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及時的搶救,一個小時以後,林風在醫院的病房裡醒了過來,熟悉的無力的感覺,甚至讓他說話都有些哽咽難言。
杜玉守在他的牀邊,抓着他的手,輕聲說道:“林風,沒事了。”
他從來都不是感情用事的人,得失都不放在心上,這些年他的身體狀態也一直很穩定,可是這一年他的身體卻迅速地垮了下去:先是年初因爲林雨的事大病了一場,後來跟林雨吵了一架,林雨離開家去了西部支教,他一直都是鬱鬱寡歡,直到得知自己懷孕,他才又開始有了笑臉;上次董言言因爲照片的事被公衆和媒體追着罵,她怎麼也不會想到在爲她操心爲她說話的人羣中有他一個,事件平息以後,他又是大病了一場;現在身體纔剛剛好,又聽到宋明誠被抓的消息——他的身體已經經不起這麼折騰了。
對別人來說,多思多慮,操心上火不是大毛病;可是對他這樣一點免疫力都沒有的病人來說,卻可能要了他的命。
林風是久病成醫,這幾次他也能從醫院的用藥上大概判斷出自己的情況,是一次比一次嚴重了。
“小玉,我對不起你。”他握着杜玉的手說道:“我現在的身體也不知道能撐到幾時,萬一我死了,不是害了你和孩子一輩子嗎?”
“胡思亂想對你的身體不好,你只要放寬了心慢慢調養,情況會好的。”杜玉輕聲說道。
“就是,實在不行我們還可以換腎,隔壁病房的病人就剛剛換了第二顆腎,現在已經能正常生活了。”林風的爸爸說道。
林風紅着眼睛搖了搖頭,“我何苦還要多害一個人呢?這件事你們不要告訴林雨,也不要告訴任何人。林雨還年輕,我不想毀了她的人生。我再活着也是苟延殘喘拖累別人,可是林雨是健康的,我沒有權利剝奪她的幸福。更不要去找明誠,他現在已經自身難保,我不能害了他。”
“爸、媽,我們就聽林風的吧。”杜玉輕聲說道。
這一年,林風就好像有了預感似的,這件事已經跟她商量很多遍了。她最後也理解了他:他這樣清高的男人,已經習慣了保護別人照顧別人。他不想讓別人看到他的狼狽和無能爲力。
老兩口聽兒子這麼說,不禁悲從中來:“林風,你就算不是爲了自己。也爲你媳婦兒和孩子想想啊,孩子不能沒有父親,你活着,好歹這個家還在,萬一——”
“你們不要說了!與其讓我苟延殘喘的活着拖累父母家人。我還不如死了!”林風說着閉上了眼睛,不再說一句話。
老兩口在一旁勸了半天他也不應聲,只好互相攙扶着,淚眼婆娑地離開了病房。
病房裡安靜下來,林風默默地拉着杜玉的手,望着她輕聲說道:“請原諒我的自私。我這一生虧欠的人太多。我不想再虧欠他們,可是欠你的,要我怎麼還呢?”
“我還記得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你在病房裡彈吉他,窗外的陽光照在你的臉上,是那般的生動動人。”杜玉對他微笑着:“林風,再給我彈一曲吉他吧。”
*
董言言回到公司,埋頭處理這幾天積壓在案頭的公務。正凝眉思索的時候,手機響了。她揉了揉眉心,接起了電話:“老爸,什麼事啊?”
“言言,明誠的事你知道了嗎?你趕緊想想辦法呀!我給C市的朋友打電話,他們都不接。”電話那頭傳來老爸焦急的聲音:“他攤上這麼大的事兒,你可不能不管啊!”
“這不是着急的事兒,司法程序還是要走的,我已經聯繫了他的律師,我們正在商討對策。這個時候你可千萬別隨便找關係,否則事情就真麻煩了。你和我媽安安穩穩的在Z市呆着,給我看住了楠楠,別讓她出去惹是生非就是在幫我了。”董言言不緊不慢地說道。
老爸重重地嘆了口氣:“行,我都聽你的。”說着又不放心地問她:“言言,明誠這次不會有事吧?”
“還能有什麼事?有問題解決問題唄!”董言言說道:“爸,還有事嗎?沒有事兒我掛了啊!還有一堆的工作要忙。”
“對了,我和家宣的爸媽商量好了,你們訂婚的日子就選在元旦了,你看行不行?”老爸說道。
“你們問家宣吧,我聽他的。”董言言掛了電話,拿起面前已經冷掉的咖啡,猛灌了一口。
擦!真TM苦!
冷文卓一進門就看到她吐着舌頭,兩隻手對着嘴巴猛扇風的狼狽樣子。
“偷吃什麼了這麼狼狽?”他笑着問道。
董言言慢條斯理地拿出紙巾,優雅地擦了擦嘴,笑着對他說道:“見到你真高興,我要的東西到手了?”
“可不可以不這麼着急?”冷文卓不滿地說道:“你找我找晚了點,上面已經有人跟雲南警方打好招呼了,所有涉及宋明誠事件的資料一律保密。”
董言言心裡一沉:“雲南那邊連伯父的面子都不給?那我們該怎麼辦?”
“不是他們不給我爸爸面子,而是我們現在也要體諒他們的難處,現在盯在這個案子上的眼睛太多,等到合適的時機,我再幫你調查。”冷文卓說道:“我今天來是告訴你另一個消息:有人匿名向稅務機關舉報宋明誠偷稅漏稅和一些嚴重的經濟問題,據說證據翔實,並且涉及的數額相當巨大,現在相關部門已經開始介入調查,宋明誠的財產已經被依法查封,明言集團的管理層一片混亂,都在明爭暗鬥盯着第一把交椅。你還是先想想這件事怎麼辦吧?”
“這麼快?”董言言沉吟着,神色漸漸冷厲:“我還能怎麼辦?我要把明言集團搶回來,總不能便宜了那些忘恩負義的王八羔子!”
“你拿什麼搶?你連明言集團的股份都沒有了!”冷文卓說道。
董言言敲了敲腦袋:“這也是我最頭疼的!不去想了,先回去再說!明言集團的股票已經跌成這副孫子樣兒了,我得趕緊想辦法救市,否則它可就真離破產不遠了。”
現在多少人盯着明言集團呢,等明言集團破產了。她再收購就來不及了。
她說着拿起電話給小米打電話:“小米,你和王軍趕緊收拾一下行李和資料,跟我回C市!”
“我記得宋明誠的女朋友家在C市也是有權有勢,怎麼這些天只見你爲他奔走,而他女朋友那邊卻一點動靜都沒有呢?”冷文卓笑道。
“你知道得還不少。宋明誠跟他女朋友交往,本來也沒想指着她傢什麼,不過是看她身材好性格好,家世說出去不給他丟人而已;陽陽的父親是個明哲保身的人,這個時候恐怕避嫌還來不及呢。”董言言苦笑道。
冷文卓微微一笑:“看來你對他女朋友評價不高。”
“錯!我說她身材好性格好,這已經是同性之間最高的評價了!”董言言漫不經心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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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陽陽正在家裡哀求她爸爸:“爸!明誠都進去好幾天了,你倒是想想辦法啊!”
陽部長板着臉看了她一眼,冷聲說道:“你不要再提宋明誠了!我是不會讓你跟一個罪犯交往的!”
“我說了他不是罪犯!他不可能販毒的!他不是那樣的人!他一定是被人陷害的!”陽陽帶着哭腔說道。
“他是不是罪犯。法律說了算。陽陽你太天真了,在你眼裡就沒有壞人!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壞人的話,要法律做什麼?要警察做什麼?”陽部長有些慍怒地說道。
“你不去救他,我自己去想辦法!”陽陽說着就要往外走,陽部長衝過去把她拽回來。“你這幾天哪兒也不許去!就在房間裡給我呆着!”
“我不!我不!我要去救他!”陽陽死死地拽着門把手哭喊着不進去,她媽媽聽到聲音跑過來,跟她爸爸一起把她推回房間,把房門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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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言言前腳剛走,任家宣後腳就回到了Z市,聽說她剛剛又回了C市。他簡直想暴走了:這怎麼就追不上她了?
冷文卓有些無奈地看着他一臉失落的樣子:“家宣,聽說你去找李哲了?”
一提到李哲,任家宣更鬱悶了:他回到C市以後就去找李哲了。沒想到李哲沒有答應幫忙不說,還冷嘲熱諷地說了一大堆風涼話,最後還警告他看住自己的老婆,別宋明誠一出事就跟打了雞血似的上躥下跳。
二十多年來,他第一次跟他說話這麼刻薄。氣得他跟他大吵了一場,然後回到家裡等了兩天。李哲也沒去給他道歉,他也拉不下臉去找他和好,只好回來了。
“你別爲難他了。他在家裡也沒什麼地位,他父兄不讓他管的事,他是斷不敢管的。”冷文卓說道:“他也是爲了你好,你一身家清白的世家子弟,沒有必要去趟那趟渾水。”
“可是言言已經趟了啊,我總不能讓她自己承擔吧?”任家宣皺着眉頭說道:“我忽然發現,我真的有些沒用了,言言需要我的時候,我卻無能爲力。”
冷文卓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家宣,你已經很有能力了,宋明誠出來混不也是混個人脈嗎?你有我這麼強大的人脈就是你的本事,放心了,言言的事交給我,你是我最好的朋友,這個時候,我應該義不容辭的站出來幫助你的。”
或許是他說得太慷慨激昂了,任家宣看着他,感動得有些熱淚盈眶。
冷文卓忽然發現:自己這些年是對他太好了,除了女兒,他好像從來也沒有對誰這麼關心過。
這麼想着,他也有些爲自己那純潔偉大的友情感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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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言言包下了飛機的頭等艙,靠在座椅上小憩。
小米和王軍在一旁幫她準備着明天早晨要用的資料。
她看着他們兩個,忽然就有些觸景傷情了,“小米,王軍,你們兩個在我身邊工作八年了吧?”
她這麼一說,小米也有些唏噓:“是啊,時間過得真快,想當初我剛到你身邊當助理的時候才二十歲,八年的光陰就這麼過去了。”
“你都二十八了,也得找個好人家了,否則我總覺得耽誤了你。”董言言無奈地說道:“你說我也不是沒給你們放假,你們假期都幹嘛去了?連個對象都找不着一個?王軍你也是的,快三十的人了還單身一個,你不覺得寂寞啊?”
“我整天的跟在你們兩個話癆的身邊,想寂寞都不行。”王軍酷酷地笑道。
董言言看着他們,忽然心裡一動,對着手指說道:“我說——你們兩個反正單着也是單着,不如在一起吧,王軍你也算是一表人才的,我家小米也是貌美如花,多麼好的一對兒!”
她此話一出口,立刻招來兩個白眼。
“老闆,你不能只圖自己省事兒就亂點鴛鴦譜啊!沒有感情基礎的婚姻是悲劇!”小米不滿地說道。
王軍仰起頭哼了哼:“你當我樂意製造悲劇呢?又沒說過要娶你!”
“老闆,你看看,這麼沒有風度的男人,能要嗎?”
“小米,你不能昧着良心說話,我這麼帥的人沒有風度?難道你這麼說我就有涵養了嗎……”
兩個人就這麼在飛機上你一言我一語針鋒相對的吵了一路,最後董言言服軟了:“祖宗們,是我錯了,你們可讓我的耳根子清靜一會兒吧!”
傍晚的時候,董言言輕衣簡從,悄然回到了C市。
她回到C市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劉青的家裡找劉青。
劉青的女兒剛剛滿月,他父母過來幫着他們看孩子,一家四口其樂融融。
曉含見她來了,歡叫着撲上來抱住她,紅着眼眶說道:“言言,你總算來了!我都想死你了!你現在還好吧?宋——”她話沒說完,就被劉青打斷了:“曉含,去把冉冉抱出來給言言看看。”
“對哈!我帶你去看看寶寶!你還沒見過冉冉呢吧?她長得可胖了!劉青說像我!”顧曉含一邊拉着她進屋,一邊嘰嘰喳喳地說道:“劉青說還好孩子長得像我,如果像他就醜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