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巴黎回來之後,樑詢有事沒事就找簡優出去逛街吃飯,不然去打網球也好,就怕她又胡思亂想。那次在巴黎發生的事,他到現在還心有餘悸。
散落一地的紗帳,點點暈染的血花,蒼白無血色的容顏,散落的頭髮,那悽美的畫面,如今想想都覺得驚悚。當時他手腳顫抖,幾乎同手同腳走了進去,很害怕看到腦海中浮現的那一幕。
幸好,小優能夠承受得住打擊,不然若真的想不開,只怕他都無能爲力。
“小優,你採購的櫃子都已經運回來了,現在放在倉庫裡,我看着款式都很不錯,眼光很好嘛。”
“櫃檯的櫃子必須夠精緻夠美觀,這也是形象問題。到時候再把東西放上去販賣,應該會有不一樣的效果。”她針對不同的銷售物件挑選了不同樣式的櫃子,爭取做到不一樣的銷售渠道。
“工程已經進入竣工期,估計今年年底就能完工,你們簡悅地產的施工隊果然非同尋常,不僅進度很快,質量也不差,就連材料都是最好的。工程交給你們果然很放心。”
畢騰笑呵呵的看着簡優,“我覺得你就是個腦袋聰明的女孩子,不像其他人,還在享受着青春的氣息和快樂,你卻已經發憤圖強了呢。”
“這是被逼的,如果可以,誰想讓自己的活得那麼辛苦?”
她有自己責任使命,肩負着簡家的重擔,能幫着爸爸分擔一些總是好的。再者,爸爸的病情……
畢騰以爲她是想到穆流雲身上去了,於是打住了話題,“你跟阿詢去法國玩得開心嗎?”
“還行吧?也就那樣了。”她的心隱隱作痛,藏着一根隱形的刺,每當想到往事,那根刺就會冒出來作祟。不知道會不會有一天發展成爲肉瘤。
也許哪天她真的受不了的時候,會崩潰吧?
而這一切,她眸光黯淡下來,苦澀的滋味充斥着心口,腥甜的滋味縈繞口鼻之間。最近兩天她一直在思考着一件事,這件事將影響着她日後的生活。
心中五味陳雜,若是事實真的如自己所想,她又該何去何從?
“走吧,今天帶你去商廈成型的樣子,果然跟圖紙設計的一模一樣,你那位朋友還真是個天才。”
簡優心一動,“畢學長這麼欣賞他?”
“當然,我也是學土木工程的,當然看得出他的作品有多麼優秀,捫心自問,我自己都沒有他的一半。”
像畢騰這樣的高幹子弟,能夠謙虛的稱讚一個人,還真的不容易。
“他叫蘇承浩,還在國外深造。今年應該會回來吧,到時候引薦他給學長認識。以後卞城市有什麼工程項目,可以讓他做主打。”
“成啊。年紀輕輕就有這個作爲,我當真佩服。”
“不過他已經是我們簡悅的人了,學長想挖牆腳的話,那是萬萬不能的。”
畢騰搖頭失笑,“你說的什麼話?我又不是開建築公司的,卞城若是還有什麼大項目的話,一定會交給你們簡悅地產。”
簡優笑着點頭,“學長說話要算話,我可就等着做你的生意呢。”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我畢騰說到做到。”
簡優抿嘴笑了,看來跟大人物打好關係也是很有必要的,有了畢騰的保證,就不愁以後簡悅沒有生意了。
樑詢看他們聊的都是生意上的事,“表哥,你不是說要帶我們去看商廈?現在就走吧。”
畢騰看着他把簡優拉走,兩人並排走在前頭,他撇撇嘴,“真是的,不過就是關心的問幾句,醋勁就這麼大,我又不會把學妹拐走,想太多了吧。而且我只說帶學妹去,可沒說帶他去啊。”
樑詢面無表情的回頭看了他一眼,“表哥,你怎麼還不來?”
簡優眉頭緊鎖,心裡還在想着婚紗的事情,爲什麼她會看到鮮紅的顏色?莫非是心裡障礙排斥,所以纔會看走眼?
可那怎麼可能?妖冶的紅,就連瞳孔都映成了紅色,還帶着血腥味,太靈異了吧。
畢騰充當司機,樑詢時不時的轉過頭看她,簡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並沒有留意到他緊蹙的眉頭和擔憂的神色。
“到了,就是這裡。”畢騰雙手插着口袋,擡頭看着矗立的一棟棟尚未完工的高樓,“這裡是中心經濟地帶,那邊可以做休閒娛樂城,再遠一點是居民樓,格局開闊,我爸也很喜歡。”
畢騰十分滿意,“未來的幾年,我爸想要把這附近的荒地都開發了,帶動全市的經濟發展,明年要評全國文明城市的。”
簡優眼底快速閃過一抹精光,“到時候還請學長多多關照。”
他咧嘴笑了,“你這丫頭還真是三句不離本行,我說過會讓你們簡悅負責就不會食言,我還不想變成胖子。”
他們正好站在施工地點,上頭敲敲打打,樑詢皺眉,“還是換個地方說話吧,這裡太危險了。”
他的話還沒說完,頭頂突然就砸下來一塊板子,還伴隨着響亮的吼聲,“快讓開。”
畢騰動作利索的躲開,樑詢眼疾手快扯了簡優的手往旁邊拽去。
簡優拍拍胸脯,看着模板砸在地上,煙塵隨即飄散在空中,“還好還好,幸好閃得快。”
“我們到那邊去吧,這裡真的不安全。”雖然是來查看工程進度的,可卻不能把自己的命給丟了。
“啊……”簡優剛邁出去的腳步頓時縮了回來,嚇得她打了一個激靈。
只聽得身後一聲悶哼,緊接着是重物墜地的聲音,她臉色大變,扭頭看去,只見剛纔他們站立的地方躺着一個人,鮮血不停地涌了出來,很快就染紅了附近那堆黃沙。
“死人了死人了,摔死人了。”一個洪亮的女中音頓時放聲驚叫,好像覺得還不夠刺激,非要鬧得所有人都知道一樣。
畢騰是看着那個人從三樓的高度墜下來的,他臉色驟變,“我去看看。”
“我也去。”簡優神色一凜,樑詢卻攔住她,“你在這邊等着,我去。”
他沒有忽略剛纔那個婦女所說的話,要是真的出了那樣的事故,模樣肯定不好,他不想讓小優受到驚嚇。
簡優點點頭,“好,你快去,回來告訴我。”
樑詢確定她站立的地方安全,這纔跟了上去,撥開人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聽聞出了事故,那些工人早就裡三層外三層的包圍了,“張強從架子上掉下來,我昨晚就跟他說不要喝那麼多酒,結果今早起來的時候臉還紅紅的,一副沒睡醒的樣子,現在好了,出事了。”
“說這些有什麼用?趕緊叫救護車啊,老天,這血夠駭人的,不會有事吧。”
“我看八成摔斷了腿,可憐見的,他平時什麼都不愛,就愛喝酒,現在誤事了吧?”
畢騰立即叫了救護車,“大家先別動,他摔下來也不知道會不會造成骨折,麻煩你們稍微站遠一點好嗎?不要妨礙傷者,污濁了空氣。”
樑詢低頭查看張強的傷勢,他已經痛得暈過去了,臉色蒼白,身下淌了一灘血。
還好沒有讓小優跟來,看到這一幕估計會嚇到,他發現她最近看到紅色的東西都比較敏感。就譬如昨天去吃飯,桌上擺放着一小枝紅玫瑰,她臉色就有點難看,立即讓服務員把玫瑰花給撤了。
他不明所以,她深吸了一口氣才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簡優蹙眉看着圍觀的人,自然也把那些話聽了進去。從三樓的架子摔下來,這個高度,幸運的或許只是來個骨折,倒黴的就算喝水都能塞牙縫,生命不保,當然極大可能會摔斷腿摔斷胳膊。
樑詢不敢動傷者,臉色不太好看,不時地伸頭去看簡優。
簡優穿着一身名牌服飾,突兀的站在雜亂不堪的工地,孤零零的一個人,沒有人理會她。
她不由得邁開腳步往人羣走去,施工隊是簡悅旗下的,她也算是少東,沒道理自己的工人受傷了她卻不關心。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氣勢驚人,還是因爲容貌青春俏麗,人羣自動讓出一條路。
樑詢不太贊同的看着她,“你怎麼來了?放心吧,我和表哥會處理好的。”
“傷得很嚴重?”她的目光在觸及地上那灘血跡時,頓時消了音。
樑詢還沒來得及擋住她的視線,她卻已經看到了,一顆心頓時懸了起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連她細微的呼吸都能察覺。
簡優臉上的血色迅速褪去,一點點的慘白,失神的望着那紅得刺目的血,血腥的味道刺鼻,迎面襲來。
“表哥,我帶小優去那邊休息,你看着傷員。”樑詢就算神經再粗也能感覺到簡優的不尋常。
簡優指尖冰涼,眼神一片空洞,似乎是看到了極其驚悚嚇人的一幕,嗜血咬人的兇獸。
“阿詢,你有沒有看到很紅很紅的一片血?就好像一條河流,河水都是紅的。”
樑詢心裡一個咯噔,“小優,你神經繃得太緊了,沒有的事,這裡好好的,放鬆一點好嗎?”
“不,我看到了,我放鬆不下來,好恐怖,好血腥。”她顫抖着脣,十指早已握成了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