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上次的鹿肉宴來,這次上的卻不是桑菊酒,而是一種叫做千島玉葉的茶葉,千島玉葉嫩勻成朵,一芽一葉初展,而且那一芽要長於一葉,外形扁平挺直,但是一旦經水,那湯色黃綠明亮,但那是茶葉卻是綠翠顯毫,在杯底均勻成朵。
聞了聞那清香撲鼻的茶水,祝宜書剛想把茶喝下去,就看見母親掃了個眼色,頓時便停了停。
就聽白蒹葭母女二人各自含了一口茶水,漱了漱口,輕輕的吐到一旁的盆子裡,便將那茶盞放了回去,心中不由暗自叫了一聲好險。
幸好自己並沒有直接吃茶,否則這臉可算是丟大了。
酒則是玉屏風酒。
這玉屏風酒聽起來風雅,實際上卻是一種比較容易釀製的酒水,是用黃芪、黨蔘、當歸、白朮、防風、桂枝跟米酒一起釀成。
將幾種藥和米酒一起密封后,將那封好的罈子放進鍋裡,摻水淹過瓶子後,才起火將那水燒沸。
這酒益氣固衛,可以改善身體,在冬日的時候喝上一些很適合防止風寒。
江夫人喝了一口,便輕輕笑了,道;“這酒難得能釀的這樣好,也不知道在那家買的,也是家裡送來的?”
白蒹葭笑道;“江夫人若是喜歡,回頭送兩瓶子去。這卻是家裡自己釀的。”
江夫人笑了笑,他們幾位夫人做了一桌,旁邊的幾位小姐都又坐了一桌,自然都有佈菜丫頭伺候着,心中倒是隱隱約約的有些說不出來的感覺。
不過這飯菜委實美味,就算是再挑剔,也說不出什麼不好來,在場的人都心中暗自懷有心事,有意無意的問了夫家的事情。
白蒹葭想起凌絕塵的眉目,倒是不由笑了笑,漫不經心的道;“也沒什麼好說的,一個當兵的罷了。”
見她這樣形容姿態,宋夫人登時笑道;“凌夫人這樣的姿容,尋常當兵的可是沒這個福分的,想來至少也是個千總吧?”
千總爲正六品武官,看白蒹葭年歲也不大,想來多半也是京城裡不知道那家的嫡女,這樣的人家所許的少年,出身是一定差不了了。
白蒹葭倒是笑了笑,她本來也是溫柔宛然,這一笑更是清柔如曇花悠然綻放一樣,“我也病了這麼多麼些年,前頭男人的事情,倒也說不上了解,再說了,他是什麼官職對我來說也沒什麼關係,反正這一輩子,死活都是我的丈夫了。”
她這話說的溫柔,尋常女人家還不都是一樣的念頭。
一旦嫁了人,頓時不管男人的好壞,死活都是別人一輩子的人!
白蒹葭這話一出,衆女頓時都覺得說到心坎上了,再看白蒹葭,心中卻不由嘆了口氣。
白蒹葭這在昆雲城裡呆了這麼些年,也並沒有聽說過凌家男主人來過,這凌夫人不管怎麼樣玲瓏的心思和容貌,既然遭了男人家的嫌棄,到底是命不好。
任你出嫁前多少千嬌萬寵的閨女兒,一旦成了別人家的媳婦兒,便是半點不由人了。
別的不說,即便是如宋夫人這樣的人,想起家裡那一堆通房姨娘,還有婆婆太婆婆,都不由暗自皺眉。
在場的夫人們看着另外一桌小的,眼中頓時添了許多憂慮。
一桌子的鶯聲燕語,比起心事重重的母親們,小姑娘們倒是熱鬧多了,也沒那麼多心肝。
祝宜書正起鬨讓江文君喝酒,平時對於江文君的冷淡,小姑娘們都很有些看不過去,祝宜書被宋嫣然一起鬨,江文君拗不過,便喝了半杯。
她素來矜持,這玉屏風酒也是顧慮到都是女孩兒家,是以米酒來釀的,米酒雖然不烈,入口也清清甜甜的,還是不由自主的紅了兩頰。
比起平時清冷淡漠的樣子來,這幅樣子卻是可愛多了。
祝宜書拍手笑道;“這才叫鬢染海棠紅。”
江文君嬌媚的橫了她一眼,十三四歲的姑娘,這一眼倒是大半是嬌嗔,卻帶着一種青澀的風情。
宋嫣然勸道;“祝宜書別喝了,這酒喝一些暖暖胃也就是了,再喝下去……”
祝宜書嘻嘻一笑,伸手將杯子往宋嫣然面前一遞,她已經先喝了兩杯,臉上紅的如同桃花一般,顯出一種難得的嬌豔和英氣來,雖然臉上只是笑,一雙眼睛卻挑着看着宋嫣然,臉上的笑容落在宋嫣然眼裡,縱然一句話沒說,宋嫣然也覺得祝宜書這神氣,帶着一種挑釁之色。
又看了一眼江文君,卻將江文君低着頭,雖然臉上有些紅,但是神情卻是仍然是淡淡的,剛纔那一絲嬌媚羞澀似乎已經不見了蹤影。
便一咬牙,將祝宜書手裡的酒杯接了過來,笑道;“照理說起來,我們姐妹也不該多用這些東西的,主人家既然已經準備了,不嘗上一些倒是白白辜負了這主人家的心思了。”
便也將酒喝了。
倒是讓祝宜書輕輕撇了撇嘴,臉上露出一點輕視來。
昆雲城的姑娘,冬日的時候,喝上一些烈度不強的米酒,也好似很常見的,這宋嫣然說的倒是多金貴一般。
就聽凌離兒在一旁笑道;“這酒不過暖暖身子罷了,這位宋姐姐如果不喜歡,再讓下人準備也就是了。”她笑了笑,落落大方的道;“這只是一場小宴,宋姐姐也不會太過拘謹。”
宋嫣然的暗語是怕酒後失態,但是凌離兒卻輕描淡寫的就堵了回去,反而說宋嫣然顧慮過多,將這宴會看的大了。
祝宜書雖然爽利,但是也是個有心思的,眼看凌離兒這樣伶俐,不由瞥了小姑娘一眼。
只見粉嫩嫩的小姑娘坐在那裡,雖然言笑晏晏,一身正紅玄黑的裝束,看上去正經莊重的很,但是高雅中卻有一絲說不出來的清靈。
她也見過不少七八歲的小姑娘,別說七八歲的,便是那十三四歲的,也沒這樣的。
她素來不大看得慣宋嫣然,頓時覺得凌離兒這話一出,看着凌離兒倒是沒一處不順眼的,不由挨着凌離兒坐了,就聽宋嫣然又笑道;“我們都喝了,淩小姐作爲主人家,總不能不陪客一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