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有甜甜的奶香流入嘴裡,周晚晚下意識地吞嚥,幾口後,胃部一陣強烈的噁心感涌上來,剛剛嚥進去的東西被全部吐出來,因爲是躺着,有一部分甚至從鼻子涌出來,嗆得她幾近窒息,一雙手把周晚晚扶起來,輕輕地拍着她的後背,嘴邊、鼻子上的嘔吐物也有人在清理。
周晚晚依然不能動,但意識卻完全清醒了。應該是哥哥們在喂她吃東西,從口感和味道上看,估計是牛奶、奶粉之類的嬰兒食品,而自己長時間不曾進食的胃腸在忽然進入食物時很不適應,纔會嘔吐。
這種情況,沒別的辦法,只能一口一口慢慢吃,忍住不吐,熬過胃腸最初對食物的排斥以後就好了。
清理完,周晚晚感覺自己被抱起,身體靠在一個懷抱裡,大哥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別讓囡囡躺着了,把她立起來試試。囡囡乖乖的,不吐了啊,這是麥乳精,好東西,可甜了,來,咱們再吃一口啊。”前一句應該是對幫妹妹擦臉的周晨說的,後一句是在哄周晚晚。
又一勺麥乳精被送進嘴裡,周晚晚努力嚥進去,胃裡又是一陣翻騰,周晚晚緊緊地閉住嘴,強忍着那股嘔吐感,硬是把已經涌上嗓子眼兒的麥乳精又壓了回去。好半天,她才鬆開緊閉的嘴,而那勺子好像跟她心有靈犀一樣,跟着就又喂進來一口,又一次胃部翻騰、壓下,如此反覆四五次以後,情況慢慢有了好轉,十幾勺之後,周晚晚不肯再吃了,過度飢餓後的第一次進食,還是以少量爲好。特別是她現在的身體還只是一個不滿週歲的小嬰兒,再多了恐怕會對胃腸造成負擔。
一次簡單的進食,讓周晚晚出了一身虛汗,意識很快又開始模糊,兩個哥哥近在耳邊的說話聲變得模模糊糊,周晚晚很快又一次進入夢鄉。
再一次醒來,周晚晚看見了一團黑色的影子,眨了眨眼,眼前的事物開始慢慢清晰,她應該是躺在一鋪炕上,窗子上有微光透過來,屋裡的東西都是一片片黑黑的影子,對面的黑影發出勻稱的呼吸聲,應該是睡着了的大哥或者二哥,脖子下枕着一隻手臂,背靠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裡,她應該是被兩個哥哥夾在中間睡的。
直到這時,周晚晚才意識到,她能睜開眼睛了。她試圖動一動手腳,雖然還是虛弱,但手指能動了,再擡擡胳膊,很費勁,也能擡起來了。周晚晚一陣欣喜,正準備再試驗一下其他部位,抱着她的人動了,是周晨:“囡囡醒了?要尿尿不?”不等她回答,已經被抱了起來,接着被抱下炕,端在尿桶上把尿。全程乾淨利落,熟練至極。
周晚晚條件反射地做出了迴應,嘩嘩譁,開閘放水。直到被周晨塞進被窩,周晚晚才後知後覺地開始害羞……
睡在旁邊的周陽也披上棉襖準備下炕:“正好囡囡醒了,再喂一頓吧。”一邊說一邊準備往外面走,“我去奶那邊把暖壺(暖水瓶)拿來。”
“大哥別去了,去了又得挨一頓罵。”周晨叫住準備開門往外走的周陽,從桌子底下拉出一個黑乎乎的東西,適應了屋子裡的黑暗,藉着窗外的透過來的月光,已經基本能看清東西的輪廓,周晨對屋子裡的擺設又熟悉至極,所以做起事來一點障礙都沒有。
“罵就罵吧,總不能讓囡囡吃涼的。”周陽又準備出去。
“我有辦法讓囡囡吃熱乎的,大半夜地,你可別惹她開罵了,罵起來全家一宿都別得消停。”周晨一邊說一邊忙着手裡的東西,隨着水聲,一股香甜的奶味兒散了開來。
“你從哪整地熱水?”周陽終於放心,走到桌邊幫忙。
“不用你,你上炕把囡囡包起來。”周晨端着一隻小碗走到炕邊“我趁黑燒了個火盆(有底座的黃泥做的敞口盆,把柴草燒完的火紅灰燼或木炭放進去,放到炕上取暖,是以前東北農村冬季白天的主要取暖工具。)端咱屋放着,一直用茶缸子在裡面熱着水呢,溫的乎地,囡囡現在吃正好。”
周晚晚被周陽抱在懷裡,張嘴喝下週晨餵過來的麥乳精,胃裡依然噁心,但比第一次好很多,忍忍就過去了,在熬過了最開始的三四口以後,差不多能用正常速度進食了。兄弟倆一直緊張地觀察着妹妹,看她不吐了,終於放下心來,開始聊天。
“奶知道你燒火盆又該罵糟蹋柴火了。”
“我趁黑在倉房(倉庫)後邊燒的,沒人看見。我明天早點起,把灰倒了再把火盆鳥悄地(無聲無息不被發覺地)送回去不就得了。”
“這事兒你別管了,基建工地那邊上工早,我早點起給送回去,你明天晚去一會兒隊裡,餵了囡囡再走。別讓奶知道麥乳精的事兒,沈首長那就這一罐,還是省城裡的大官過來慰問送的,吵吵(宣揚)出去了誰都想去要,再讓人家沈首長作難。”
稍微有點力氣思考的周晚晚這才留意到,在這個草根樹皮都難找到的荒年,哥哥給她吃地竟然是麥乳精。這件事在她前世也是有的,大哥每次說起來都會反覆強調周晚晚命好,有貴人相助。
這個被大哥認定是周晚晚命中貴人的沈首長,是村裡早年參軍出去打鬼子的老革命,解放後回村,大家才知道他在部隊做了大官。至於是什麼大官,村裡人也弄不明白部隊裡的軍銜,就聽人說首長是個很大的官名,就叫他沈首長。
那天周陽去求生產隊隊長,想給周晚晚弄點糧食吃,被回村養病的沈首長碰到,在瞭解了他家的情況後,沈首長給了周陽一罐麥乳精。靠着這罐麥乳精,周晚晚活了下來,前世今生,皆是如此。
周晨對哥哥的囑咐點頭應是,不過他卻有另外的考慮,“我知道。這要是讓奶知道,不是進老姑肚子裡就是給大姑家那倆小的吃了,哪有咱囡囡啥事兒。基建隊分的紅薯幹你也別往家裡拿了,隊裡活那麼重,你只跟我們一樣吃菜葉子糊糊哪行?拿回來奶也不給咱家人吃,都給大姑攢着呢。別信奶說的,她要是一天給咱囡囡嚼一兩餵了,囡囡還至於餓成這樣。”周晨喂完一小碗麥乳精,開始收拾東西準備上炕睡覺。
被周晨提醒,周陽想起來,基建隊今天發的二兩紅薯幹還沒交給奶奶,在自己褲兜裡揣着呢,提醒弟弟拿出來吃了:“……再給小霞留兩塊,明天給她,囑咐她偷偷吃,被讓別人看見。”
“我不吃,你自己都吃了!”周晨的火蹭一下竄了起來,“別給她留,啥用沒有,囡囡被扔出去她就在旁邊看着,一聲都不吱!”
“她才七歲,能知道啥……再說她也攔不住,你看今天咱奶那勁頭兒,咱倆都強支巴(應付)住。”
“不能幹別地不能去給咱倆報個信兒啊?人劉二嬸家的二狗才六歲,就知道看見奶要扔囡囡趕緊跑隊裡找我。囡囡是她親妹妹,她咋就能在那幹看着一點兒不着急?”
周陽沉默了一會兒,纔開口,幾近是呢喃地道:“小霞從小在奶那炕長大,跟咱們不親……”
“那不是沒蓋房子時咱家那鋪炕睡不下嗎,也沒人讓她去,是她自己個跟老姑屁股後面非要去那炕睡,她要不去,你去我去不都一樣?”周晨收拾好鑽進被窩,把妹妹樓進懷裡蓋嚴實了,“再說了,也就晚上在奶那炕睡一覺,白天還不是咱媽管着她,吃穿哪樣虧待她了?”
周陽嘆了口氣,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周晨在被窩裡輕輕地給周晚晚揉着肚子,兄弟二人不再聊天,很快睡着。
黑暗中周晚晚睜開眼睛,確認大哥、二哥已經睡熟,將手中藏着的兄妹三人的頭髮放入空間,意識也跟着進去。先用頭髮上攜帶的人體信息給三人做了一個全面身體評估,結果很快出來,看得周晚晚眼眶發紅。嚴重的營養不良,發育滯後,每一樣生理指數都不達標,每一種營養物質和微量元素都缺乏。
根據空間給出的治療方案,每天吃爲三人量身定製的藥物,加上每日飲用靈泉水,再輔以一滴靈液(靈液的功能太過強大,每年一滴足以,再多人體吸收不了,只能浪費。),周陽和周晨的身體要七天時間能恢復到完全健康水平,十天達到同齡人的強壯標準,以後每日飲用靈泉水,每年喝一滴靈液,再經常吃空間裡的食物,壽命能達到120-150歲,同時,他們的身體能抵禦地球上任何病毒和有毒物質的入侵。也就是說,如果沒有意外,調理好身體以後周陽和周晨能不生病、不中毒地活到一百二十歲以上。
至於周晚晚自己,先天不足和後天嚴重的營養不良已經徹底損壞了她的身體,而且她現在的靈魂和身體不能達到完全契合,一生中會有很多變量存在。她的身體和哥哥們一樣用藥物+靈泉水+靈液的調理方案,她要一個月的時間才能達到健康水平,至於強壯,永遠達不到。一生都用靈泉水和靈液滋養,她也只能活到八十歲左右,而且不能保證不生病。
按現在的身體狀況,周晚晚前世如果沒有靈泉水的調理,只能活到三十歲,而且後幾年還是臥牀狀態。
周晚晚很快拿到了爲三人量身定製的藥物,按照周晚晚的設置,藥物做成無色無味入口即化的膠囊,並在膠囊外加了dna鎖,只有治療目標放入口中,接觸了他的dna纔會瞬間融化,否則任何人都打不開外面的膠囊,更不能接觸裡面的藥物。想了想,周晚晚又製作了一份入水即溶的藥物。畢竟她現在還是個行動不便的小嬰兒,萬一找不到機會把藥物塞進哥哥們的嘴裡,放入水裡給他們喝掉也是可以的。
接着周晚晚又開始爲以後的生活做準備。現在是1961年的冬天,正是建國初那場人人談之色變的自然災害的最後一年,無論是現在還是在以後的十幾年裡,食物都是重之又重的東西。
雖然經過幾十年的積累,空間的各項物資儲備供應整個國家使用幾年都沒有問題,周晚晚還是在空間種植了很大面積的當時東北最爲常見的糧食作物,牧業區養殖了大量的東北家養和野生的各種動物。好在空間完成升級,種、收、儲存都可以自動完成,周晚晚只用意識設置一下種植和養殖的種類和數量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