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傳至請倪廣南坐下，可誰知道，倪廣南竟擺了擺手，徑直說道：“柳董你不是要去參加擎天的成立大典，那就別磨嘰了，咱們趕緊走吧。”
聽了這話，楊源慶心中不由一咯噔，下意識的看向柳傳至，只見柳傳至的臉色也閃過一道錯愕，甚至難色。
倪總工的關注點居然會從科研技術脫離開來，放到一家企業的成立典禮上，這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破天荒的事情，即便這家企業是像擎天這樣的龐然大物，也是如此。
在他心目中，對於倪廣南最好的形容詞，就是科研狂人，一天恨不得研究十六七個小時，留給吃飯、睡覺、陪伴家人的時間，每天合起來絕不會超過八個小時。
他有時候凌晨檢查完當日的工作報表，準備下班的時候，還能看到倪廣南的總工程師辦公室依舊燈火通明。
尤其是在兩年前，聯想286電腦的開發進入樣機的最後調試階段。
那時候眼看德國漢諾威國際博覽會已經要開了，聯想286電腦都還沒有徹底的定型，都已經算是到了最後一刻，飛機馬上都快要起飛，還有一些小瑕疵。
沒辦法，倪總工只能帶着樣機朝着機場奔去，等到德國之後，再想辦法解決問題。
他親眼見倪總工那段時間，整天嘴脣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水泡。
等回國的時候，醫生看了一眼就說是急火攻心，然後給開了一些敗火的要。
當然了，聯想能有現在這樣的成就，跟倪廣南這樣篳路藍縷，夜以繼日的辛苦研究是分不開的。
如果不是倪廣南帶領着聯想的技術團隊攻克一個又一個難關，研發出這麼多新產品，聯想絕對不會發展的這麼快，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今年聯想的營收有望達到五個億，比起去年，增幅度超過50%。
“倪總工，你怎麼知道今天是擎天成立典禮的日子？”
按下心中諸多詫異，以及紛雜想法，柳傳至笑着問道。
“我今天不是去拜訪鄔江星，希望從他那裡借鑑一點關於研發交換機的經驗，好爲我們聯想的交換機積累一些經驗，結果我剛到那裡，鄔江星就表示要走，說要參加擎天的成立典禮，所以我就匆匆忙忙的又趕了回來。”
“你們應該知道的，擎天通信現在是國內通信設備的龍頭，一年的產值是燕京有線電總廠和申城貝爾兩家合起來的三倍，如果放到世界上，大概也能排到第三第四名的樣子，而且聽說廠裡的生產製造技術水平很高，已經達到世界頂級水準。”
“我想今天去參加擎天成立典禮的話，是不是可以見一下擎天通信的總經理，哪怕副總也行，請求他們同意，讓我帶隊去擎天通信的生產車間實地的考察一下，最好能逛一逛他們的研發中心，跟他們的科研技術人員聊一聊，吸取一些經驗。”
“這個請求，擎天通信應該會同意的，畢竟他們之前已經同意那麼多通信業同仁去參觀他們的車間和研發中心，只是那時候，咱們聯想還沒有真正打算搞交換機，所以也就沒想着去，如今決心要搞，這就被動了，而現在正是我們彌補的最好機會。”
越說倪廣南越興奮，眉飛色舞，眼神鋥亮，閃爍着一道道耀眼的光芒。
自從三個月前，完成聯想486電腦主板、電源、機箱的研發，以及其他內存、散熱風扇、硬盤，包括線材的適配工作之後，他基本上就閒了下來。
畢竟英特爾下一代的處理器，這個月纔要準備發佈，按照以往的規律，正式銷售至少要到半年之後了。
當然了，那些國際PC大廠，現在就可以介入到英特爾下一代處理器的研發適配工作當中去了。
畢竟說白了，英特爾下一代處理器從發佈到正式銷售這半年時間，除了英特爾自己要產能爬坡，積累產品數量之外，就是留給這些PC大廠的。
但顯然，此時的聯想還沒有資格摻和未發售的預研工作，甚至獲得英特爾的一些支持幫助。
畢竟聯想之前不過是代理IBM個人電腦和AST個人電腦的一個代理商而已，真正研發出屬於聯想自己的電腦品牌，還是前兩年纔有的事情。
所以只能等到英特爾處理器正式發售之後，自己出錢購買英特爾處理器，然後才能再自行研發主板等一些配件以及相應的配適工作。
再者，據說英特爾下一代處理器比起這一代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命名規律也不是以往的186、286之類的，而是叫什麼奔騰系列。
按照英特爾放出來的消息，奔騰系列的處理器每個時鐘週期可以執行兩條程序指令，使得它的處理能力比前代的英特爾芯片要大而快得多。在相同的處理速度下，奔騰處理器執行指令的速度比486快大約五倍。
這就使得他之前所獲得的一些研究經驗大打折扣，以及更加不能輕舉妄動，只能等到真正拿到奔騰處理器之後，纔可以開始研究。
而這麼長時間的空窗期，他不能閒着啊，所以就琢磨着研究點什麼，看能否給聯想集團增加一些新的產品。
這不就瞄上了交換機。
雖然不論漢卡還是個人電腦，跟交換機好像都不是同一個東西，但交換機除了需要應用更多的通信原理之外，其實跟電腦的差別並不大，都是由處理器、內存、存儲設備、電源、主板這些東西構成的。
最大的差別就是在系統和功能的應用上，但這對於他來說，並不是什麼大問題。
再者，連鄔江星都能搞得出04機，他爲什麼搞不出來？
要知道，鄔江星在搞04之前，也是跟他一樣，是搞計算機。
鄔江星1970年參加國內第一臺集成電路計算機研製，並擔任內存儲器調試組長，之後作爲總師組成員參與J103型百萬次計算機研製，後來還任總設計師，主持了每秒鐘5億次運算速度，大型分佈式計算機系統GP300的研製。
是到了1985年之後，纔開始轉型研究程控交換機和通信網絡技術，實際上算起來沒幾年。
而他，在1964年就作爲外部設備插件組長參與國內第一臺自行研究、設計、製造的大型通用數字電子計算機119機的研發工作，後來還參與過17機顯示器以及SK-1光筆圖形顯示器的研製工作。
只是在1974年，他對漢字處理研究更感興趣，這纔沒有再參與其他計算機的研製工作。
當然了，這也談不上什麼遺憾，畢竟他在十年後拿出了聯想漢卡。
並且還有一點，鄔江星的大專和本科都是計算機工程專業，而他大學本科，學的卻是無線電專業。
最終，他以五年全五分的成績學完大學全部課程，畢業論文《脈衝編碼通訊》還獲得了全校優秀論文獎。
正是因爲如此，他纔可以在一畢業後就進入科學院院計算機所。
換句話說，他搞通信纔是正業，而鄔江星則是不務正業。
所以他對自己搞交換機，還是很有信心的。
聽倪廣南又提起研發交換機的事情，尤其是這幅興致勃勃的模樣，柳傳至的心中頓時不由涌起了一陣無奈感。
說實話，他之前是贊同倪廣南想要發展交換機的想法，因爲那交換機的的確確是暴利，即便百門機、千門機都能有將近60%的毛利潤。
但現在情況卻不同了，因爲擎天通信冒了出來。
而且一出手就擺出這幅拳打南山，腳踢北海的架勢，連富士通、朗訊、東倭電氣這樣的國際通信巨頭都被擎天通信給打的苦不堪言，狼狽不堪。
好不容易有點招架之力，朱閣揆又出手了。
再者，既然有心想要做交換機，他自然想辦法看過擎天通信、富士通等的銷售方案。
說真的，他看完之後，對於擎天通信只有一個評價！
瘋子！
這哪是人做的方案，他算了又算，按照擎天通信他們的方案，這賣交換機，必須賠錢才行，而且賠的不是一星半點，每賣出去一臺交換機，就至少要賠個好幾百萬的。
再者，擎天和富士通、朗訊這些國際巨頭財大氣粗的，幾十個億說都丟進去就丟進去了，聯想這小身板可跟着玩不起。
就拿給郵電局墊資來說，就聯想的現金流，墊不了幾臺，就直接完蛋了。
再者，交換機的研發資金和投產所需要花費的資金，更是一筆對於現在聯想來說，絕不可能承受之重。
當然了，聯想可以如倪廣南所說的那樣，飯一步步的吃，先做小型交換機。
畢竟小型交換機技術簡單，投資小，並且還完美躲開了擎天和富士通他們所在的那個絞肉機。
因爲擎天和富士通生產的都是局用萬門程控交換機，並沒有將觸角真正伸到中小型交換機的領域中，所以那些中小型交換機企業活的還十分不錯，利潤並沒有受到太大影響。
畢竟他們的客戶都是一些廠礦、醫院、學校、農話局之類的，這動不動價值好幾千萬的萬門程控交換機，絕不是這些企事業單位能買得起的。
如果這樣到也罷了，但是他太瞭解倪廣南了，等交換機項目上馬了之後，倪廣南絕對是要研究萬門程控交換機的。
那這就是一個大麻煩了，甚至鬧不好還會影響聯想的其他業務，這是他絕對不願看到的，也是絕不可能允許的。
正是因爲如此，所以他纔沒通知倪廣南，而是打算帶楊源慶悄悄的過去，然後再悄悄的回來，悄無聲息的將這件事給解決掉。
但哪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倪廣南竟然從鄔江星那裡得到了消息。
倪廣南興高采烈的說了許多，剛剛停下嘴巴，想要喘一口氣，突然發覺似乎屋中的氣氛有些不太對，自己面前的兩人並沒有像他想的那樣高興。
“柳董？怎麼？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嗎？”倪廣南也不掩飾，徑直問道。
“沒什麼，我剛纔只是在考慮倪總工你所說這些話的可行性，不得不說，高瞻遠矚，可行性很高，雖然我們現在一時半會弄不了萬門程控交換機，但擎天通信對於我們而言，依舊很有借鑑的意義。”柳傳至笑呵呵的說道。
聽了這話，倪廣南臉上瞬間再次堆滿了笑容。
看着這兩位，幾乎手挽着手，相攜而去，歡聲笑語不斷的親熱模樣，楊源慶在後面悄悄的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他發現自己的道行跟柳董比起來，真是差着十萬八千里。
而就在此時，馬昀推開擎天的董事長辦公室大門，只聽一陣喧鬧之聲瞬間撲面而來，唧唧咋咋的如同二十隻鴨子同時開口似的，並且說漢語、英語、俄羅斯語的都有，也不知道這些人是怎麼在一起交流溝通的。
他大眼看了一下，別列佐夫斯基、陳鳴永、葉琳娜、沈偉、金至江都在這裡，而鄧軍則跟方總聊着天。
如果再算上他的話，可以說整個擎天除了段勇平這個總裁以外，所有的高層領導都已經在這裡了。
而且除了他們之外，還有華爲的任政非，以及一個二十歲左右，面容稚嫩，神情忐忑的年輕人。
簡簡單單打了聲招呼，他就拉着張英坐了下來，反正都是熟人，甚至就連張英在昨天方總安排的接風宴上，大家也都已經見過了。
此時李一南感覺自己簡直要瘋了，就如同一片在驚濤駭浪中的小舟一樣，隨時可能有被海浪吞沒。
大概是因爲照顧沈偉和金至江的緣故，別列佐夫斯基和葉琳娜在跟他們交流的時候，說的都是英語。
所以一個個總統、副總統、莫斯科市長、軍隊、走私車等等的單詞不停的灌入他們的耳朵中。
合着他眼前這幾位，尤其是那兩個俄羅斯人，在俄羅斯簡直就是隻手遮天般的存在。
似乎俄羅斯就沒有他們不認識的大人物，然而最令他吃驚的，還是俄羅斯邊防.軍竟然會成建制的被他們驅使，爲他們的走私車保駕護航，大肆火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