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晚晚手裡攥一顆彈殼,讓大家猜攥在哪隻手裡。
樑晴看清了他們玩兒的遊戲,嘴控制不住地往下撇。老爺子這心都偏得沒邊兒了,就這麼個三歲孩子的遊戲,竟然也能陪人家孩子玩兒得這麼高興,自己親孫子的功課倒是隨口問問就敷衍了事。
這個猜彈殼的遊戲當然沒什麼好玩兒的,可是如果沈國棟猜幾十次都沒有一次猜對的,而沈爺爺每次都能猜對的話,那就太讓人好奇了。
大家把周晚晚的小手和彈殼反覆研究,全方位多角度無死角地盯着,就是搞不明白,怎麼就這麼邪門兒呢!?
有空間在,周晚晚當然可以想讓誰猜對就讓誰猜對了。所以沈國棟繼續受打擊,沈爺爺熱情高漲地打擊孫子,大家幸災樂禍得不亦樂乎。
最後墩子幾個也加入進來。沈國棟爲了補償自己的自尊心,乾脆開了個賭局,誰去猜彈殼,他就在旁邊跟不猜的人堵能不能猜中。
周晚晚故意使壞,讓沈國棟這個莊家輸得一塌糊塗,引來衆人更大的興趣,一時間客廳裡笑聲、歡呼聲、惋惜聲拍桌子跺腳聲響成一片,熱鬧得房蓋兒都要被掀開了。
小張叔叔拉着馬淑蘭過來看熱鬧,連書房裡的沈國昌和沈國新都忍不住扔下書本趴在門口往這邊看。
“你倆,過來!跟爺爺賭一把!”沈爺爺招手叫兩個想過來又有些猶豫的孫子。
男孩子,想幹什麼就痛痛快快地幹,這麼磨磨唧唧地像什麼話!沈爺爺心裡不滿,卻不能像對沈國棟那樣,不滿意直接就罵。着急了還能上腳踹,高興了就啪啪拍兩下肩膀或者腦袋。
對這兩個孫子,沈爺爺覺得自己真是生平沒有的謹慎,就怕他們本來就怕自己,自己要是再一不小心給嚇跑了,孩子會更怕他。
可惜沈爺爺的小心呵護沒人能體會,沈國昌兩個被嚇得腦袋搖得像撥浪鼓。“賭博犯法。我們不會。”
說完,兩個人把書房的門緊緊關上,再也不敢露頭了。
沈爺爺被氣笑了。老子他孃的還能生出這麼守規矩的孫子!真是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這倆乖孫子一點都沒影響沈爺爺的興致,老爺子擼胳膊挽袖子,要趁自己今天賭運好,狠狠收拾一下沈國棟這個驢小子!
沈國棟輸了一百多塊錢。又答應了無數不平等條約,沈爺爺還是不肯放過他。非要堵把大的。兩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天,都一拍桌子,幹了!
沈國棟堵之前把周晚晚抱到旁邊,躲開衆人。“讓沈哥哥贏,怎麼樣?”
周晚晚吃驚,他這是知道什麼了?
沈國棟笑得自信又陽光。好像這個世界上沒有他辦不成的事,只要他相信。就什麼都能成真一樣,“吉祥物說誰贏誰就能贏!你讓沈哥哥贏,沈哥哥就一定能贏!”
周晚晚忽然就笑了,這樣純粹的張揚輕狂,這樣自信的勇敢無畏,也只有十幾歲還不知人世艱難的少年纔能有的吧?
那就讓他相信好了,多相信一天,他就能多幸福一天,能讓一個人擁有這樣純粹的快樂,這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
“你們兩個小傢伙,可不許搞鬼!”沈國棟把周晚晚放回椅子上,沈爺爺趕緊打量他們倆。
“爺爺,你要是怕輸就直接說,我不跟你堵就是了,別到時候讓人家說我不知道尊老。”
看完了水滸又仔細研究三國,雖然都是小人書版,精華卻都在,所以沈國棟腦子裡比以前多出來好多彎彎繞繞,早就不是從前那個一激動就拍磚頭滿嘴髒字的小流氓了。
“少來這套!我能怕你?是你怕了不敢比了吧?”爺孫倆鬥了一會兒嘴,開始說賭注。
沈國棟要求他贏了得把剛纔輸的錢都給他,不平等條約都取消,還得再要一把沈爺爺收藏的勃朗寧m1911半自動手槍。
沈爺爺爽快答應。這小子眼光倒是不錯,沒要那把花哨的魯格p08,挑了把經典又實用的。
沈爺爺的條件是他贏了沈國棟就去參軍。
沈爺爺一直都知道這小子是塊當兵的好材料,從他上次部隊特訓回來,有好幾撥人來找沈爺爺談過了,其中還有國家特殊機關的工作人員,可是沈國棟不想當兵,沈爺爺就都替他擋了。
孩子大了,想幹什麼不是大人能左右的,大人也不應該左右,沈爺爺一向給沈國棟很大的自由。
可是今天從靶場回來,沈爺爺的心又開始癢癢了,這小子真是塊當兵的好材料!身體、反應、判斷全是一流!甚至他以前一直擔心的團隊合作,今天一看,也不是問題!
沈爺爺忍不住還想再試一次,也許他去了就喜歡上了呢。實在不行再回來嘛!總得試試,要不太浪費他的好天分了。
可惜,沈國棟根本就不給他任何希望,“這個不行!這事兒你想都不要想,我不願意,也不拿這個跟你賭,賭輸了我也不去,你就別打這個算盤了。”
沈爺爺在心裡嘆口氣,不執着這個了。這個驢小子,從小到大他不願意的事你就別指望了,根本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
“那就給全家人每人弄一套新衣服吧!你小子路子野,得好料子啊!”沈爺爺要求得理直氣壯。
要給全家做一套好衣服,這對沈爺爺來說當然不費吹灰之力,可是沈國棟給的和他給的性質當然不一樣。
沈爺爺在心裡嘆口氣,家裡這些亂七八糟的彎彎繞繞真他孃的不如打一場打仗容易!
“這還不容易!”沈國棟一下就笑了,覺得老爺子浪費了一個大好機會,純屬多此一舉,“我早就準備好了!都是好料子!”
一直在旁邊聽着的樑晴母女眼睛一亮,緊緊盯着沈國棟。
“算你小子有心!說說。你都準備了什麼?”沈爺爺也笑了。
“每人一件毛呢大衣,一條條絨褲子,小張叔叔和馬阿姨也有,料子下週就到。”沈國棟笑得痞痞的,“至於怎麼來的料子,您老人家就別問了,我保證合法就是了!”
沈爺爺搖頭笑。“不問!我只管穿衣裳!”
“嘿嘿。到時候我們四個穿得一模一樣,出去給您當保鏢!省得您不愛帶警衛到哪兒都嚇人家一跳!”
沈爺爺摸摸茶杯,忽然有個不好的預感。
樑晴母女也感覺到了有點不對勁兒。
沈國棟正說到興頭上。根本沒注意他們的反應,回頭跟周陽幾個顯擺,“黑藍色的大衣,黑色褲子。囡囡的還是紅色的!她穿紅的好看!”
沈爺爺在心裡嘆口氣,這孩子。他心裡的家人根本不包括沈源一家,在他心裡沈源他們甚至都不如小張夫妻來得親。
也不能怪孩子,從出生到現在,大兒子一家除了過來他這吃飯。從來沒跟孩子單獨接觸過。
可能國棟至今都沒去過他們家一回,更別說得他們一點照顧了,這讓孩子怎麼跟他們親得起來?
樑晴氣得眼睛都紅了。拽着沈國慧就往外走。
太欺負人了!太不把他們一家人當回事兒了!他們這親大伯父大伯母,親兄弟姐妹竟然還不如幾個農村土包子!竟然不如家裡的保姆和司機!
“媽!媽!我手疼!你輕點兒!”沈國慧被母親拽得直趔趄。
“小晴。你幹什麼去?怎麼了?孩子們惹你不高興了?”剛走出屋門,沈源推着自行車走了進來。
沈源一身灰土,臉上都是疲色,很顯然,這一下午跟着勞心又勞力,受了不少罪。
樑晴看着丈夫,眼圈一下就紅了。
“怎麼了?誰惹你不高興了?跟我說,別哭啊!”大庭廣衆之下,沈源想哄妻子又不好意思,找了半天,從身上找出一條灰撲撲的手帕,也不敢遞過去,急得不行。
“爸!我要新衣裳!你讓沈國棟給我買新衣裳!”沈國慧撲過去抱着沈源的大腿。
沈源趕緊把自行車支好,把沈國慧從自己腿上扶起來,“媽媽剛給你換的衣服,弄髒了媽媽還得給你洗,慧慧以後記住,得愛惜衣服。”
“我要新衣服!讓沈國棟把新衣服給我!”沈國慧只管找父親給自己撐腰。
“小晴,這孩子是怎麼了?”沈源小心翼翼地問樑晴。
“去問你那個寶貝侄子吧!”樑晴眼淚刷地就下來了,一甩手疾步走了出去。
沈源也不管自己身上髒了,抱起沈國慧就往外追,走了幾步又走了回來,找到在廚房忙活的馬淑芬交代:“我和樑大姐回家換個衣服,待會兒就過來。”
等沈源帶着樑晴和兩個女兒過來的時候,桌子都已經擺好了,就等着他們過來上菜了。
沈源對着沈爺爺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太累了,回家不小心睡了一小覺。”
“當年在部隊,你也是負重五十公里越野的冠軍,到地方几年下來就退步成這樣,以後早上跟我們跑步去吧。”
沈爺爺病情沒惡化之前,每天早上都是跟警衛班的小夥子們跑步的,這段時間身體恢復了,他又想把這個習慣撿起來了。
沈源笑着答應了。
“爸,您的病不適合做劇烈運動,以後還是以靜養爲好。身邊的人也都提醒着點,不能什麼都可着首長的性子來,得以他的身體爲重。”
樑晴忍不住插嘴,後面半句是對着小張說的。
小張尷尬地笑了一下,什麼都沒說。
“行,一切都聽醫生的,等我們問問劉大夫再說。”沈爺爺揮了一下手,示意不要再繼續這個話題了,“先吃法吧。”
周陽幾個馬上起身跟着小張和馬淑蘭去廚房端飯菜。他們在三家屯的時候也跟沈爺爺一起吃過飯,飯前幫忙都已經成習慣了。
沈爺爺不喜歡家裡勤務兵跑來跑去,小張這個上尉被鍛鍊得進得了書房,下得了廚房,非常全能。
一桌子人呼啦走了一半,安安穩穩坐在那等着吃飯的沈源一家就顯得有些扎眼了。
“小青,你也去幫忙。”沈源不敢惹剛發過脾氣的樑晴,只能吩咐大女兒。
沈國青痛快地起身去了。她倒是一點不介意,更不覺得自己應該坐在這等着吃纔是有身份的表現。
工農兵是一家,人人平等,勞動最光榮,都是爲革命建設做貢獻,她不介意幫馬淑蘭乾點活。
菜陸續端上來,一大桌子,非常豐盛,連下午吃了一肚子肉的沈國慧都又饞了。
馬上就要到中秋節了,北方小城裡,幾乎所有的夏季蔬菜都見不到了,大家又開始白菜、土豆、蘿蔔和鹹菜換着吃的季節了。
可是周家園子裡的蔬菜卻新鮮水嫩,長得正好。這次過來,幾個孩子給沈爺爺帶了好幾大筐的新鮮蔬菜,幾乎所有能見到的夏季蔬菜都帶全了,還有更難得的新鮮野菜,也帶了一大筐。
除了蔬菜,新鮮猴頭、木耳、各色鮮蘑菇也帶了一筐,晾乾的蘑菇和乾菜一大包;紅心的野雞蛋一筐,鹹蛋一罈子,野雞好幾只,最後後備箱裝不下了,把家裡的小推車掛在吉普車後邊纔算把東西全都裝上。
沈爺爺笑眯眯地看着菜一樣一樣地端上來,不住地給大家介紹,這個是孩子們自己種的,那個是山裡撿的,這個是自己曬的,那個是下套子抓的,瞭如指掌滔滔不絕,很是爲幾個孩子能把日子過得這麼風生水起而驕傲。
沈源聽得津津有味,連沈國昌和沈國新都不時地問幾個問題,只有樑晴越聽越氣,聽老爺子的意思,他們回家吃頓飯,還得感謝幾個農村的野孩子了?!吃頓好的,還得靠着他們不成?
一大桌子菜都端上來,花花綠綠非常豐盛。沈爺爺特別吩咐馬淑蘭,幾個男孩子都是飯量大的時候,做飯用大鍋,盛菜用小盆,平時那些小盤子小碗的都收起來。
沈爺爺左右各坐着周晚晚和沈國慧,他笑眯眯地摸摸這個的頭,捏捏那個的臉,又問幾個男孩子:“有誰想喝兩口?”
“爸!孩子們都小,不能讓他們喝酒!”沈源嚇得趕緊阻止,忍不住看了一眼樑晴,就怕她忍不住當面反駁父親。
“就喝一小杯!除了這三個小的,你們幾個大的一人一小杯!半大小子過了十二就可以適當喝一點了!今天也不讓你們多喝,就是陪爺爺樂呵樂呵!”
沈爺爺指了指沈國新、沈國慧和周晚晚,示意馬淑蘭除了這三個,給其它幾個孩子每人一個酒杯,沈國青也給一個。
“能喝就喝,不能喝可別勉強啊!”看父親執意讓孩子們喝酒,沈源只能這麼暗示家裡的幾個孩子,他們當然都得是不能喝的
沈爺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任大兒子搗鬼,他讓孩子們自己給自己倒上酒,然後也不動筷子,就等着忙活着收拾酒杯和碗筷的馬淑蘭落座好開席。
沈國慧可沒有等辛苦做飯的人落座才能吃飯的意識,她從小吃食堂,從來都是飯打回來坐下就開吃的,今天這麼多好菜,她早就迫不及待了。
誰想到一口雞蛋入口,她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我的牙!媽!我的牙好疼!”
周晚晚坐在那笑眯眯地看着,小樣兒,我的東西是那麼好搶的?我是那麼好欺負的?不讓你喝半個月的粥哪對得起被你搶去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