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吊錢。
小楊氏也真敢說。
白蒹葭嘴角扯起一絲微笑,眼帶嘲弄的看了一眼小楊氏,還沒等小楊氏看清楚,就看見那臉色蠟黃的女子眼中的嘲弄已經掩去,不過還沒等她說什麼,旁邊卻有人開口道;“一吊錢?”
張李氏捋了捋自己的頭髮,看向小楊氏,別說張李氏,就是附近的人看着小楊氏的目光也不怎麼好看。
一吊錢那可不少,足足一兩銀子。
別的不說,朱家的丫頭,張翠翠張巧巧幾個人,一個月半吊錢已經可以讓村裡人羨慕得眼睛都紅了,爲了那麼一個位置擠得頭破血流的,半吊錢已經可以讓一個家庭過上不錯的日子了。
小楊氏一張口便是一吊錢,衆人一聽,便知道這小楊氏也是真敢說,你說一個月花在張召才身上或許有一吊錢,但是張召才年紀輕輕的,又在讀書,那裡能拿出一吊錢來?
白蒹葭抿了抿脣,有些出乎意料的看着發言的人,竟然是張李氏,他本來以爲張李氏這人雖然對自己有幾分好感,但是這種情況下她應當保持中立纔是,但是卻沒有想到第一個爲自己發言的竟然是張李氏。
張李氏這麼一說之後,立即嫣然一笑,道;“一吊錢可不少啊,不如讓我們家秋山跟你家的才哥兒學學,不求一吊錢,只要有個幾百文就心滿意足了。”她看着小楊氏臉色不對,又淡笑着補上一句;“畢竟鄉里鄉親的,你也不用擔心秋山是才哥兒的長輩,只要能賺錢,你讓才哥兒盡情教導秋山就是了。”又張望了一眼四周道;“你們還有誰要來學的?”
立即旁邊有人響應道;“我也想學。”“小楊氏你可不要藏私啊!以後我們的好日子可就指望你了!”
“說起來這樣多的錢,我想翠姐兒和鳳姐兒的嫁妝可就……”
“也不知道攢了多少錢……家底倒是……”
白蒹葭感激的看了張李氏一眼,衝她微微一笑,張李氏眼眸微眨,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對她來說不過是不痛不癢的兩句話,但是帶起來的風暴卻是不小的。
這秋水村的村民,大多都是典型的莊稼人,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靠天吃飯,忠厚老實,雖然偶爾有些小聰明,但是大部分都是忠厚老實的,只想着好好賺點銅錢,混個餬口,拉扯大孩子,然後再爲孩子娶妻生子。
他們就是這樣單純又懵懂的活下去,也許日子在別的人眼裡辛苦許多,但是也許這種單純就已經是一種幸福了。
但是他們的單純裡,又有着某種天然的狡詐。
那是一種爲了獲得更好的生活的狡詐。
小楊氏一個月一吊錢的話一出,她本來只是隨口說一個數字——張翠翠一個月不是月前就有半吊錢麼,又不知道從那裡弄了一些胭脂也賣了幾百文,一個月算起來正好一吊錢,小楊氏覺得,這一吊錢活該是她的,張翠翠怎麼敢私自給白蒹葭,自然要她一文不剩的交出來。
所以她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就說了一吊錢。
你不是要照着張召才的份例出麼,那你就乖乖的把所有錢都交出來。
至於白蒹葭和張翠翠交出所有錢之後日子怎麼過,那就不是小楊氏關心的了——你如果老老實實回來認錯幹活還能給你一口飯吃,如果不肯死在外面也不要怪我了。
只怪你自己不知好歹吧。
張翠翠如今心中已經是一片絕望,其實她母親去的時候,她年紀還小,並記不清楚那些事情,但是他哥哥是個老實的,沒事就在耳邊唸叨當初母親過世之時所說的話,教導張翠翠要照顧弟妹,孝順父母,所以就算髮生在多的事情,她也就咬一咬忍了。
但是自從白蒹葭回來之後,在白蒹葭有意無意的洗腦下,她卻幾乎將一片心思都放到了白蒹葭身上,心裡對於小楊氏等人,到底有了那麼一絲恨意。
雖然白蒹葭能夠做胭脂養活自己,但是張翠翠卻知道小楊氏這打的什麼主意——一定是剛纔張巧巧將自己賣胭脂的事情拿出來跟小楊氏說了,否則小楊氏如果只是惦念她半吊錢的月錢,怎麼會獅子大張口說出一吊錢來?
一定是知道了她賣胭脂的事情,而且企圖將所有的錢都圖謀去。
張翠翠一片心灰意冷,看了一眼蹲在一旁吸旱菸的張高木,也許因爲人太多,反而看不到父親,她垂下眼,聽着身邊陸陸續續的對話。
白蒹葭看了一眼張翠翠,正好說話,就聽張翠翠道;“一吊錢啊,才哥兒每天都在家裡讀書,幾時有空卻掙錢,不如請娘來說一說,也好讓村裡人都知道知道這輕鬆發財的法子!”
白蒹葭眼角一彎,聽了張翠翠說話,當下便將嘴邊的話吞了下去,輕聲笑道;“是啊是啊。”
小楊氏頓時一頓,只覺得四周的人都好像豺狼一樣兇狠的瞪着自己,好像一句話不對,就會撲上來將自己吞下去一樣。
她吞了吞口水,心中有些害怕。
張召才雖然錢用的不少,但是如果真要賺錢……說句老實話,張召才這人連田都沒下過,還能做什麼事情呢,真要小楊氏說出一個一個月能輕鬆賺上一吊錢的方子,真是爲難了小楊氏。
而且退一萬步說,如果真有能入這麼多錢的方子,小楊氏怎麼會浪費了張召纔讀書的時間,一定會是自己上的。
她是恨不得張召纔將所有時間都用在讀書上,好好的爲自己謀一個誥命夫人回來。
只是她話說的容易,四周的人都聽得清楚,如今想要改口也是來不及了,不由自主的吞了兩口口水,十分緊張,積極開動腦筋想要將面前的危機敷衍過去。
但是任由她平時也有一點小聰明,但是此時就算她把自己腦筋都想打結了,也想不出來什麼法子應付當前局面。
不由面色一沉,陰鬱的盯了白蒹葭和張翠翠一眼,心中卻是將二人嫉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