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你別安慰我了,我沒事。”
杜欣欣哪裡能看不出來她的勉強?
“如果真的沒事的話,就不要板着一張臉,你是去探病的,哭喪着臉對自己對樑詢都不好。”
凌翩翩早就和畢騰掐起架來了,發揮她一貫的潑辣氣勢,將畢騰罵了個狗血淋頭。
畢騰啞口無言,誰讓自己先招惹她的?都怪自己太沖動,一時說錯了話,惹了不該惹的人。
簡優心裡憋的難受,穆流雲霸道命令,沒有考慮過她的感受,只顧慮自己,當着那麼多人的面給她難堪。之後雖然他同意了,可那陰鶩的神色,略顯落寞的背影,還是讓她難受了。
“好,我知道了,抱歉。”她輕輕抱着肚子,一臉掩飾不住的憂愁。
杜欣欣無奈的嘆了口氣,這算什麼事啊?好不容易和好了,現在又爲了一個樑詢鬧彆扭。
她心裡多少還是埋怨穆流雲的,畢竟小優懷着孩子呢,媽咪說孕婦是最辛苦的,他應該多加體恤。
“要不今晚你先去我那裡住吧,媽咪也擔心你。”
簡優想也不想就答應了,“好,我聽你的。”暫時分開也好,說不定還能想清楚些。
此時的穆流雲還沉浸在懊惱自我厭棄中,完全不知道小優心裡已經對他記恨上了。
樑詢此刻並沒有在樑家,而是在自己的別墅裡,這兩天都跟畢騰在一起,他的悲傷落寞,也只有畢騰知道。
簡優深吸了一口氣,攙扶着杜欣欣的手,看着眼前的鐵門,突然心生怯意。
她在害怕,怕看到樑詢哀怨的眼神,怕他對自己心存怨恨,其實在她早已把樑詢當成好朋友,她不想輕易就失去這份友情。
葉櫻的轉變已經讓她悔恨莫及,如果早知道會這樣,她當初就會勸司徒留下來。
“進去吧,他在等你。”畢騰開了門,目光在簡優的臉上掃了一眼。
客廳裡瀰漫着淡淡的酒氣,所有窗子都打開,看得出來主人嗜酒,而且還挺嚴重。
凌翩翩是醫學專業出身的,知道酒氣對孕婦不好,“小優你先別進去,先等空氣潔淨了再……”
簡優搖搖頭表示不在意,“沒事,我只是進去看看他。”
畢騰帶她們到一間緊閉的房間門口,“他就在裡面,過得很不好。我說的話或許你不相信,自己親眼去看吧。”
杜欣欣和凌翩翩對視一眼,小心翼翼的跟在簡優身後,“小優,要不,還是我先進去看看吧。”
簡優不再磨嘰,推門走了進去,寬敞明亮的房間煙霧繚繞,煙味薰得人眼睛都睜不開,隱約在靠窗的牀~上看到個人影,影影綽綽卻不太清楚。
“咳咳……樑詢你這是在幹什麼?要把房子都燒了嗎?”
杜欣欣說話毫不顧忌,她跟樑詢也算是老同學,這兩年因爲簡優的關係也逐漸成爲普通朋友。
樑詢似乎沒想到會有女人闖入,透過氤氳瀰漫的霧氣,視線落在了肚子凸起,容貌清麗的簡優身上。
“你……”他本來想問她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可看到她捂着鼻子,拼命抑制煙燻的濃味,立即爬起來將門窗都打開。
由於太過緊張震驚,力氣不足,撞倒了茶几和音響,差點沒一頭栽在地上。
凌翩翩扶着簡優在走廊裡呼吸新鮮空氣,樑詢見狀嘭的一聲關上門,動作利索的換了套乾淨整潔的衣服,細心的把自己身上的煙燻味去掉,緊張恐慌得差點把房子都給拆了。
聽着裡頭不時傳來哐啷的聲響,凌翩翩再也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
杜欣欣卻笑不出來,看這架勢,樑詢哪裡是病得不輕?畢騰撒了謊。
可罪魁禍首卻一點都不緊張,反而還主動拿出好吃好喝的招待她們。
“阿詢本來是病入膏肓,不過你一來,就不藥而癒了。”他弱弱的解釋,之前咄咄逼人的架勢早就不復存在。
簡優神色晦暗不明,低眉不知道在想什麼,畢騰略微忐忑,想起剛纔當着穆流雲的面給她難堪,也不知道那個霸道的男人會不會記仇。
凌翩翩橫了他一眼,“你不是很厲害嗎?繼續瞎編啊?”
樑詢出來的時候已經穿戴整齊,拉雜的鬍子颳得一乾二淨,臉色很是憔悴,眼窩深陷,除了那雙黝黑髮亮的眼睛,渾身都散發頹廢的氣息。
“小優,你怎麼來了?”他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卻比哭還要難看。
“聽說你生病了,我來看看你。”簡優露出和善的笑容,語氣關心,“瘦了好多,怎麼不好好照顧自己?”
樑詢一聽就知道是怎麼回事,銳利的眼神瞪了一眼多管閒事的表哥。
“其實我並沒有生病,只是有點不舒服,並不是很嚴重。”
“那就好,身體是自己的,沒有人值得你虐待自己的身體。”簡優目光清亮,卻並沒有責怪的意思。
樑詢不是沒聽明白她的意思,只是這話裡話外,都在跟自己撇清關係,難免會心塞。
“你的肚子,好大。”
“嗯,在過三個月就要生了,也不知道是個調皮搗蛋的男孩,還是鬼精靈的閨女。”
“應該是女孩,像你一樣聰明伶俐。”他聲音沙啞,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想到一個小小的女孩,小優小時候的樣子他沒有見過,高中時候的青澀懵懂,如今回憶起來,都是甜蜜的。
那個時候她的眼中只看到自己,事事以他爲先,想盡各種辦法來討好他,真的好想再回到那個時候。
可是現在,換做他討好她,也未必能夠得到她的歡心。能讓她欣喜愉悅的,從來都是那個人。
“但願如此。”簡優笑了笑,“你沒事就好,我先回去了。”
知道畢騰騙了她,可她卻並沒有生氣,對於樑詢,她着實欠了他不少,也不知道他給不給機會她償還。
“既然來了,多坐一會兒吧,他應該不會介意吧?”
簡優順勢坐在他對面,畢騰從廚房裡折騰出了熱騰騰的皮蛋瘦肉粥,“多少吃點吧,已經兩三天沒進食了。”
樑詢手握拳放在嘴邊清咳,掩飾尷尬,“我不餓。”
畢騰責怪的看着他,視線卻瞟向了簡優。
杜欣欣和凌翩翩早已被畢騰打發到樓上去了,他微微嘆氣,留給他們單獨相處的空間。
“你先吃點墊墊肚子吧,把自己折磨成這樣,你爸媽會心疼。”
你會心疼嗎?他多想開口詢問,可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
簡優見他一動不動,只用那雙憂鬱漂亮的眼睛看着自己,不由得端起瓷碗,慢吞吞的舀了一湯匙送到他嘴邊。
樑詢錯愕地看着她,腦袋突然短路,根本就沒想到她會有如此舉動。
“年紀比我還大呢,當學長的還要學妹照顧,是不是應該受罰?”
樑詢最終還是接過了瓷碗,“我自己來。”雖然他也很想享受她的體貼關懷,但是那不是他能覬覦的。
一碗見底,他再也沒有食慾。
“是表哥讓你來的吧?對不起,他肯定給你添麻煩了。”早知道表哥會去找她,他就不會自虐。
“談不上麻煩,他很關心你,你這樣子,的確讓人擔心。”
簡優微微一笑,好似七月突然綻放的薔薇,嬌媚妖冶,“阿詢,你爲什麼非要折磨自己不可?是存心讓我擔心嗎?”
淡淡的關心意味,她是含笑說出口,好像只是隨意一句,輕描淡寫,又似乎是真的把他放在心上。
他心絃一扯,“小優……”
“其實這世上,根本就沒有誰離不開誰,人是最孤獨的,生來是一個人,死的時候也是一個人。當你以爲那個人會一直在你心上,可是離開了她,你照樣還能活。”
“這是你的經驗之談?”他指的的是穆流雲跟她分開那段日子。
“沒錯。雖然一開始很痛很難受,完全無法接受,可日子久了,你就習慣了。”
“習慣是個很可怕的東西。”他淡笑。
誰說不是呢?高中那會兒慢慢習慣了她的死纏爛打,然後習慣了她的冷漠對待,再之後習慣陪在她身邊,他以爲這就是永遠,可最後發現原來不是。
所以他還要繼續習慣沒有她在身邊的日子嗎?一習慣就是一輩子的時間。也不知道那個時候他會變成什麼樣子。
他想,她會平安生下孩子,跟穆流雲過上平安幸福的生活。
而他呢,自始至終都是個局外人,好不容易入局,卻又輕易出局。
在她的生命力,他只是個過客,奢望自己能夠在她絢爛的日子裡留下隻言片語。
他做到了,小優把當成好朋友,但那也只是維持在好朋友的水平上,再進一步,難如登天。
親近的關係,卻顯得如此疏離,他不知道還能用什麼辦法留住她的心,她走得太遠,他想追着跑上去,可發現早已落下了一大截。
“回去吧,好好養身體,以後不要隨便出門了,身體要緊。”
簡優擡頭看他,見到了他陽關般的笑臉。
“我是樑詢,是個大男人,不會自暴自棄,過了這段時間就好了。”
簡優知道他是個很體貼的人,一直都知道,只是她和他,註定走不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