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素微的臉色還有些蒼白,她身上的氣質倒是柔和了很多,不過因爲產後虛弱,又穿了一身素白衣裳,看上去倒是白衣飄飄,好像隨時都會乘風而去一樣,讓人不由自主的心裡就產生了幾分憐惜。
她身子偏寒,雖然在江洲被立春悉心調養了一段時間,但是難產就傷了身子,勉勉強強的餵了初乳,後頭卻是沒辦法了,眼看兩個小娃娃漸漸長大,白蒹葭一個人也不夠兩個人吃的,最後琢磨了半天,爲了防止兩個娃娃餓肚子,才決意尋個奶孃。
這事情自然是立春去辦的。
聞人素微在這屋子裡,幾乎是很少出去,即便是出去也只是去院子裡曬曬太陽,自從肚子開始瞞不住後已經大半年沒見過外人了。
不過她倒是很能自得其樂。
白蒹葭捻了個繞指柔遞給聞人素微,她的臉色還是很蒼白,不過這幾天已經漸漸可以吃些東西了,輕輕咬了一口,又瞅了一眼白蒹葭,道;“家裡可來信了?”
白蒹葭點了點頭,聞人素微吃了兩個繞指柔,才嘆了口氣,道;“這幾個月你的手藝倒是長進多了,只是你身子也剛好,還是不要太勞累了。”
白蒹葭抿嘴一笑,那裡是長進了,她在自己下廚的東西里都兌了從莊園裡帶出來的湖水,偶爾也會用些莊園裡的果子,那裡頭的東西拿出來,就是隨便用白水一煮都是很美味的。
不過比起當時在秋水村連火都生不起來倒是真的長進多了。
她想了想,又拿出一個小暖壺倒了一杯果汁遞給聞人素微,是用莊園裡的百香果調的,果然如同那說明所說,這果汁調出來味道甘如蔗漿,而清芬遠勝之。
聞人素微只見那果汁顏色嫣紅,顏色就甚是喜人,她這些日子也沒少吃,這果汁清甜軟膩,倒是很合她的胃口。
最後卻是一碗銀魚粥,一盅人蔘豬蹄湯。
比起平時所用簡樸了不知道多少,聞人素微卻也沒說什麼,只是就着銀魚粥多吃了兩個繞指柔,又喝了半盅湯,雖然感覺膩了,最後還是皺了皺眉,硬着頭皮將最後半盅也喝了下去。
她卻是要抓緊時間好起來的。
留給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她吃完飯,看着白蒹葭將東西收了下去,才從袖子裡取出一封信遞了過去。
她們在江洲這大半年過的還算清靜,不過這京城裡這一年卻是註定不會寧靜的,似乎是從新帝登基開始的謀逆開始,就有一股暗地裡的漩渦在蠢蠢欲動了。
先是七月流火,養病已久的白閣老親自上了摺子,參了昆雲城的科舉舞弊一案。
白閣老這些年來,手上的事情大多已經下房給了兒子和孫子,特別是白抒懷,這幾年來磨練的差不多了。
證據自然是十足的——自從接到了消息,白閣老特意藉口養病,順藤摸瓜順水求源,將這舞弊案私下裡查了個七七八八。
這次白閣老插手,白抒懷遞了證據摺子,可不像前世一樣鬧的滿城風雨——前世雖然鬧的大,但是最後那幕後黑手還是順利的將最大的黑鍋扔了出去,雖然受了些損傷,但是畢竟還是保全了大頭。
畢竟那時候鬧出來到真正開始查了,也有一段時間,足夠那些人制造證據和抽身了。
這次白抒懷親自動手,又從凌絕塵的二十四衛裡借了不少人,將這事情查的透徹明白,那中間的人還自以爲瞞天過海,從青樓被拽出來的時候整個人都不明白。
科舉者,國之重器。
新帝震怒不說,聞人嘉和前世就是因爲這件事情活生生被氣死的。
不過這次白閣老連續進了幾次宮,兩個老頭兒下了好幾盤棋,不知道什麼時候便將這事情有意無意的跟聞人嘉和說了。
聽說這事情鬧出來的時候,正在下棋的聞人嘉和只是耷拉了下耳朵,嘆了口氣,伸手將棋盤擾亂了,衝白閣老道;“我就知道你沒安什麼好心。”
白閣老笑了笑,伸手將棋子一粒一粒撿回去覆盤,道;“怎能說我沒安好心。”他又笑了下,道;“我這些日子都在養病陪你下棋,這些小子的事情,我那裡知道?”
聽說這事情鬧了出來,證據確鑿,不過事情倒是比白蒹葭想像中的厲害多了。
雖然在信紙上也就輕描淡寫的沒有幾句,但是白蒹葭卻嘆了口氣。
當年聶家是聞人嘉和的刀,白家是聞人嘉和的筆。
如今卻是哥哥對新帝表明忠心的時候了,只是,如今的白抒懷,卻顯然選擇了要做一把有去無回的刀了。
不過這種時候,也是結下了一些無法避免的仇怨。
白蒹葭笑了一下,在朝堂上,當你踏上這條路的時候,你的出身,你的老師,你的家世……就有了你的立場。
如今白家這模樣,卻除了和朝堂大部分的人爲敵,將自己徹底綁在皇帝那一艘船上,沒有第二條路走。
就算你再不願意,再有什麼心思,也會被牢牢的綁在這個立場上。
否則哪有那麼多沒門路沒家世的新科舉子會認科舉恩師的。
這件科舉舞弊事情雖然鬧的很大,但是因爲證據確鑿,比起前世的興師動衆,倒是顯得安靜了很多。
但是死的人卻比前世多了很多,光是一品大員,就死了三個,聽說四王八公十二侯裡,也有人牽扯了進去。
有心狠的服毒了告個病逝還有個全屍,有心懷期望的卻天天惶惶不可終日,也有醉生夢死的被人悄無聲息的帶走……
整個京城裡都有一股說不出來的壓抑陰霾,讓人懷疑什麼時候就會把自己牽扯進去。
到了九月,就像白蒹葭所預料的前世一樣,不過前世的黜陟八使裡,夏行知已經跟着凌絕塵去了嶺南。
白抒懷也跟前世不一樣了,他因爲上了摺子和證據,選擇了避嫌,並沒有直接參與這件事情,替了白抒懷夏行知位置的是聞人衍和封淵,但是白蒹葭卻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