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擡頭就看見老太太軟到在沙發上,應該是急火攻心,暈厥過去了,星夜一個箭步竄了過去,手掐人中,老太太緩緩醒了過來。衆人才反應過來,又是拿藥,又是倒水,又是勸慰,老太太醒來後,緊緊抓住了星夜的手,卻說不出話來。
“你說你媽媽病逝了,怎麼會?她還不到四十歲,還年輕呀。”於老先生聽聞女兒去世的噩耗,一樣悲痛,看老伴的樣子又怕她也有個三長兩短的,多年的夫妻連心,老伴激動地說不出話來,自己的疑問,肯定也是老伴想要說的。
“她得了乳腺癌,頭兩年她總是偷偷忍着,後來去醫院,已經晚了,癌細胞已經擴散了,化療與藥物也只是拖延時間,終於也沒拖過去年冬天。”
“乳腺癌”星夜外公癡呆般的自言自語,目光望向星夜外婆。
星夜順着他的目光望去,老太太手扶着胸口,整個人如石化般連表情也凝固了。
“蘭英?蘭英?”
“哇”老太太又哭了起來,對着老爺子:“是我,是我害的,對不對?都是我。”
她的話讓星夜一頭霧水,不過顯然星夜的外公明白是什麼事情。
“不是,不是,只是巧合,沒有科學依據的。”
“哪有這麼巧的,我也是……小月也是,肯定是我……是我,爲什麼死的不是我。”
星夜下意識的看向自己的胸部,外婆同樣得有乳腺癌,醫學上沒有說癌症一定會遺傳,但是有病史的家族更容易出現癌症患者,外婆和媽媽都有同一種病,那自己呢……
星夜壓下心中的疑慮,看着相擁哭泣的老夫妻,星夜想勸慰卻又不知該說什麼,畢竟是白髮人送黑髮人,失去親人的悲痛又怎會是幾句話就能沒有的呢。
星夜看向於家凱,眼神示意要他想辦法勸勸,對方皺眉微微搖了搖頭,表示也沒辦法。
再哭下去兩位老人都會受不了的,星夜打開首飾盒,拿出一盤磁帶。這是她想到的方法,母親一定有很多話想和外公外婆說,但當時的母親根本握不住筆了,星夜想起了家裡的錄音機,把錄音機放在母親牀邊,讓母親把要說的話錄了下來。
“我媽媽在世的時候,錄下來要跟家人說的話,你二老要不要聽一聽。”果然星夜的話成功的轉移了兩人的注意力。
星夜對於家凱實意了一下手中的磁帶,“有錄音機嗎?”
“有,你等着”快步回房間去拿了。
“錄這個時媽媽已經臥牀不起了,手也握不住筆了,所以用磁帶錄了下來。”星夜解釋道。
於家凱拿了一個復讀機出來,應該是平時聽英語用的,星夜把磁帶給他,示意他來操作。
正在這時門打開了快步走進一對中年男女,男的文雅中又露出一股威嚴應該是常年上位的人,用星夜的話說就是一身官氣,女的豔麗而不張揚,四十歲的人給人的感覺卻是如年輕人般的活力十足。
“怎麼回事,家凱在電話裡火燒火燎的,沒等問明白就掛了。”是那女人人未到話先到了。
於家凱注意到星夜看他有詢問的意思,解釋說:“剛纔我給我爸媽打了個電話,這麼大的事他們肯定要回來的。”
“爸媽你們還好吧?”於忠良看到精神憔悴的兩位老人,擔心的問。
而他的妻子則是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了星夜身上。
“你是……”說話間她的眼睛先紅了,“你是小月的女兒?”
她的話立即吸引了於忠良的主意,他在開會,接到妻子的電話讓他馬上回來,只說是急事,卻沒說明是什麼事,剛剛在門口遇上還沒來得及說話就進來了。進來後被父母的異樣嚇了一跳,並沒有多注意那個邊上的小女孩,現在聽妻子竟然說她是離家十幾年沒有音信的妹妹的女兒,不由驚異的打量眼前的女孩。
“是,我是於悠月的女兒,我叫羅星夜,今年十六歲。”星夜今天第三次作自我介紹。
真是越看越像,甚至比妹妹這個年紀還要漂亮些,倒是越看越讓人喜歡。
“星夜是嗎?我是你舅舅,你母親的大哥,她……”
“忠良啊,你妹妹死了,乳腺癌死了……再也回不來了。”星夜外婆的聲音突然高聲傳來,打斷了於忠良的話。
“什麼?”於忠良直直的看向星夜,彷彿等着她的解釋。
星夜鄭重的點點頭,算是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答案。
擔心了十六年,盼望了十六年的妹妹,終於等到了她的消息,卻是永遠無法再見,難怪一向沉穩的父親和豁達的母親會這樣的悲傷失態。
“讓我們聽聽你妹妹最後留下的話吧。”星夜外公還算鎮靜,讓於家凱打開了復讀機。
復讀機裡先是傳來沙沙的聲音,接着“爸爸、媽媽、我是小月”聲音有些顫抖停頓了十幾秒纔再度響起“對不起,我早就想對你們說對不起了,可我沒有那個勇氣……”
這盤磁帶星夜已經反覆聽了無數次,每次聽都止不住流眼淚。所以當母親的聲音響起,她藉口上洗手間,躲了起來。
所有人都需要時間來消化這一系列的事情,星夜用冷水洗了把臉站在鏡子前面發呆,這是我嗎,爲什麼這麼陌生。
錄音不過十多分鐘,中間陸陸續續停了幾次,不是於悠月太過激動就是體力不支了,聽完後所有人心裡都不好受,外婆的眼淚就沒有斷過。
星夜回到客廳,錄音早已結束,星夜立時成了焦點。
舅媽走上前,拉住了星夜的手,讓她坐到自己身邊。
“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自己也是孩子的母親,我卻騙她去打胎,想讓她失去自己的孩子,我都不配做一個母親,對不起”舅媽嗚咽着訴說。
“不,舅媽,我媽從沒跟我說過一句對你們抱怨的話,她和我說,你和舅舅是青梅竹馬,從小把她當親妹妹那麼疼,;她說你和舅舅結婚,她簡直比舅舅還要高興;她還說舅媽家的毛毛哥哥是她見過的最可愛的男孩,你看她自始至終都沒有恨過怨過,她不怨任何人,哪怕是我那親生的父親。”
“是,你媽媽她永遠都是那麼體貼,那麼善良,她的寬容,更讓我覺得愧疚。”舅媽的話裡有着深深的自責。
星夜沒有看到當她提到親生父親時舅舅的表情明顯的抽搐了一下,很快又恢復過來。
“你們不用愧疚什麼”星夜對着所有人說,“其實我們的生活過的很好的,我媽在我三歲的時候和我繼父結合了,繼父還有一個兒子比我大幾歲,她的前妻是一個知青,後來丟下了兒子回城了,繼父是個老實的好人,雖然沒讀過多少書,但人很聰明能幹,跟我媽結合後非常疼愛我和媽媽,早幾年條件不是很好,菜裡有幾塊肉,那就是難得的好飯了,每次都是爸爸把肉夾給媽媽,媽媽又轉夾給輝夜哥哥,哥哥年紀不大但很懂事,他會把肉在放到我碗裡,一頓飯下來,反而是肉都被剩下了。我媽生病後,繼父借遍了全部親戚朋友,把開了多年的五金店也轉給了別人,就差沒賣房子了,就是這樣這父子倆也從沒有一句抱怨的話,反而是想方設法的安慰我媽,其實我想如果我媽的病有治的話他肯定會毫不遲疑的把房子賣了的。”
星夜看外公外婆,舅舅舅媽都聽的認真,用更加難過的語氣繼續說“更何況他們犧牲的太多了。”
說到此一直很平靜的星夜留下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