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光,夕陽餘暉從窗口灑了進來,窗臺上的鮮花嬌豔欲滴,上頭還滾動着幾顆水滴,晶瑩剔透。
穆流雲斜斜地靠在牀頭,擡頭看着簡優掛起來的紙鶴,五顏六色,都是她親手摺的。
“阿雲,聽說只要折一千隻紙鶴,願望就能夠實現。我希望我的阿雲快點好起來,你可是意氣風發的大總裁呢,管理着成千上萬的員工。你還答應過我,等我長髮及腰,你就跟我結婚,可不能賴皮哦。”
她的聲音輕輕的,似乎是在呢喃,又像是在訴說着一件理所當然的事。
他當然記得他說過的話,等她長髮及腰,她答應做他的新娘。
還記得那晚,千鈞一髮,生離死別,以爲再也見不到她,那種撕心裂肺,心臟絞痛的感覺,如今想來還是心有餘悸。可如果讓他再重新選擇一次,他還是做相同的抉擇。
穆長風太陰險,嚴厲深不可測,心狠手辣。
如果要真正放開手去跟他們爭鬥,就勢必要先保全好身邊人的安危。不管是小優,還是外公舅舅們,都是他要保護的親人。
一個小優就已經讓他們不擇手段,若是拿外公的性命做威脅……他不得不做打算。
“魁龍。”
魁龍立即閃身進來,“老大有何吩咐?”
“讓你的手下用點心,務必要保護好外公的安全。”保全公司,就是爲了如今的局面做的準備。
“是,我已經派了三十幾個人去那邊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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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流雲疲憊地揉揉太陽穴,儘管都做了完全的準備,可卻還可能有疏忽,“火狼有消息沒?”
“韓宵說沒有找到任何的蛛絲馬跡。”說到這裡,魁龍也着實不好受。畢竟是同甘共苦的兄弟,火狼的失蹤,給了他們沉重的打擊。就怕下一次韓宵回來報的,是火狼已經不在人世的消息。
所以說,沒有消息也算是好消息,他們還心存一線希望,火狼還好好的。
“知道了,你先出去吧。”現在不能親自去公司,他的行蹤暫時還不能暴露,只能讓火蛇去跟公司裡的人接洽,把公司近期要出口的貨物都停止,他可不想再讓穆長風鑽空子。
穆昭一臉晦暗地走了進來,手裡還捧着鮮花,更加映襯出他苦澀的表情。
“哥,我來看你了,身體好點沒?”
“嗯,好多了。”就是夜裡會很不舒服,特別是腹部,痛得冷汗涔涔。但是他從來不會主動喊醫生,這幾天小優都是夜裡過來陪他,他怕吵醒她,更不願意讓她擔心。
穆昭插好了花束,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坐在了他的病牀前,一時沉默不語。
穆流雲在看雜誌,見他不說話也並不以爲意。
病房的氣氛有點凝滯,穆昭的視線就落在堂哥的臉上。
雖然生病受傷了,可這並不有損他的英俊形象。凌亂的發有幾縷散落在額頭,臉頰瘦削了些,下顎線條優美,劍眉星目,丰神俊朗。特別是那雙眼睛,銳利冷冽,似乎能夠看穿人的內心。
有時候穆昭覺得自己就是個透明人,在堂哥的面前無所遁形。
要說聰明睿智,他不如堂哥;要比手段謀略,他稍遜一籌;論起氣勢果斷,他遠遠不及。同爲爺爺的孫子,同是穆家人,他們之間的差距太大了。
“哥,當是爺爺挑選你作爲穆氏的接班人,自始至終都是對的。”
穆流雲擡頭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有話要對自己說,於是便將手頭的東西放下,雙手抱胸,耐心地等待他把話說完。
穆昭苦笑,“這麼大一個集團,如果沒有一個優秀人來領導,以後肯定會走下坡路。不管是謀略睿智,還是目光長遠、果斷抉擇,在我們家裡,你都是最優秀最厲害的。”
“嗯哼,你想說什麼?”
“爺爺目光毒辣,從小就挑了你做接班人。我知道爲了擔起這個重擔,你吃了很多苦,也付出了許多努力,一個人在國外的幾年,拿了很多獎,得了兩個碩士學位,這樣的你是我遠遠都達不到的。”
穆流雲定定看着他,突然說道,“小昭,我們已經好久沒有這樣談話了。”
穆昭點頭,“是啊,你忙着公司的事務,日理萬機,日夜操勞,我有學業要進修,真的已經很久沒有促膝長談了。”
他鼓起勇氣,“哥,你怪我嗎?”
穆流雲拍拍他的肩膀,“傻小子,我們是一家人,我爲什麼要怪你?在我眼裡,你是我的親弟弟,是我要保護的人,都是一家人,何來說怪不怪的?”
“那你怪我爸爸嗎?”穆昭終究還是說出了心裡的糾結所在。
他一直都不知道爸爸竟然會對公司有這麼大的野心。自從上次出口的貨物出了問題,他當時跟着去學習,雖然沒有看出別的,但是他卻起了疑心。
而這次被捅出來的事件,貨物都是交給鍾家的船運公司負責,怎麼會無端端的摻入違法物質?除非是有人故意而爲之。鍾老跟爺爺關係很好,他的孫子鍾智柏跟大哥交情也不錯,他們沒有可能陷害穆氏。
因爲跟穆家作對,佔不到一丁點的便宜。
除非是有內鬼。
而外貿出口這一塊,是爸爸負責的,他敏銳地感覺到爸爸在處理這件事上不太用心,馬馬虎虎。如果還沒有一點別的想法,那他就太遲鈍,不配做穆家子孫。
所以他去問了爸爸,就在他的書房裡,父子倆吵了一架,最後他摔門離去,接着就聽到了瓷器破裂的聲音和咒罵聲。
老實說,他對爸爸的所作所爲很失望。他從來就沒想過爸爸竟然會覬覦公司,野心之大,妄想收入囊中。他敢肯定堂哥也知道了,敏銳睿智的他,怎麼可能沒有察覺?
穆昭問了這麼一句,病房裡突然靜寂了下來,空氣似乎變得稀薄,連呼吸都很困難。
“爲什麼這麼問?”過了許久,穆流雲才說道。
穆昭苦澀地笑了笑,“大哥,你就別跟我打啞謎了,你肯定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阿昭,你真的長大了。”穆流雲語氣溫和,可是這麼一句話,有些許安慰,更多的是遺憾。
是啊,在這種情況下長大,明白了許多事,還不如不知道的好。寧願做個無知快樂的人,總好過心裡堵得慌。
他心裡一沉,這麼說來,堂哥只怕很久之前就知道了,所以跟爸爸的關係纔會疏遠。特別是近來爸爸都不曾到醫院探望堂哥,媽咪熬的蔘湯被退了回來,他就知道,堂哥和爸爸的叔侄之情,只怕更加的淡薄。
他害怕有一天,爸爸和堂哥也會撕破臉,就像堂哥和大伯,針鋒相對,劍拔弩張。
這不是他樂意看到的。
“同是穆家的子孫,我想不明白,爲什麼爸爸會有那種想法?不缺錢花不缺權勢,在公司裡已經是個高層主管,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樣有什麼不好?”
他問過爸爸同樣的問題,可卻讓他失望透頂。
他說,“我窮其一生爲公司賣命,可以說集團的壯大也有我的一份功勞。我還在努力打拼的時候,穆流雲他還只是個不懂事還流着鼻涕的三歲孩子。退一步來說,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可是爸爸他卻把希望都交給一個小孩子,從小開始栽培,忽視我的努力付出,讓我情何以堪?”
“阿昭,你還小,不明白人的貪念可以膨脹到了什麼地步。”穆流雲並沒有生氣,神色淡淡的,就連語氣,也是清冽淡然。
“人到了一定的位置,在公司佔有一席之地,想要的東西就會越來越多。人心是最深不可測的,慾念無窮無盡。距離最巔峰就只有一步之遙,換做是你,你會不會想繼續攀爬?”
穆昭拽緊拳頭,“別人或許會,但是我沒有那個野心。”
這個穆流雲也瞭解,堂弟向來不喜歡束縛,對公司也從來沒有表現得很感興趣。
“其實爺爺選你做繼承人的時候,我心裡是鬆了一口氣的。哥,我已經想過了,我以後不進公司就職,我想學攝影,當導演,拍電影電視劇。”
穆流雲沒有感到驚訝,“二叔不會同意的。”
“是啊,他的胃口很大,想讓我進公司實習,以後能夠瓜分權勢。”
“高處不勝寒,站得越高,越容易迷失方向,容易失去許多知心朋友。只是有些人的想法不同。就好比古代的帝王將相,登上最高的那個位置就擁有了全天下,纔會有那麼多人想要去爭,即便頭破血流。”
穆昭看着一臉真摯的堂哥,心裡涌起無限的愧疚。
“大哥,對不起。”他鼻頭酸澀,神色黯然,“都是因爲我爸爸纔會讓你受傷,差點丟了性命,我代他向你道歉。”
穆流雲搖搖頭,“這件事跟二叔無關,你也別太自責了。”
聽他這麼一說,穆昭心裡更加不好受,“大哥,我會想辦法勸他的。”
“嗯,盡力而爲就好。倒是你,既然有了奮鬥目標就好好地努力,大哥支持你。”
二叔如果能夠放手,當初就不會選擇這麼做了。只不過還是有點遺憾,被最親的人背叛,那種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