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對葉家可真是不錯。”謝卿的言語中夾雜着一絲諷刺。
葉尚書收受賄賂一事,證據確鑿,陛下再說盛怒之下,卻只是將葉尚書一人下獄,葉尚書的兒子葉成軒依然是御林軍統領,趙王德妃的位份也沒有任何變動,這簡直就是輕判了。
可是永慶帝當初是怎麼對李家的,不過就是幾封書信就判定李家通敵叛國,不出三日就滿門抄斬,連李家的下人都沒有放過。
帝王的心,真是偏的厲害!
雲錦擡手府上她的手背,溫聲說道:“你放心,葉家不會好過的。陛下想放過他,沒那麼容易!”
謝卿擡眸看雲錦,搖頭淡笑道:“沒事,我只是有些意難平罷了。不過,毅王和淑妃想必也不會閒着,這麼好的機會,他們必然會落井下石。”
她是在背後將水攪渾,明面上,毅王纔是趙王的對手。
“毅王倒是比趙王聰明些。”雲錦淡淡地說道,“陛下只是將葉尚書下獄,卻沒有嚴加處置,毅王看出了陛下的心思,只是提了一句,抄了葉家的所有家產,以平民憤。”
聞言,謝卿輕笑道:“毅王倒是有些意思,這個提議倒是甚妙。不過就是個不大不小的責罰,陛下不會不同意,但是對於葉家來說可就是大事了。”
她可沒忘記,葉家家底不豐,全靠着這兩年才漸漸過上了錦衣玉食的生活,幾個月前葉蓁蓁那一鬧,直接賠了奇珍閣五萬兩銀子,他們都肉疼不已,眼下全部家產充公,對於葉家來說不亞於是滅頂之災。
“謝淑妃也沒閒着,在宮裡狠狠地算計了葉德妃一回,陛下原本沒有動葉德妃的意思,但是眼下太后直接一聲令下,將德妃禁足,對於趙王來說無異於是雪上加霜。”
謝卿若有所思地說道:“可是不管謝淑妃和毅王怎麼算計,終究怎麼處置葉尚書,趙王會不會被牽連其中,最終皆是由陛下決定的。”
這纔是謝卿最擔心的,“除非是陛下真的有意要立毅王爲太子,不然他定然不會讓趙王從此失了根基。”
而永慶帝真的是想立毅王爲太子嗎?似乎不見得。
“葉尚書坐上吏部尚書的位置原本就是陛下擡舉,但是若是將他稱作是趙王的臂膀,未免有些牽強了,沒了葉尚書,陛下仍然可以給趙王尋新的依靠。”雲錦正色說道。
換句話說,葉尚書即便是不死,他從此也不會在朝堂上有立足之地。而且葉家已經被抄家,進了國庫的東西,從來沒有還回來的道理。
“至於葉尚書會有什麼樣的結局……”雲錦擡眸淡笑,“卿卿,你想他如何?只要你說是怎樣,他就會怎樣。”
靖州難民一事,鐵證如山,葉尚書如今已是砧板上的肉。
謝卿勾脣冷笑道:“我想他死。趙王不需要有個做吏部尚書的舅舅,就是通過葉尚書,趙王籠絡人心,其中有一大半就是父親從前的門生。”
吏部掌握着所有的官員的考覈的晉升,就是通過這個,趙王得到了很多不屬於他的勢力。
雲錦點了點頭,“卿卿,你放心,一切都會如你所願的。”
“可是陛下並不想殺他啊?”謝卿眉頭微皺。
雲錦輕笑道:“葉尚書手下從來都不乾淨,從前是因爲他是趙王的舅舅,德妃的兄長,陛下對德妃母子的寵愛誰都看在眼裡,當然不敢輕舉妄動,可是若是趙王都放棄這個舅舅了,其他人自然也就不會客氣了。”
長期以來,葉尚書都是靠着趙王這層保護殼,但是沒了這層保護殼,那麼其他人可就不會客氣了。
“趙天麟此人耳根子軟,性情優柔寡斷,他會放棄葉尚書?”謝卿到底與趙天麟相識多年,對於他的性情還是瞭解幾分的。
葉尚書是他親舅舅,他會大義滅親?謝卿表示有些懷疑。
“趙天麟不會,但是不代表別人不會。”雲錦淡淡地說道,“葉成軒是個殺伐果決的人,他會勸趙王放棄的。”
“葉成軒……”謝卿沉思片刻,道,“這還是真是他做得出來的事情。”
忽而,謝卿擡眸淺笑道:“看來你將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雲錦笑道:“所以這幾日我們新婚,還請娘子先不要考慮這些雜事,好好與爲夫在一起好不好?”
他想要與她過幾天安靜的日子,沒有什麼趙王毅王,只有他們自己。
謝卿眼底閃過一抹愧疚,柔聲說道:“對不起,雲錦。”
是她自私了,雲錦爲她考慮良多,而她卻沒能爲雲錦考慮一下,今日是他們新婚第一天啊。
“傻卿卿,不要說對不起,我只是不希望你太累。”雲錦輕輕將她擁入懷中。
……
趙王府
趙天麟麪皮崩的緊緊的,他真是快被逼瘋了,他已經夠累了,但是母妃卻還不讓人省心,越想越着急,越想越生氣,趙天麟直接拿起花瓶就往下砸。
啪的一聲,碎片亂飛。
“王爺,您就算是把所有的東西都砸了,也無濟於事。”葉成軒嘴脣抿得緊緊的,相比於趙天麟,他心裡更爲冷靜一點。
“本王心頭有氣,不發泄不痛快!”趙天麟咬牙說道。
他從來沒覺得有這樣的憋屈的境遇,對,沒錯,是憋屈。他明明什麼都沒有做,在靖州,他一心只想着怎麼將事情做好,讓永慶帝滿意,卻不曾想辛辛苦苦幾個月,轉眼間就沒了。
扯後腿的人還是他的親舅舅和親孃。
這叫他如何甘心,心頭如何不氣!
“那發泄了,王爺覺得心裡可就暢快了?”葉成軒反問道。
這還用問嘛,看趙天麟這氣急敗壞的樣子,能暢快就對了。
趙天麟垂眸不語,鐵青的臉色將他內心的情緒表露無遺。
“眼下王爺應該做的是想辦法如今將這個難過度過去。”葉成軒正色說道。
趙天麟攥緊了拳頭:“眼下本王已經是無計可施,鐵證如山,要本王如何做?原本父皇只是將舅舅下獄,原本等父皇的氣消了,本王和母妃求一求父皇,或許還能從輕發落,可是母妃如今又怒鬧了父皇,還能有什麼指望?”
“王爺,您說錯了,陛下從來都沒有表態,姑姑惹惱的人是太后,不是陛下。”葉成軒正色說道。
“從前父皇最是寵愛母妃,若是他沒有生氣,又怎麼會看着母妃被罰而不吱聲呢?”
趙天麟並不以爲然,永慶帝雖然沒有表態,但是從從前的反應來看,趙天麟不相信真的沒事。
葉成軒搖了搖頭,正色說道:“王爺,陛下即便是生氣,但是也總有氣消的時候,您眼下考慮的不應該是怎麼向陛下求情。”
趙天麟愕然,“如果不求情,舅舅只怕就死定了。”
“王爺,若是您早一步向陛下陳情,說明原委,您倒是還可以向陛下求情,但是現在……”葉成軒搖頭說道,“已經晚了,您求情也沒用。”
從永慶帝知道真相的那一刻開始,趙天麟就已經陷入了被動。
趙天麟眉頭皺得緊緊的,“難道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沒有。”葉成軒正色說道,“即便是您向陛下求情,那也不過是在消耗陛下對您的情分。”
情分這東西從來都是越用越少,一旦用了,能不用就不用。
“即便是陛下饒了父親,那也不過是將他便爲庶民,讓他從此在家裡養老,他也不可能再坐上吏部尚書的位置了,換句話說,對您而言,已經沒有任何用處了。”葉成軒擡眸看向趙天麟,“用您與陛下的父子情分,換來這個,您覺得值得嗎?”
值得嗎?
趙天麟其實是想說不值得的,葉尚書如此拖後腿,害他淪落到如此境地,他心裡不是沒有怨氣,可是礙於他是他的親舅舅,所以他不能多加贅言。
可是若是拿他與陛下之間的父子情分,去換取葉尚書的平安,這好像有點太虧了。
趙天麟欲言又止,可是到底是親舅舅,他若是見死不救,這豈不是太狼心狗肺了。
“您不用想了,王爺,即便是您想救他,我也會堅決阻止的。”
葉成軒的聲音很堅定。
這一刻,趙天麟忽然覺得心下一鬆。不用他自己做決定了,葉成軒已經幫他解決了這個問題,他不用再糾結了,瞬間他的心得到了片刻的放鬆。
“表哥,那現在怎麼辦?我現在也是寸步難行,毅王的人天天彈劾我。”趙天麟絲毫沒有發現他已經將葉成軒當成了他的主心骨。
“王爺,你覺不覺得這件事情很奇怪?”葉成軒若有所思地說道。
趙天麟眉頭皺得緊緊的,“奇怪?”
哪裡奇怪了?他怎麼沒發現?
趙天麟眼巴巴地望着葉成軒:“表哥,你可是有什麼發現?”
“此去靖州,除了工部侍郎簡大人,其他人都涉嫌貪污公款,而且偏生這些人又都是父親安排的,你難道不覺得這件事情很奇怪嗎?就好像是故意針對父親,針對王爺你似的?”
聞言,趙天麟仔細地想了想,道:“舅舅從前確實也會收受賄賂,這一次本王去靖州,法子都是現成的,只要有個精通水利地形的人,就一定能解決靖州的問題,立下大功。其中有些人趁機謀取私利,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唯獨這個簡大人,爲人正直,去了靖州就一心撲在開渠引水之事上,這次引水之事,能成功,他的功勞可不小,這應該沒什麼問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