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趙天麟欲言又止,他想說他沒有矛盾,可是話到嘴邊,又生生止住了口,他沒有矛盾,那他在糾結什麼。
葉成軒就這麼直直地看着他,眼眸微深,但是卻一言不發。
終於在葉成軒審視的目光下,趙天麟不得不承認:“是,我心裡確實有些糾結。”
“雲卿通敵叛國,她是大越的罪人,她是個壞人,可是雲世子還是願意拿出唯一的一塊免死金牌來救她,一個男人愛一個女人,用情至深也莫過於如此了吧?”
趙天麟擡眸正視葉成軒,葉成軒點了點頭:“不錯。”
撇開雲錦本人而言,不管那個女人是誰,她做了什麼,男人還是願意救她,用情至深確實莫過於如此。愛她愛到沒有原則,這種境界不是一般人能達到的。
“他能做到的事情,而我做不到。”趙天麟眼眸一暗。
“王爺,你到底在糾結什麼?你既然喜歡的人是雲芷絮,不是李雲卿,那你有什麼可糾結的?”葉成軒就不明白了,趙天麟這傷春悲秋的神情到底是爲何。
葉成軒知道這個王爺表弟並不是什麼殺伐果決之人,做事總是猶疑不決,說好聽點叫他爲人忠厚單純,說難聽的就是傻,呆呆傻傻的,甚至可以說是無能。單從這一點來說,趙天麟還真是葉德妃的兒子,完全承襲了葉德妃的腦子,不過得虧他是皇子,自小有太傅教導,頭腦總算是開化了些,還歹明白事理,不然肯定和葉德妃一模一樣。
“王爺,眼下都是什麼時候了,你還在想什麼?”葉成軒心頭焦急不堪。他真是想不明白,趙天麟到底是怎麼了?
“你都被人逼到牆角根兒了,你若是再不想辦法讓自己脫身,你覺得你會有好下場?”葉成軒一再催促。
他希望趙天麟能將某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拋開,把心用在正事上。
殊不知,他越是這樣說,趙天麟越是思緒上涌,止都止不住。
“表哥,你知道嗎?雲世子曾經問過我,我喜歡的人是誰?我在大婚之日抄了雲卿全家,親手將雲卿送入大牢,又親眼看着她喝下鴆酒,雲世子問我,我到底將雲卿置於何地……”
趙天麟想起那日在御花園,雲錦涼涼的眼神,淡淡的話語。
“我說我喜歡的人是絮兒,但是從前雲卿是我的未婚妻,是父皇爲我賜婚的,她是個完美的女子,容貌才華性情家世,都是一等一的好,細數全京城沒有哪一個女子能比得上她了,所以我不敢負她,我的正妃只能是她,但是我萬萬沒有想到,李家居然是叛國賊,而云卿她也參與其中,我說這樣的女子,我萬萬不能接受。”
“現在想起來,我才發覺當時雲世子的眼神裡是諷刺,他在諷刺我……”
趙天麟的聲音很低,與其說這話是說給葉成軒聽的,倒不如說這話是說給他自己聽的,喃喃細語,吐露自己內心深處的聲音。
葉成軒眉頭皺得緊緊的,他只覺不對,雖然他到現在爲止也沒有弄清楚,趙天麟到底想表達什麼,但是直覺告訴他,好像從前的某些認知是錯的,比如說他從前以爲趙天麟也是覬覦李相位高權重,不甘心岳家的勢力太大給自己造成威脅,所以才親自帶頭抄了李家。
葉成軒沒有說話,他直視着趙天麟,不放過趙天麟的每一個神情。
“雲世子爲什麼要諷刺我呢?他看我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個傻子。”趙天麟的言語微微透露着苦澀的味道。
“到今日我才知道,雲世子原來是喜歡李雲卿,他想救她……”趙天麟的目光落在遠處的天空,此時已經臨近傍晚,天邊是晚霞縈繞,霞光四射,好似火燒一般。
霞光逼人,他的眼前不自覺地浮現出那抹紅色的身影,明媚傾城,肆意飛揚。
“雲卿從前最愛穿紅色的衣服,明媚鮮妍,正如她的人一樣,她爲人極爲爽朗,她就像這霞光一般,能撲滿整個天空。”趙天麟咬了咬脣角,最終還是傾吐出,“其實我不敢相信,她怎麼會做出通敵叛國的事情呢?”
“她腹有詩書,最是明事理,知禮儀,她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呢?”趙天麟眉頭皺的緊緊的。
葉成軒眉目一橫:“王爺,你居然是相信她的?那你當時爲什麼不說?”
既然都到了現在這個地步,李雲卿都死了那麼久了,屍骨都成了灰,這個時候了,趙天麟居然還說他其實是不相信李雲卿會通敵叛國的,這隻能說明一點,趙天麟對李雲卿即便是沒有男女之情,他也是信任她的爲人的。
趙天麟無奈地搖了搖頭:“鐵證如山,而且連她自己都畫押承認了,我如何還能相信她?我瞭解她的性情,她是骨子裡是個固執的人,桀驁不馴,若非是她真的做過,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承認的。”
葉成軒長長地嘆息一口氣,他真是拿趙天麟沒轍,他難道不知道威脅一個人有很多種法子嗎?李雲卿還有一個她從小又當爹又當娘將她養大的父親,她爲了她父親,認罪也在所不惜啊。
但是葉成軒卻沒有說話,事到如今,告訴趙天麟已經沒有意義了,依他的軟弱,不發瘋也要頹廢好一陣子。
“王爺,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隔肚皮,你不能僅僅因爲你對李雲卿的瞭解未必是真的。”葉成軒正色說道,“況且,她人都已經死了,王爺你又如何執着?王爺你自己也說了,李雲卿再好,你喜歡的人始終都是雲芷絮。”
葉成軒再一次勸道:“王爺,你清醒一點吧,別再糾結這些已經過去的事情了,你眼下深陷困局,你現在要做的是趕緊想辦法,從困境中走出來,而不是在這兒暗自神傷。”
趙天麟嘆了口氣,道:“我只是看到如今我的困境,我明明什麼都沒有做,可是卻百口莫辯,舉步維艱,當初雲卿是不是也和我一樣,無可奈何,所以只能瀟灑的喝下那杯毒酒……”
葉成軒眉頭緊皺,趙天麟還在提起李雲卿,他心中不禁產生疑慮:趙天麟真的一點都不喜歡李雲卿嗎?
“王爺……”
葉成軒話還沒說完,就聽趙天麟淡聲說道:“是我糊塗了,眼下我都快自身不保了,還有心思想這些,表哥,說正事吧。”
聞言,葉成軒剛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
翌日
雲錦昨夜很是規矩,謝卿睡得極好,她醒來的時候,轉頭一看,正對上雲錦的睡顏。
謝卿的目光落在雲錦臉上,心中不得不感慨,雲錦的相貌的確不錯,公子溫潤如玉,這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沒有哪一處不精緻的,真是難得的美男子。
脣角忍不住泛起一抹淺笑,若是生個兒子,這相貌隨了他,不知以後要引得多少女子芳心萌動了。
“卿卿,你若是再看下去,會出事的。”雲錦睜開了雙眼,眼眸中滿滿都是寵溺的笑意。
謝卿臉色微紅:“你醒了怎麼也不睜眼?”她還以爲他沒醒呢。
雲錦淺淺一笑,道:“我看卿卿想欣賞爲夫的美顏,所以就任由卿卿欣賞了。怎麼樣?可還入得了娘子的眼?”
謝卿輕笑道:“不知羞,哪裡人自己誇自己長得好看的?”
只聽雲錦一本正經地說道:“卿卿說的是,爲夫應該誇娘子你容顏傾城,舉世無雙。”
說完,朝謝卿揚了揚眉梢,該你了。既然不自己誇自己,那就讓對方來誇吧。
謝卿眉梢一挑,笑嘻嘻地說道:“哪裡還用我誇啊,京城誰不知道,鎮南王世子云錦,白衣勝雪,宛若仙人,堪稱是藍顏禍水。”
自古以來有紅豔禍水,亦是有藍顏禍水,如雲錦這般大抵就能稱作是藍顏禍水。
哪知,雲錦揚眉輕笑道:“我只禍害你一個。”
謝卿臉上的紅暈越發的深了,連忙說道:“快起牀了,今日要回門。”
按照大越的規矩,新婚夫婦,大婚第三天就要回孃家,所以林氏還未曾搬到鎮南王府,只等將回門一禮走完,再搬到王府居住。
謝府中
林氏也是早早的起身,一面命人準備好謝卿和雲錦愛吃的東西,一面翹首望着大門處。
小彎笑着說道:“夫人,您就彆着急了,世子和世子妃回來了奴婢立刻告知您。”
林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也不想着急啊,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也不知道卿兒好不好?”
做母親的總是擔憂的,害怕自己的女兒吃不好睡不好。
小彎扶着林氏坐下,輕笑道:“夫人,您就放心吧,世子對世子妃怎麼樣?您還不清楚嗎?您呀,就安心坐着等就是了。”
正說着,忽然傳來開門的聲音,林氏哪裡坐得住,騰地一下站起身來,“卿兒回來了。”
然後快步走向門口。
果然只見一對璧人相攜着走了進來。
“母親。”謝卿笑語盈盈地喚道。
聽得這一聲母親,林氏再也忍不住,滾燙的淚水直接就奪眶而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