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蘭:“你都知道幾年不見,現在我們都不是孩子了,怎麼還能像以前那樣。”
顧廷燁饒有興致地看她忙活,一眼瞅到個熟悉的東西。
“這不是王右軍的字帖?看起來很眼熟阿!”
“幾年前我哥給我的,說是謝禮,讓我好好練字。”
“什麼人阿,送的謝禮如此別緻,要勞動你辛苦練字。”
“是阿,我也覺得這禮送得陰險,所以只偶爾看看,練得卻不多。”
“練得不多卻一直帶在身邊?”
明蘭噎住,徹底不知道該怎麼往下接。
顧廷燁看她窘迫,哈哈笑起來,道:“你怎麼這麼好玩?”
明蘭終於看向他,道:“怎麼?朱曼娘沒找上你,你要來報復我?”
顧廷燁趕忙作揖,道:“哪裡,若不是姑娘,我如今可要陷在那賊婦人的圈套裡出不去了。顧廷燁再次謝過盛六姑娘的仗義相助。”
明蘭輕笑:“你該謝我三哥哥。你沒享到的豔福,可全被他受了去。”
顧廷燁嘴角一勾:“謝過了。王右軍的字帖,他也有一本。”
明蘭更樂了:“哈哈,那看來他也不怎麼喜歡這個禮。”
顧廷燁笑說:“我聽長柏說了,長楓放言絕不碰王右軍的字。”
兩人又笑了會兒,明蘭道:“對了,我要恭喜你,現在是舉人了!”說着作了個禮。
顧廷燁眼睛亮晶晶地看她:“你怎麼知道?特地問你哥哥了?”
明蘭:“長柏哥哥視你如親兄弟一般,把你中舉的事情說得全家人的耳朵都出繭子了,我想不知道都難。而且,我知道,你一定能成的。”
顧廷燁再次作揖:“多謝六姑娘吉言。”
明蘭想了會兒,說:“只是這條路多有艱辛,你還要面對一些磋磨……”
顧廷燁走近兩步,垂眸看她:“有你在旁提點,再多磋磨我也能挺過。”
明蘭的臉紅了又紅:“那你仔細聽我說,一定要按我說的做。”
“在下洗耳恭聽。”
“你……是不是曾經爲楊無端鳴不平?”
顧廷燁微微怔然,才道:“是,在我十二歲那年。楊無端不過是在酒局飯桌上說了幾句放浪之話,就落得個五十歲後才能科考的命運,我覺得官家實在對他太過刻薄,毀了他終身。但這話我只跟我大哥說過。現在想來,那時我也是年少輕狂,不知官家在龍椅之上的艱辛,這些年我苦讀經書,已然不作如是觀。”
明蘭:“你大哥恐怕會在面聖時把這件事告訴官家。”
顧廷燁眼睛瞬間圓瞪,臉色變了幾變,好一會兒才嘆氣道:“罷了……他是能對我做這種事的。”
明蘭:“爲了防止他這麼做,你最好能把這件事提前告知老侯爺,讓他先攔住你大哥。”
顧廷燁長嘆一聲:“我父親如果知道此事,肯定又要打我了,而且,他未必會相信我所說的。在他心裡,我大哥和我,乃是一個天上仙,一個地下泥,他恐怕寧願相信是我把這話宣揚出去的,也不會信是我大哥做的。”
明蘭:“楊無端之事乃官家逆鱗,這句話一旦傳入官家耳中,你的科考之路就斷送了。你好好跟老侯爺說,軟言求他,他總會上心的。”
顧廷燁無奈:“我……我盡力吧。”
明蘭:“我知這件事對你來說很不容易,盡力便好,你家的事,確實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變的,也不是單靠現在你我的力量可去改變。”
顧廷燁轉頭看向牆外的天空:“我那一屋子吸血的親戚,每個都恨不得把我踩死,可他們畢竟是我老子的血親,呵,他不會棄他們不顧的。加之我以前品行不端、名聲不好……哎……”
明蘭:“沒事的,都會過去的,我和長柏哥哥都會站在你這邊。”
顧廷燁回頭盯着她看了許久,看得明蘭的耳朵紅了起來,才緩緩說道:“我必不辜負你們兄妹!”
明蘭微微一笑:“不論結果如何,我希望你能竭盡全力備戰下一次春闈,這纔對得起你這些年的付出。”
顧廷燁點頭:“好!”
明蘭:“第二件事,不要相信你的繼母小秦氏。她真正的目的是離間你和老侯爺的父子之情,壞你名聲,毀你前途。”
顧廷燁眉頭復又皺起:“你說這件事由我大哥做,我相信,可說是我的繼母……你可知她對我有多好?”
明蘭:“我當然知道,她在衆人罵你時獨獨護你,在衆人踩你時獨獨挺你,把你金尊玉貴地嬌養着,乃至偷偷地給你房裡塞人。”
縱使顧廷燁已經對明蘭的未卜先知有所準備,還是被她這幾句話嚇了一跳,他想了想,問:“你究竟是……怎麼知道這些事的?”
明蘭皺着眉:“真的是夢見的。那個夢仿若前世,我看見你在你家的魔窟裡掙扎求生,我很心疼,想幫你。”
顧廷燁:“你心疼我,想幫我,那前世的你我……是什麼呢?”
明蘭臉上一陣紅,低下頭來,不說話了。
顧廷燁看她臉色,猜到了七八分,不再就這個話題多問,只道:“行,我聽你的,你說我該如何做?”
明蘭重新擡頭看他,說:“你既已讀了那麼多書,想必也知道《鄭伯克段於鄢》的典故,父母縱子如殺子,小秦氏如今對你做的就是捧殺。如果你想扭轉局面,那就反其道而行之。今後,你要收斂自己的性情,只按你父親的意思行事,小秦氏說什麼都不要聽,也不要信。遇事不要逞口舌之快,要分辨是非,但不可硬來,如果你父親不聽,那你就先閉嘴,任由他罰,又或自己罰自己,跪祠堂、跪院子、抄家規、抄典籍……總之,苦肉計都用上,讓他把氣出了,再私底下好好勸說於他,千萬不要當着家裡其他人的面忤逆他。”
顧廷燁:“你可專挑最難的事情讓我做。”
明蘭:“你今日這般處境,雖說家事不寧爲首因,可你自己直來直往混不吝的性子也讓那些人有了空子鑽。如果你能多加收斂,也能挽回一二,不是嗎?”
顧廷燁搖頭:“我只能說盡力,但很難,我父親對我成見太深。”
明蘭:“顧老侯爺行伍之人,行事必定爽直,你積年累月的壞名聲確實會惹他不快。可你現在開始細細去解釦,總比有朝一日積怨爆發、最後落得個抱憾終身的好。”
顧廷燁:“這話從何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