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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曼本以爲她的提議會得到熱烈的響應,可等她說完後,院中卻是鴉雀無聲。

摸摸鼻子,她弱弱的問道:“是不是哪不對?”

小心翼翼的模樣像極了孫珂養的小貓咪,當即她揚起笑容:“主意挺不錯,只是我們該寄給誰?”

王曼理所當然的說道:“那些窮人。”

衆人的眼神越發奇怪,虞楠從褲兜中掏出五塊錢,然後塞到王曼手裡。

“這是?”

問到一半王曼明白了,這不是二十多年後,那個一根網線可以知天下,不做義工都不好意思說自己上過大學,十八線明星都要刷慈善增加存在感的年代。“文-革”十年,帶給國人的不只是經濟滯後,更夾雜着傳統道德的崩塌。

沒有政府牽線,缺乏媒體宣傳,在這個還沒有慈善意識的國度,郵差突然送來一包來自遠方的衣物,只會讓人莫名其妙。

“是我想得太少,就是咱們想送,也不一定找到需要之人的地址。”王曼將五塊錢還給虞楠,同時疊好剛纔試過的外套:“我穿着太肥,讓你白跑一趟。”

“沒事,其實你想法挺好。咱們鄒縣有些村子也挺窮,趁着下鄉,我給他們帶去就是。”

王曼眼睛一亮,前世她聽新聞上說過不少這樣的活動,俗稱一對一幫扶對子。

“他們肯定會很感謝阿姨。”

孫珂收好包袱:“對了我來還有件事,曼曼不是得轉學麼?得要她原先小學校長,還有公安局那邊的戶籍證明。”

王繼周兩眼一抹黑:“人家當官的會給辦?”

“當然給,你們要實在不放心,咱們大院門口不是有賣蘋果的,買個一兩斤,提着進門也好說話。不過這得花錢……”

“行,就這麼辦。眼看就要開學,孩子們的事不能耽誤。”

王曼對此並無反感,雖然給當官的送禮很噁心,但自古傳下來的規矩就是如此。她一個小小的個體,並沒有改變世界的決心和能力。既然這種制度下好些人都能過得很好,那爲什麼她不能。

送走孫珂,王繼周立刻搬出大金鹿的車子:“我得回村裡一趟,晌午沒法給你們做飯。”

虞楠手裡還攥着那五塊錢,搖搖頭努力扯出一抹乾澀的笑容:“叔叔放心,我會給媽媽做好飯。”

王曼瞧着都有些不忍心:“爸,還是我留下來做飯吧?”

虞楠是想拒絕,但是望着廚房裡那堆長一個模樣的調味料,最終她還是謹慎的閉嘴。

“你倆乾脆出去吃,不然就等我回來再忙活,夏天晚點吃也沒啥。”

王曼心下感動,父親還是很疼她的:“我知道,你早去早回,不然公安局都關門。”

王繼周揣上一百塊錢,騎着車子出了門。望着廚房中買好的才,王曼開始收拾,邊上虞楠給她打着下手,兩人配合的很是默契。

可不知爲何,她的右眼皮總跳得厲害,似乎忘記了什麼事。將芹菜從開水中撈出來,突然她腦中靈光一閃。十來天沒回去,她倒是把村裡的事給忘了。

“開水,小心。”

王曼忙退後一步,一舀子開水淋在地上,差一點就潑到她腿上。

“嚇死我了。”

“曼曼你怎麼了?”

“想着我爸回去的事,上次三叔來找過他,兩人鬧得不是太愉快。以他那脾氣,加上我爺爺奶奶在,不知道我爸能不能應付的來。”

虞楠聽過王曼家的事,無數次她慶幸母親當年離婚,因爲她爺爺奶奶也差不多這樣。

“杜奇家有車,我借來開車送你過去?”

現在追出去還不算晚,她心中搖擺不定。這十來天父親的變化她看在眼裡,想着屋裡被上鎖的存摺,或許該相信他這一次?

“不用,咱們先做飯,虞阿姨下班肯定又累又餓。”

王曼熟練的顛勺,刺啦刺啦的響聲後,飯菜飄出一股香味,聞之令人忘憂。

飯菜的香味傳到隔壁,孫珂收好衣裳,跟王昌平說着話:“我在教委幾年,見多了衣裳打補丁的鄉下孩子,都怪可憐的。城裡孩子好多衣裳都壓箱底,扔吧,捨不得。不扔吧,家裡也放不開。”

王奶奶端着最後一盤菜進來:“既然小珂想,那就去送,等會我也收拾下苗苗小時候的衣裳。”

王昌平坐在沙發上逗兒子,這會終於擡起頭:“這是好事,不過我想以我們銀行的名義牽頭,然後做大些。”

孫珂擺着筷子,她知道昌平的工作壓力大。工行成立至今不過五年,鄒縣這邊還是今年新設的網點,沒幾個人知道,更沒多少人來辦業務。雖然到時候發工資,但天天門可羅雀,他心理壓力也大。

“我去跟局長說一聲,咱們倆單位一塊辦。”

事情就這樣拍板定下來,正在做菜的王曼着實沒想到,她看似不切實際的一個主意,在隨後幾年內帶來了怎樣大的影響。

抄出最後一盤菜,虞虹正好下班回來。與以往不同,她車把上掛着個方盒子,正是個生日蛋糕。

“生日快樂,曼曼。”

王曼有些驚奇:“虞阿姨怎麼知道我生日?”

連她自己都忘了好麼?可生日蛋糕擺在面前,她眼中的驚喜卻是怎麼都停不住。

“我不僅知道,當初我還抱過你。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是楠楠說給你買個蛋糕。”

的確,她出生的時候知青還沒返城,虞阿姨在泉水村也正常。按這麼想,楠姐五歲之前,虞阿姨應該沒陪在她身邊。她有點明白,爲何楠姐會如此要強。父母離異寄人籬下,她不堅強能怎麼辦?

沒往深處想,她甜甜地接過蛋糕:“謝謝虞阿姨、也謝謝楠姐。”

“真乖,這是個冰激凌蛋糕,得趕緊點蠟燭。你爸呢,出攤去了?剛進門沒看見他。”

“他回去給我辦轉學籍手續,冰激凌蛋糕,是從市裡買的麼?”鄒縣如今可沒這麼高端的東西。

“恩,上午出差去趟市裡。你怎麼沒跟你爸一起回去?”

虞楠默默的指着一桌子飯菜,王曼笑道:“我當然留下來等好吃蛋糕,順便陪楠姐做飯。”

虞虹從不掩飾她的不擅廚藝:“這下好,我們娘倆也有熱乎飯吃。既然他一時半會回不來,蛋糕先放冰箱裡,等晚上再說。”

王曼正有此意,當然她也可以懲口舌之慾,直接點蠟燭吃掉。可比起那個,她更想等父親回來,所有人圍在一塊一同分享。

吃過午飯王繼周還是沒回來,王曼躺在炕上,進空間收拾着作物。一棵棵的小辣椒如燈籠般掛在及腰的矮灌木上,葉綠椒紅,看起來就讓人舒心。

“元寶,你說我爸會不會再給奶奶錢?”

“肯定會啊。”

“可是他湯姆蘇明明治好了很多。”

“你們全家都是藥不能停,他要不給,你會怎麼想?”

會怎麼想呢?王曼陷入了沉思,她沒想不管爺爺奶奶,她只是想這件事有個度。

“不想了,收了這批小辣椒,我又離自動化農場近了一步。”

元寶言語中滿是鄙視:“昨天是誰,對着那肉夾饃的配方流口水來着。”

“肉夾饃我自己會做。”

“只是做出來不好吃而已,你自己摸索出來的,勉強能達到豬食標準。”

“跟你說話真心塞,好好減肥吧。一個胖元寶,沒有哪個元寶妞願意嫁給你。”

說完她出了空間,徒留元寶對着河水比個剪刀手:“能量慢慢充足了,小爺這麼帥,愛上的妹子排隊來。”

王曼出來時,王繼周正好走進屋。看見虞楠有單獨的臥室,王繼周也把主臥讓給了閨女。至於他自己,則是搬來西廂房的另一張牀,乾脆的睡到另一間。有了自己的房間,王曼進出空間也自由了許多。不然她一睡過去,父親就不錯眼的看着,真的壓力山大。

“爸,怎麼樣?”

“我提着蘋果去,他們都很痛快,都辦妥了。”

“奶奶又沒有難爲你?”

王繼周臉色一變,還是照實交代:“你爺爺又犯病了,看起來怪可憐。你放心,我就只給了五十的藥錢,存摺的事我一個字都沒說。”

王曼皺眉:“五十?城裡工人一個月工資才百八十。這還算高的,一般人也就五六十,爺爺一個月吃藥也用不了這麼多。”

“咱們也不缺那麼點,曼曼你別多想,就當花錢買個清靜。不然他們一次次的找來,你也不能開門放狗是不是?”

王曼眉頭都快皺成個疙瘩:“不是我心疼,我一個十二歲的孩子都知道財不露白。你給那麼痛快,人家指不定覺得咱們在城裡賺大錢。奶奶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聽說三叔要蓋磚瓦房了,萬一到時候她讓你那錢,咱們怎麼辦?”

王繼周也愣在那,他本以爲自己做得足夠好。因爲他擋住了爹的責罵和孃的一哭二鬧三上吊,直接表明自己往後再不會白給老三扛活。小心翼翼半天,臨到頭他還是棋差一招。

“這……要不咱們衣裳打個補丁,回去哭哭窮?到時候我在前面哭,你跟在後面抹抹眼就行。你奶奶最煩嚎喪,不用堅持太久就能見效。”

說完他拿就拿起針線,意圖往自己衣裳上打補丁。王曼皺眉,她發現父親雖然變了,但卻越來越往逗比方向進化。

翻個白眼她說道:“晚了,爸你看着吧,不出幾天,一定會有人找咱們麻煩。”

“就你烏鴉嘴。反正現在也沒大事,等幾天再說,對了你吃飯沒?”

“你還真是一點都不愁。虞阿姨給我買了冰淇淋蛋糕,就等你回來點蠟燭。”

“蛋糕我聽說過,冰淇淋是又什麼好東西?”

“就是特別軟的冰棍,夏天吃着涼快。”

邊說着,王曼心中那點惱火換爲一種特別的憐惜。她苦她煩,父親更苦更煩。三十多歲的人,還從來沒嘗過蛋糕是什麼味,可想而知他以前過得什麼日子。

“爸,不想了。今天我生日,我最大。現在我宣佈,咱們吃蛋糕去。”

從冰箱中取出蛋糕,四人再次圍在桌子胖。插上十二根蠟燭,王曼閉上眼睛默默許願。而後她鼓起腮幫子,一口氣吹滅所有蠟燭。

虞虹笑道:“你還真厲害,別人一般都吹不滅。”

王曼拍拍胸脯:“跟楠姐和杜奇一塊跑步,我身體好着那,肺活量吹4ooo不費勁兒。”

“都多吃點,一次吃不完隔夜可就壞了。對了,曼曼剛纔許的什麼願?”

王曼分到一塊最大的,吃一口,甜滋滋的味道似乎能透到心裡:“我希望咱們四個人,不管錢多錢少,工作忙不忙,以後的日子都能開心。還有不管往後在哪裡,是不是回北京,虞阿姨跟楠姐始終是我和爸爸的好朋友。”

短暫的寂靜後,一直沉默的虞楠開口:“第二個,我現在就可以幫你實現。”

虞虹感嘆道:“曼曼真是懂事,我跟你爸一直是朋友,現在跟你也是。”

此刻笑得開心的王曼卻渾然不知,自己那烏鴉嘴會很快成真。不過在這之前,她美美的吃了蛋糕,晚上又加了頓父親特質的大餐,帶着從食物到心靈的甜蜜,美美的躺在牀上,安然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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