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樓上下來,董言言沒有去找任家宣,而是直接回到了自己的班級。快熄燈了,大部分同學都回去洗漱了,前排的幾對小情侶在竊竊私語,劉思穎和楊莉莉在教室後排聽林風唱歌。
林風見她進來了,展顏一笑,“言言,有沒有時間聽我唱一首歌?”
“是參賽歌曲嗎?我洗耳恭聽。”董言言拉了把椅子,在楊莉莉的身邊坐下。
林風彈起吉他,低聲哼唱着黃磊的我想我是海,他的聲音真的有讓人安靜的力量,董言言看向窗外,那裡有紛紛揚揚的雪在下着,溫柔的,鋪天蓋地的,一如當初。不知道這樣靜靜的在教室裡聽歌的日子還會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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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快餐店一如既往的忙碌,宋明誠和董言言在後院的餐廳裡吃着他們的早餐。照例是兩碗熱氣騰騰香氣四溢的菜粥,幾盤精緻的小菜,兩杯濃香四溢的豆漿。
不用再疲於奔命,能在這樣清冷的早晨,享受這樣簡單的早餐,董言言覺得這就是進步,自己也沒白辛苦一場。
“你今天早晨看起來精神不錯。”宋明誠慢條斯理地喝着豆漿,笑道,“今天上午陪我去招聘。”
“沒時間。我今天得練歌,週五晚上就要比賽了,對了,幫我弄個耳麥,不要那種大的,要小的。”董言言低頭喝着粥,隨口說道。
宋明誠笑笑,“你讓我上哪兒給你弄去?”
“我知道還用找你?要不你幫我做一個吧,我覺得不難。”董言言擡起頭,理所當然地對他笑道。
宋明誠想了想,“行,我還是找地方給你買一個吧。”他輕笑着。目光落到桌腳放着的保溫飯盒上。
“又給他帶早餐?”他微皺起眉頭,有些不滿地說,“不知道你要把他慣成什麼樣。我以爲以你的性格。昨天你會直接扇他兩巴掌,讓他有多遠滾多遠,沒想到你——”
董言言懶得看他恨鐵不成鋼的眼神兒。家宣這次是有些過分了。她何嘗不想那麼做,可是他那麼的溫柔那麼的讓她着迷。她根本抗拒不了,她發現自己從來沒有這麼愛過一個人,他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他的所有的好與不好她都愛,愛到根本就無力抗拒,她捨不得離開他。捨不得把他拱手讓人,只要他沒有背叛她,他的放縱他的任性他的壞脾氣她都可以容忍,她不是天真的小女孩了,她知道愛不能只是甜的,有的時候會酸,有的時候會苦,他就是有那樣的力量,讓她在品嚐那些甜蜜的時候,心甘情願的把那些酸苦也都喝下。
柯景騰說:男孩的青春多寶貴。年少的愛情多真摯,爲什麼一定要讓他那麼快的成熟呢?成熟就意味着疏遠,剋制,甚至失去。那麼就別成熟了。他這樣也挺好。
她在心裡自我安慰着。
“以前,他也天天早晨送熱的牛奶給我喝。”她微微笑道,“這也不全怪他,我倆的事,劉美娜傳了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真不明白這種事她一個女生怎麼能說出口,並且還樂此不疲。對這樣沒有下限的人我真的沒有辦法,家宣單純,人家一激他,他就上套,昨天我只是趁機借題發揮而已,不給劉美娜點兒教訓,我怕她會越說越不堪,她不要臉面,我還不想被她拖下水呢,再讓她口無遮攔的YY下去,我的名聲都被她拖累完了。對了,昨天都都怎麼來了?”她好奇地問道。
宋明誠笑笑,“要讓任家宣百口莫辯,就得有個人堵住他的嘴,都都單純,我不過是跟她說了兩句話,她就順着我的話茬往下跟了,所以,她現在還以爲這事兒是她告訴我們的呢。”看了看她又說,“你真的一點兒都不生氣?萬一我回來得晚點兒——”
“那有什麼?我不願意他還真能強迫我呀?”董言言不以爲然地笑道,“再說,我又不是對這種事接受不了,親密到一定程度水到渠成這很自然,我只是不想讓我們的牀事變成那些色狼茶餘飯後的談資而已。其實對於女人來說,有沒有做到最後一步都是一樣的,他早晚是我的人,這是我一開始就認定了的。”
宋明誠的手一抖,杯子咚的一聲磕在了餐桌上,董言言小小地嚇了一跳。
“你什麼時候覺得,我們之間可以談這麼深入的話題了?”他掩飾着心裡的不快,有些尷尬地笑笑。
董言言見他這樣,也有些尷尬,一邊喝粥一邊埋頭含糊不清地說,“我以爲,反正我最狼狽的樣子你都看過了,這些說說也無所謂。對於一個生過孩子的女人來說,這個話題真不算什麼。當然,因爲只有你知道,所以我只跟你信口開河,在別人面前,我還是知道矜持的。”
宋明誠點點頭,默默:他想起來當初她小產的時候,他去醫院看望她時的模樣,身材臃腫,蓬頭垢面,靠在許程懷裡,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哭着要寶寶,她那麼傷心地沉浸在喪子之痛裡,甚至連他走到牀邊了都沒看到。
從那以後,他心裡就有陰影了,覺得娶妻生子真是一件殘忍的事,真沒想到她後來還會有勇氣再生下璐璐,他還記得孩子滿月的時候,他揣着紅包去看她的情景,那時候許程在加班,他正好開車路過她家,就冒冒失失的去了,她蓬頭垢面地抱着孩子給他開門,一邊哄着孩子一邊疲憊苦笑道,“她怎麼還不睡覺?她總不睡覺。”
他那時候心裡就感嘆,一個孩子怎麼會把一個曾經明媚嬌豔的少女摧殘那副狼狽的模樣。他看了她懷裡的璐璐一眼,璐璐斜着眼睛瞟了他一眼,繼續哇哇大哭,視他於無物。
直到璐璐三歲了,她和許程抱着孩子,臉上掛着幸福的神采,一家三口到他家吃飯的時候,他纔多少的被治癒了一些,但是那時她眼中的疲憊滄桑,早已不似當初那副無憂無慮的模樣。
董言言見他出神的不知道在想什麼,拿筷子敲了敲桌子,問道,“想什麼呢你?”
他嘆了口氣,參悟般地笑道,“我在想紅顏枯骨,一切都是浮雲。”
一個男人,如果不能讓他的女人從容體面的美麗下去,如果讓她過早的被生活壓垮了肩膀,那麼他再愛這個女人也彌補不了她的青春,她需要一個愛她的男人,一個可以讓她不再那麼辛苦那麼狼狽的男人。
所以他不由自主地又說了一句,“我不會讓你再那麼狼狽了。”
董言言怔了一怔,隨即笑道,“所以說,愛上一個人,愛他什麼都可以,千萬不要愛上他對你的好,因爲那不是愛,那只是依賴。被他照顧習慣了產生的錯覺而已。”說着站起來,抽出紙巾擦了擦嘴,拿起保溫飯盒就要走。
宋明誠站起來,抓住了她的手,笑問道,“你在說我們?”
董言言不耐煩地瞅了他一眼:自從前天晚上自己英雄救美了一下,把他從國道上救回來以後,她就發現他對她有些不一樣了。人是感情的動物,別說是一個大活人,就是天天對着個母豬都有可能日久生情,何況兩個人還有這麼深的淵源。她發現家宣的擔心是對的,兩個人總是這麼朝夕相對,惺惺相惜的,惜着惜着難免的會出問題,萬一單純的金錢關係牽扯上了感情,那麼一準兒的一塌糊塗,還是先防患於未然的好。
宋明誠笑了,“放心,我的家於你來說是個火坑,我是不會讓你往裡面跳的。我們倆之間只談錢,不談感情,談感情就遠了,如果想要長久合作的話,這是個基本原則,我不會越界。”
“別說得像我要勾引你似的,對不起,是我今天的話題太隨便了,以後還是矜持點兒好,畢竟男女有別。”董言言笑道,“我先走了,你把飯桌收拾了。”
“別忘了幫我請假!”宋明誠追到門口喊道。
看着她腳步輕快的跑出去,他微微苦笑:哪是她今天的話題太隨便了?她分明就是故意說得這麼露骨,想趁他的愛情還沒有萌芽之際讓他徹底斷了對她的想法,口口聲聲的都是她的男朋友,唯恐他紆尊降貴的想當小三,真是一個敏感的女人。敏感的女人傷不起啊,又敏感又一根筋的女人更傷不起。
她怎麼就看上了那個少爺呢?!
與其鬧心這些,還不如操心一下招聘的事,公司現在除了網絡工程,還接一些電子儀器維修和測試的活兒,得有兩個有資質的人來撐場面。自己學的這點兒東西要面試那些專業人才還是有些吃力,必須得找個專業知識過硬的人先鎮鎮他們。
於是他穿上大衣,圍上圍脖,回到學校找郭老師去了。郭老師當年是北廣畢業的高材生,這點事兒對他來說是小Case!
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啊!看來自己也得找時間充充電去。他開始考慮要不要也找個大學念念了。
她喜歡那少爺,不就是因爲她覺得他腹有詩書氣自華嗎?所以他這個滿腦子集成塊三極管兒的工科男就得靠邊站?
這不公平。(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