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矇矇亮, 雪花已飄落停止。
清晨, 白霧瀰漫整個村莊, 看不清羣山, 半米內熟人相見不相識。
“出霧好!看來今個兒得出大太陽, 離回春不遠啦,到時候大傢伙有得忙, 紅薯、洋芋、水稻全都可以種啦!”
年紀大的老輩們睡眠少, 儘管被折騰一夜, 還是定時起牀, 瞅着院外白濛濛一片,心裡多多少少有一點安慰。
通常來講,碧山村冬季早上,山間晨霧大,中下午太陽越大。這是即將春季回暖的標誌之一。
少數心疼兒媳的老太太,諸如葉奶奶、張老太太等, 主動將煮臊子面的活計,攬在自己身上。
用兩句她們話來講:
“年輕人有時間賴牀,那是福啊!年紀越大, 想睡都睡不着。”
受昨夜的影響,各家各戶的早餐都很簡單。
這還是因爲過年習俗, 昨夜提早準備的原因,否則恐怕能更簡單。
公共食堂的早餐,已經凌晨提供過了,這是村人們公認的。
煮一小把早備好的雜糧面, 沸騰後撈起來,分成兩份,一份加入辣椒、花椒、豆油、臊子少許,即爲微辣口味,一份清湯青菜口味。
臊子面即煮好。
在白霧茫茫天,全家人圍在一起,喝數口香噴噴的滾燙熱湯,吸溜吸溜兩小口條,美味至極。
鍋裡很快只留下麪湯,娃娃們端着大斗碗將湯全部喝光,碗舔得乾乾淨淨,大人們舔舔下嘴脣,或笑罵或囑咐一句孩孫。
雖吃不飽,但足夠幸福與溫馨。
**
晚飯後,村裡各家各戶好一番商量討論或吵架爭執,約有十六戶的村民,依舊惦記着村外的女兒或老父母。
走親戚的距離自是不算遠,太遠也夠不着,基本都在十里地內的。
這些村民準備初十前,選個好日子,揹着揹簍,裹着油布鞋,往雪山外去瞅一瞅。救人雖難,然不試圖拉一把或見個面,心底那個坎過意不去。
鄉村女兒出嫁,更多像蓮藕一般,萬千絲線牽着雙方,有得牽得很少、親情冷淡,有得絲線多,更顯得親密親熱一些。
箇中滋味,外人怎能得知?
至於剩下的村民,有的如王紅霞,離孃家太遠,回去得要命。有的婆家攔着不讓,兩邊難做。有的想開春雪化後在駕着牛車或驢車出門等等。
各有各的難處,各有各的選擇。
清官難斷家務事,遇到這類困難,外人也沒法子去勸說。
**
直到十點,太陽終於衝破雲霧層,露出金色的笑臉。
昨夜會議過後,村民們覺得變得越來越敏感,哪怕雪未化、地裡還是硬綁綁的,能瞅到一絲一毫太陽,心裡都能激動好久。
有的老人已經在跪下磕頭,感恩上天。
濃厚的信仰文化,與時時刻刻感恩,密不可分。
上午,甜妹兒躲在被窩裡,將第三套小人舞重新練習一遍,她的整套動作已學完,但控制節奏、將它們連貫在一起,卻總是差那麼一點點。
折騰得滿頭大汗,被葉奶奶發現後,狠狠打十幾下屁股,纔在屋子裡燒着碳燃着火,在幫小孫女洗個滾燙燙的熱水澡。
哥哥姐姐們都出嘻戲玩鬧。
頂着溼漉漉的頭髮,甜妹兒抱着小五,大娃娃摟着小娃娃,坐在暖和火盆旁邊,大眼瞪小眼,咿呀童語對話。
炭火將他們白嫩小臉,映得紅彤彤的。
坐在高凳上的葉奶奶,欣慰一笑,用一塊乾淨舊棉布替小孫女仔仔細細擦拭溼發,撓癢按穴。
甜妹兒舒坦得很,情不自禁眯起眼睛,小腦袋蹭蹭棉布。
小五眨巴眨巴水汪汪大眼睛,吧唧一下,軟嫩的小嘴,親上四姐的右邊臉蛋兒,糊一堆口水,奶聲奶氣吐出兩字,“妹兒”。
甜妹兒:……我是你姐!
自從曉丫頭教會小五‘甜妹兒’後,他每天都用軟軟嫩嫩的童音,蹦噠出“甜甜”,“妹兒”,“妹妹”類似話語。
氣得甜妹兒,每天都在被窩與曉丫頭一起,大滾三十回合以上。
“妹兒。”
小五再次吐出一個奶泡兒。
“噗哈——”
葉奶奶笑得渾身發顫,一不留神扯到小孫女的捲毛發。
甜妹兒捂着腦袋,瞪圓大眼控訴她:“嘶嘶——奶奶,好疼的!”
“咳咳咳!”
板着臉瞧熱鬧的葉老爺子,永遠站在老伴一邊。
甜妹兒:……心更累!
“妹兒!”
始作者小五,在‘受害者’姐姐懷裡,小胳膊小短腿一起撲騰,好不歡樂。
**
直到下午一點,裹深藍厚棉襖、穿塞棉花的雞婆鞋、戴軟耳朵的小兔棉帽、圈圍巾、扎着兩翹麻花辮,漂漂亮亮村妞打扮的甜妹兒,終於解禁自由。
她小手一揮,像一顆跳跳球,蹦兩步跳三下,歪歪斜斜扭出葉家大院。
“別弄得滿身是汗!”
屋裡傳來葉老爺子,中氣十足的命令聲。
甜妹兒腳一頓,下意識放慢速度。
最近過年,文景深原本打算給學生放十天假期,在倆學渣曉丫頭與小二黑的胡攪亂纏下,變成七天。甜妹兒幾人眼睜睜瞅着假期減少,來不及挽救。
學霸葉安誠和思丫頭卻很興奮,因爲拖的越晚睡,他們上課時間越少。後面就需要去隊裡上工下地。
文景深瞧着他們如此好學,道一句不容易,高高興興給他們添加假期補課。
“新的棉花新的布,媽媽給我縫棉衣。棉衣穿在我身上,媽媽臉上笑嘻嘻。媽媽縫衣多辛苦,我穿棉衣要愛惜。”——小學語文第三十一課,棉衣。
聽着白家書聲朗朗,裡面竟夾着曉丫頭與小二黑的亂嚎亂叫,‘小兔球’甜妹兒,並住呼吸,放慢放輕腳步,半蹲成球,一步一步‘路過’白家。
“汪汪汪——”
在她就快成功時候,大黃和二毛聞味兒,直接從院子裡竄出來,一邊跑一邊大叫,露出兩顆鋒利的狗牙。
“一定是甜妹兒!”
曉丫頭咋咋唬唬的聲音。
“快背書,這可是你答應過哥的!”
監督學渣妹妹的葉安誠。
甜妹兒撒丫狂奔。
兩頭威風凜凜的土黃狗,跟着她屁股後頭,追一路。
她不敢太快,怕惹人打眼。
在兩狗快咬上她屁股時,猛的往旁邊一歪,往前衝兩步。
好一幅‘雙狗戲球’的圖!
偶遇兩個村民,笑呵呵瞅着一娃兩狗,笑着議論道:“葉家小丫頭過年快四歲吧?看着白嫩白嫩的,小臉圓嘟嘟的,身體健康好呀,看來跟她三姐一樣調皮搗蛋。”
“這可是咱村將來的裁縫,新衣服新棉被都得靠她,夏裁縫脾氣雖臭,裁縫技術可是頂天的。”迴應的村民滿臉羨慕道。
比起種地,任何一種匠人學徒,都令他們尊敬更不談匠人師傅。
直到村口,甜妹兒才停下來,騎着大黃狗擼軟毛。差點被這倆大傢伙連累,過年還勤奮讀小學一年級課程,是她‘未來碧山村山寨王’的作風嗎?
此刻村口平壩裡,許多老人婦女都出來曬太陽,順便把庫裡那些紅薯藤、蘿蔔纓子、白菜疙瘩等,按照大隊的規定,曬成一堆堆‘乾菜’。
管它什麼乾菜,只要庫裡糧食越來越多,才能放心一些。而且隊長命令,以後的糧食都不能在村口曬,省的惹人眼。
而碧水村碧土村的地盤,也聚集很多村民,他們似乎在等着拜年‘回孃家’的客人們。
甜妹兒笑眯眯招呼爺爺奶奶後,整想離開,卻
聽着遠處,順風傳來‘狗肉’類似的字眼,她緊皺眉頭,往聲音處望去。
那裡正好是回村的盤山路,彎彎繞繞,像一條蛇盤踞山間。
在靠近山坡下半部分,儲糞坑左邊,有一棵粗壯的老榕樹,濃密的樹蔭象一頂大傘,樹蔭那邊,六個藍灰小矮人,此刻正揹着揹簍、挑着擔子,順着坡路,朝這邊移動過來。
定是山外親戚進山。
議論聲音斷斷續續傳來,人影也愈走愈大,在靠近榕樹時,她已經能看得清楚。
穿着破舊棉襖的三男兩女一娃,男的穿衣破破爛爛,但精神還不錯。其中兩婦女兩眼腫像各縫,唯一的男娃瘦得沒人形,脖子跟麻桿似的,光顯頭大。
兩年男人跟趕羊似的,兩水腫婦女在前邊帶路,他們在後邊壓底,中間一位老大爺一個瘦猴娃,拖老帶小,像電視劇裡押俘虜。
到山坡的三村分岔小道,他們走向最粗最長的碧水村山路。
一邊嘻戲玩鬧,一邊往村口山坡處跑十幾步,認認真真偷聽的甜妹兒,對於他們的議論爭吵聲,隱隱約約可聽到幾個詞。
都是什麼‘野狗…晚宰……地裡偷糧……”,可惜碧水村與碧山村不合,不能踏過線,走到離他們近一點的地方。
越走越近後,這幾人已停止說話,對着隔壁碧水村民,使勁兒揮手招呼。然後,便是親人們熱熱鬧鬧團聚場景。
甜妹兒轉動兩下黑眼睛珠。
她轉身往夏老爺子家蹦噠去,倆忠實大黃狗趕緊跟上。
從此刻開始,接下來的十多日,三個村陸陸續續都來一些親戚拜年,其中出嫁女有、其他親戚好友也都有,都是距離不遠的方向,最遠不過二十里。
三村村民對客方式,各有不同。
作者有話要說: 麼麼噠,繼續去碼下一章。
接下來幾章就是整個二月份的走親戚、外來人口、開春化雪種地類的事情。外來親戚有好有壞,寫他們的筆墨都不多,只爲本村人的成長。
然後進入夏季旱災,年比年厲害,救村子裡的人類的,這三年當然不會個月個月、天天描寫,三年災難它是一個整體,葉子會努力把握節奏的-_-#。真的!
其實不太會寫虐的葉子,倒是經常被別人寫的故事感動到^_^,看葉子作者名,“愛”,哈哈哈!初中開始看-_-#,那時候還不一定看晉江,還是去學校外面借書來看。
去年六月第一次寫,第一篇開頭幾章寫的很像作文-_-#
努力進步,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