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一夜過去。
李赫濤, 與另外一男二女沒有任何消息。
林君國唯一可以基本確定的是, 除去李赫濤,其他一男二女非上京子弟, 至少非李家交好熟悉的高幹子弟。
若是外地青年學生, 排查工作猶如大海撈針, 查出來的可能性極低, 那一男二女穿得衣服,很有可能不是他們自己的。
近數個月,從各地到上京的學生有數百萬, 只要有學校開的證明, 都會收到貼心周全的對待, 但他們誰是誰,真的從哪裡來, 什麼時候離開,誰都不知道。
此刻, 上京是最混亂的時候,各種民間自發組織很多,天天都有商店部門衚衕被破壞, 甚至還有一些名人家屬出事。
有人提心掉膽。
有人熱血暴力。
有人幕後黑手。
上京最大醫院某二樓病房中。
“最近明案發生太多,光憑血腥味或其他味道, 來聞出事地點,基本不可能。”山紳手裡拿着一支鋼筆,正是李赫宰的,關於占卜結果已經出來, 他喉嚨有些干涉,“他已經不在人世間,可能已經遇害,我也差不到他具體遇害地點。”
林君國粗眉擠在一塊。
他來到病房玻璃窗戶,低頭看着醫院樓下剛走過的一羣帶着袖章氣勢洶洶的紅星隊,他們正押着一個渾身傷痕的中年婦女,一邊喊着口號一邊走。
“李赫宰是李家出來的激進分子,智商沒長多少,當初考上北大未必沒有李家在背後默默支持,他是高幹子弟加入破·四·舊毀壞大規模活動的人,問題是李家一直是傳統的保舊勢力,與家裡對着幹,很少見。”
他望向病房中牀上。
林老爺子正吊着營養葡萄糖。
他年紀過大,年輕時參過戰鬥,甚至身上留有兩處勝利的槍聲勳章,各種併發症只能慢慢調養,下狠藥可以使他快速醒來,但也更加傷身。
這是當初甜妹兒選擇保守鍼灸法的原因。
此刻,林老爺子正在喝大海寶其中第三劑藥熬製的最後一碗。他暫時失去意識,喝藥很困難,每次基本都要罐一個小時左右。
但有甜妹兒的一套扎針穴法,他可以無意識憑着本能反應吞嚥藥水,即少花林媽媽的精力,也能少遭一些罪。
“太感激甜妹兒,小姑娘長得標緻,心地善良,還有能力。”從一些小細節,林媽媽算是見識到傳統鍼灸術。
是誰說封建社會都是糟粕呢?
老祖宗留下的東西,也有好的一方面。
“林老十分鐘內應該會醒來。”
甜妹兒雖不會把脈診病,但對人的身體機能,瞭解的比大海寶還透徹。
果然,在剛到九分鐘時候,林老爺子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睛開始顫動,枯瘦手指與蒼白很乾嘴巴也開始一起動。
林君國趕緊把提前備好的報紙窗簾拉上,遮擋住微微耀眼的陽光,轉過後時,林老太太林爸爸林媽媽其他林家人,已經把牀圍得水泄不通。
當然,他們還記得把兩位年輕小大夫身邊的位置,空下來。
“老頭子!”
“爺爺!”
“爸!”
……
當病牀上的人睜開眼睛,在場落淚或笑傻或激動,安靜的病房,頓時熱鬧起來,像是寂靜房子裡多一分人氣。
“咳咳咳。”
林老爺子正想說什麼,卻被剛吸進的空氣嗆住。
離得很近的甜妹兒,快速將牀頭櫃上的一裝有溫白開的搪瓷杯遞到他旁邊,照顧人似乎很熟練,她輕聲道:
“林老祖先喝點水,不燙不冷。”
林老爺子就着她的手,躺着喝四小口溫水,把喉嚨潤溼,才慣性眯着眼睛,看向眼前精緻白瓷娃娃。
他聲音有點沙啞,像木匠用齒刀鋸木頭的聲音:“這個漂亮小姑娘是?”
“葉甜甜,我的三叔是葉誠,老祖可以叫我甜妹兒。”甜妹兒把溫白開握在手裡,對着老輩微微一笑,乖巧自我介紹道。
“葉誠,葉甜甜……啊,你是葉家小姑娘嗎?果然長得標誌,跟從天上掉下來的仙童一樣,白白胖胖的,臉跟剝殼的熟雞蛋一樣,前兩天也沒空招呼你們……”
“老祖,您再喝口水。”
林老爺子說話斷斷續續,又笑着喝幾口溫白開。甜妹兒在一旁靜靜傾聽,時不時把搪瓷杯遞過去喂水。
老爺子身邊其實並不好聞。
但嗅覺敏感的她與大海寶眉頭都未皺過,一直保持親切的微笑。
旁邊的林家人由於太過激動,倒是一時半會吐不出什麼話來,在一旁看着像是很投緣的一老一小對話。
一直到,林老爺子環視周圍陌生病房環境,再看看激動的老伴他們,知道事情不簡單,用手無力拉着變得更老的老伴。
他顫聲問道:
“老婆子,我這是生病?”
“要不是大海寶跟甜妹兒,你這一條老命早就保不住。”林奶奶終於忍不住,失控悲哭出聲來。
又是一番勸慰後。
林君國終於主動上前一步,他知道老爺子內心很堅強,也明白不把事情講清楚、他反而不能安心養病,於是把事情前因後果全都詳細說出來。
“爺爺,我們與李家?”
“沒多大聯繫,他們是老牌世家,家裡出一個李赫濤,以現在的局勢,已經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
甜妹兒七人在一旁靜靜聽。
關於上京局勢,他們只知道混亂,卻不懂真的有什麼流派,哪怕當初龔媽媽跟他們提過很多外交部的東西。
“莫非是李赫濤?”
林老爺子沉默片刻,才道:
“李家小子自十歲去過莫斯科餐廳裡,再也不願意去那裡,對他來講那是小資主義,要不是老莫背後有……咳咳,恐怕早被這小子領人去砸場子。”
李赫濤一向不屑上京的紈絝高幹子弟們。
其實林家對於某些家裡青年子弟也有些看不慣,但他們不會像李赫濤那樣倔強倨傲,牛脾氣到底不轉彎。
“爺爺說他不可能去莫斯科餐廳用飯?”
林君國問道。
“你們還記得這小子掀上京飯店桌子的事情嗎?”
要說莫斯科餐廳是上京高幹子弟的炫耀主場,那麼連林君英沒有去過、林君國只去過三次的上京飯店,是帝都的奢華之巔,有高高在上、無法取代的聖地。
它是一所五星百年老店。
溥儀大婚專門點它家的餐點,民國無數歷史風雲人物曾在這裡下榻,新種花國國旗和國徽在這裡討論,“開國第一宴”在這裡舉行等等事情。
富麗堂皇的大堂,大理石地板上鋪着紅毯,嵌着美麗花紋的西式立柱和拱樑很有氣勢,頭頂上還垂着一盞盞巨大的水晶吊燈,一閃一閃燦若羣星……
可這樣一個地方,有幸跟着家人進去的李赫濤,只因聽到小資主義的事情,便年少輕狂,把桌子直接掀翻。
從那時候開始,李家越發低調,而他也從未參加過類似莫斯科西餐廳。
林君國當初也懷疑這個。
他與衆位老爺子確認以後,纔敢確認那個青年缺失是李赫濤。
“離家出走鬧革·命,他怎麼可能去自己不屑餐廳。”林老爺子眼含利刃,慢吞吞道,“我曾有見過李赫濤幾次,他們相貌雖沒變,但目□□勢完全不一樣,那傻小子怎麼可能變成紈絝子弟。”
“林老祖,你的意思是——”
“他不是李赫濤。”
“看到他熟練用刀叉那一刻,我心裡突然有一個荒妙念頭,你們恐怕不知道李赫濤左手有疾,當初我知道也是意外之道。”
老爺子沒講他的荒妙念頭。
而是繼續緩緩講當初場景:
“不知李赫濤本人,他面容氣質合得非常好。但與他走在一起的三人,面容與氣質完全不一樣,甚至其中有位女同志的長相,與說話方式、用餐程序很突兀。”
甜妹兒與人羣后端山紳互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的想法。
“老祖,您的意思是?”
林爸爸還是不解。
有三個聲音同時響起:
“人·皮面具!”
若真是這樣,林老爺子很有可能是無辜遭殃的滅口受害者。
所以他們究竟是誰?
除去對傳說中面具知情的三人,包括文陽熙在內其他人,都感覺頭皮發麻、背脊冰涼、冷汗直冒,渾身上下被冷汗浸透。
這一切實在超出他們的想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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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市北部燕山東麓,昌平區小湯山鎮附近的興壽鎮秦城村,這裡有四撞白色樓房,它們很特別,是新種花國在蘇聯專家援助下修建,最出名最著名的“秦*誠監獄”。
監獄以關押人出名,這是後話。
此刻,它還沒有這麼出名,當然是因爲它關押的名人官員不夠多。
“李赫濤已被暴露,我們必須快速行動。”
作者有話要說: 葉子:麼麼噠。
-_-#-_-#,恐怖會快速結束的,來來來葉子懷裡抱抱你,親親舉高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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