”方怡華點了點頭，接受了這個解釋，同時心裡發狠，到時候把夢工廠的好電視劇都攔下，看寰亞電視還不關門大吉。
看着方怡華眼裡一閃而過的果決。唐煥就能猜到她的小算盤，於是惡作劇地提醒了一下對方，“就像tvb在藝員僱傭協議當中做出了諸多限定一樣。夢工廠往外買作品肯定也是有條件的，比如播映時間等，到時候方女士可不要因爲遇到了不如意，反過頭來怨我哄你。”
被唐煥說破了心中所想，方怡華不免臉上發燒，但她是一位鐵娘子。自然知道如何擺脫窘境，話鋒一轉。說起了具體的事情，“唐先生，電視劇也是一種商品，爲什麼不趁着行情好的時候，迅速跟進呢？《上_海灘》暫時不拍續集就罷了，《千王之王》還要如此浪費機會麼？不如干脆授權給tvb吧。”
瞧了一眼笑眯眯的邵逸夫，唐煥心裡明白，在前面衝鋒陷陣的方怡華，所提出的一些條件，未嘗不是他的意思。
有了開山之作的成功，跟風之作的效果自然也會不錯，對方撿便宜的心思，很迫切啊。
“夢工廠不是已經把《上_海灘》的電影版權讓出來了麼？”唐煥臉上帶着一絲爲難的表情。
“那個是電影，這個是電視劇嘛。”看着唐煥肉痛的表情，方怡華心裡很是快慰，“再說了，原本電影男女主角打算照搬電視劇的配置，但是阿芝現在對拍戲興趣不大，客串願意答應，可主演就不願意了。”
那是，趙雅之目前正爲新的事業重心忙着呢，自然而然地拍戲的興趣被轉移了，何況邵氏一向地精打細算，拍戲的辛苦可想而知，自己女人的參演積極性不受影響纔怪。
心裡閃過這個念頭後的唐煥，感覺自己表演的火候差不多了，於是忍痛割愛地說道：“好吧，《千王之王》的續集就由tvb來拍攝吧。”
“那就這麼說定了，我很快就去找胡小姐敲定此事。”這下方怡華總算滿意了。
“我的誠意，方女士應該滿意了吧。”唐煥朗聲大笑，“大家都明白，香江官方是不可能允許電視臺領域只有一個聲音的，而只要有兩家電視臺存在，那就必然會產生競爭，這是生存法則決定的。既然如此，那就交由下面的人去經營好了，反正我們在最上方保持合作和信任就可以了，這樣不也挺好的麼。”
邵逸夫點了點頭，“寰亞電視掌握在唐先生手裡，確實更讓我放心。”
顯然，邵逸夫認可了當下已經形成的這個局面，兩家電視臺再怎麼鬥法，那是下面人的事情，要是真鬧得過火了，就約束一下，而他和唐煥之間依然保持着友好的關係。
打打和和，往復循環，外人看個熱鬧，兩家電視臺實則在默契地壟斷香江的這個行業，比如聯合操控廣告價格，免得再出現《輪流轉》被腰斬的虧本現象。
方怡華在一旁看着不再理會自己的唐煥，和邵逸夫相談甚歡，不禁心裡直冒冷氣。
關於手下如何不滿自己爲了節源而採取的各種嚴苛措施。方怡華不可能沒有耳聞，只不過不屑有所反應罷了，甚至她心裡還暗自得意所取得的成就。可如今和唐煥這種心狠手辣而又大氣磅礴的開流方法相比，就實在太小兒科了。
眼看此行就兩家電視臺的關係已經達成了諒解和默契、唐煥便打算起身告辭，邵逸夫突然話鋒一轉問道：“唐先生不是收購了好萊塢的聯美麼，接下來會有什麼動作？”
“好萊塢的水太深，我打算觀察一段時間再說。”唐煥沉吟着回答：“現在好萊塢大趨勢都是如此，像派拉蒙、華納、環球、米高梅這些公司，都成了另外一家集團的子公司。聯美的境遇很正常，並不像香江這邊傳得那麼神奇。”
“最起碼。香江這邊的電影，如果想要進軍好萊塢的話，多了一個更容易溝通的合作伙伴。”邵逸夫語氣裡透着試探。
“這當然責無旁貸，華語電影的發展。我也願意盡一分力的。”唐煥大氣凜然地說了一句，然後神情轉爲謹慎，“但我感覺，不妨先看看嘉禾在好萊塢的表現再說，目前《殺手壕》的反響只能說中規中矩。”
他記得原本時空裡，明年上映的《炮彈飛車》美國票房馬馬虎虎，但口碑就差強人意了，而且程龍、許冠文這些香江的一線明星，在電影裡都成了龍套。結果香江這個大本營，纔拿到了500多萬的票房，比今年的《殺手壕》還少了幾十萬。都對不起程龍和許冠文的名頭。
這裡面肯定有一些環節沒有捋順，還是先讓嘉禾繼續做小白鼠，自己近距離小心觀察一下爲好，免得坑了邵逸夫，拖累了剛剛達成的默契。
眼看唐煥給出了保守的回答，而邵逸夫則陷入了思考。對電影已經無愛的方怡華，連忙送唐煥離開。等回來後又試圖打消邵逸夫去好萊塢冒險的念頭。
“唐煥說的很中肯，先看看嘉禾的表現再說。”邵逸夫擺了擺手，“電視劇《天龍八部》的拍攝好好籌備一下。現在的情況就是，我和唐煥坐在高處，看你們這些下面的小嘍囉鬥來鬥去，即使你們鬧得頭破血流，我們也不會傷了和氣。但上風還是要搶的，電視臺是人家的副業，但是我們的主業。”
“放心吧，雖然麗的電視改名成了寰亞電視，可班底沒變，甚至像麥當雄、蕭若元這些中流砥柱都離開了，而周梁淑怡不但是我們tvb走出去的，還在佳藝電視遭遇了失敗，不信她能掀起什麼風浪來。”方怡華回答得信誓旦旦。
“那就好。”邵逸夫點了點頭，臉上的笑容多了幾分，“如果能像唐煥設想的那樣，兩家電視臺避免無謂的糾纏，聯手操控整個行業，未嘗不是妙事一樁。不過，前提是，兩家電視臺要分出大小來。”
“兩家電視臺的主從地位都維持了多少年了，外界不是說了麼，我們tvb是慣性收視。”眼見邵逸夫放下了好萊塢電影的事情，方怡華如釋重負。
……
唐煥告辭上車之後，不禁若有所思。
剛纔邵逸夫一聊到電影，方怡華便是一副恨不得馬上把自己趕走的樣子，這裡面頗有門道啊。
畢竟，就算邵逸夫對電影仍然抱着雄心，但年事已高是一個客觀的事實，他需要代理人執行自己的想法，但邵氏電影的大片場制度急需改革，恐怕方怡華對自己都沒有信心，那有電視臺這個競爭程度相對和緩的環境有吸引力？
唐煥嘴角一翹，恐怕方怡華不會那麼如意了，自己雖然沒工夫親自操作電視臺和夢工廠，但光在這個平臺上出點子，就夠所有人喝一壺的了，只不過目前適合的明星不太夠用罷了。
“人不服老不行啊。”唐煥又爲邵逸夫的力有未逮感慨地搖了搖頭，“電視臺這團亂麻，總算整理得差不多了。虎子，咱們回公司。”
陸小虎一邊開車，一邊提起了剛發生的一件事，一位員工做了一個酒吧信息系統的訂單，對方支付了電腦硬件的費用，但在培訓完畢之後，管理酒品等等資料的倉庫管理軟件。卻拖着不給，說已經包括在買電腦的貨款裡了，根本有理說不清。還把人打了。警察過問之後，一時之間也沒辦法解決這個經濟糾紛。
“對方什麼底細。”唐煥聽了之後，不禁有些惱火，這不是欺負人嘛。
“酒吧這個營生，肯定免不了和社團扯上關係了，是一個大佬推出自己的便宜大舅子做的代理人。”陸小虎不屑地哼了一聲，眼裡閃過一絲寒芒。“既然這些傢伙如此不講究，那就讓他們因小失大。我找個機會，帶人砸了這個酒吧。”
“我們是瓷器，他們是磚頭，不能因爲一套軟件就惹了一身騷啊。”唐煥揉了揉眉心。“那個，等過一段時間，嫌疑避過去了，託官面關係檢查一下這個酒吧，肯定有假酒，然後扮作泄憤的酒客，該怎麼做，就怎麼做。”
“高。”陸小虎開懷大笑，“就是嘛。咱們兄弟什麼時候能吃這種虧啊，農曆年之前我就讓他們欲哭無淚。”
“那個員工傷勢怎麼樣？”唐煥轉而問道。
“住院呢，不過不嚴重。都是外傷，有個胳膊骨裂了。”陸小虎搖了搖頭，“文弱書生，脾氣還那麼一根筋，結果吃了眼前虧。”
“我去看看。”唐煥示意陸小虎轉向。
“你去的話。就興師動衆了。”陸小虎有些不樂意。
“既然知道了，哪能不親自過問一下。我的手下可是爲了公司的利益受的傷啊，可不能寒了人心。”唐煥的態度很是堅決。
“那我得找個地方打個電話。你這樣一位大老闆，也不能空着手去啊。”陸小虎頗感無奈。
“是不能寒酸了，還是你想得周到。”唐煥微微頷首，然後皺着眉頭嘆了一口氣，“看來，香江這裡對軟件這個無形產品的概念，還是認識不足啊。”
“說一句老實話，我也不太理解，不都是放在電腦裡面了麼，爲什麼要分開收錢，甚至有時候比一臺電腦還貴。”陸小虎嘿嘿笑了起來。
“滾，都像你這麼想的話，我就要虧得傾家蕩產了。”唐煥沒好氣地斥了一句。
“雖然我不明白原因，但是知道不給咱們錢，就不行。”陸小虎嘻嘻哈哈地停好車，下去打電話了。
……
到了醫院之後，本來還算心平氣和的唐煥，還是忍不住動了火氣。
自己這位手下確實受的都是外傷，但問題是，基本上都打在了臉上，雖然不嚴重，但難看啊，這裡面怎麼感覺不對勁呢，沒有必要如此嘛。
放下慰問品，還有慰問金後，唐煥着實噓寒問暖了一番，“你家裡人呢？”
“我沒敢通知家裡人，等臉上好了一些，再說吧。”對方回答。
“也好，你就安心住院吧，公司會把一切安排妥當的。”唐煥轉頭對部門主管吩咐了一句，“等他傷勢痊癒之後，提拔一下。”
“是，唐先生。”主管瞄了一眼病牀上的傷號，心裡嘀咕了一句，“小子，你因禍得福了，在大老闆這裡掛上號了。”
這時候，一個少女推開門，拿着一個旅行包走了進來，當看到病房裡的陣勢之後，有些膽怯，緊走幾步，把旅行包放好，低聲說道：“東西都在裡面，跟你家裡人說你要出差。”
聽着明顯的大陸口音，唐煥下意識地打量了一眼對方，不由地微微一愣，雖然對方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但仍能從她清秀的容貌當中認出來，這不就是劉佳玲嘛。
見老闆看得仔細，傷號連忙解釋了一番，“她叫劉佳玲，一家人今年剛從大陸來到香江，租住在我家隔壁，所以我讓她幫忙從家裡拿來一些衣服和生活用品。”
唐煥點了點頭，“你好好休養吧，工作上的事情不要擔心，我就不繼續打擾了。”
沒讓對方送，唐煥走出了病房，轉頭對陸小虎說道：“這件事情再好好查一下，那有爲了單純的經濟糾紛，一個勁的往臉上招呼的。你們在香江待了這麼長的時間，肯定沾惹了一些因果，不要麻痹大意了。”
陸小虎神色一凜，“行，我再安排人仔細打探一下。”
正說着這件蹊蹺的事情，病房門一開，劉佳玲走了出來，唐煥隨口叫住了她，並再次端詳了一下對方，可以從消瘦但很勻稱的身材上看出幾分練過體操的痕跡。
“唐先生，您有什麼吩咐？”劉佳玲低下頭，侷促地問了一句，但卻能在短短時間之內，打聽清楚了唐煥的稱呼，倒也說明了對方的玲瓏心思。
唐煥暗自點頭，開口問道：“你現在上學還是工作？”
“才和父母來香江，還沒有着落呢。”聽到唐煥用標準的大陸口音問自己，劉佳玲忍不住好奇地擡頭看了一眼，遇到明亮的目光後，又連忙低下頭去。
唐煥拿出一張名片遞了過去，“讓你父母陪着到夢工廠走一趟，要一個藝人培訓的機會，有津貼可以領的，足夠溫飽了。當然，你也可以選擇拒絕。”
陸小虎在一旁哈哈一笑，“小妹妹，趕緊拿着吧，都是大陸人，遇到了就順便照顧你一下，錯過了這村就沒有這個店了，沒準過兩年，你還能成爲夢工廠第一個來自大陸的女明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