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司機送向遠走,林赫心裡憋着一股氣。
轉身上了車,直奔葉霓家。
那邊司機會負責把向遠送到四府,他有種揹着人家正牌男友偷情的感覺,心裡憋屈的簡直能爆炸。
他幹了什麼,怎麼把自己逼到了這境地。
車在葉霓家停下,時間才九點,也不管上面是不是有人,幾乎不管不顧他就衝了上去。
葉霓今天散會早,難得不用十點之後才睡覺,她也沒有和同事去吃飯,洗了澡,正託着下巴,對着烤箱研究。
她擡起電話上的食譜,這個香腸,網上說中溫烤20分鐘,然後翻面,她對着圖,覺得焦黃的程度不同。中溫到底是多少?
正不確定
門鈴響,她開門一看是林赫,立刻問他,“烤箱中溫是多少度?180還是200?”
林赫山長水遠跑過來,被兜頭兜臉問了句這個,他直接愣在門口。
但他無心追究,看着葉霓身上的裙子挪不開目光。
那是條綿軟的奶白色直身裙,從上到下,簡單的剪裁,穿在葉霓身上卻好看的不得了,他曾經見過這種裙子,他當時還在想,這就是個“桶”,怎麼會有人買,現在才知道,“桶”可以加腰帶,只有氣質極好的女人,才能把桶上綁條絲帶就令人渾身發緊。
葉霓全身心關心她的烤香腸,看林赫忽然發呆,她氣的一跺腳,跑到廚房去,拉開烤箱門,裡面的香腸“刺刺拉拉”作響。
香氣一房子。
這是一種新嘗試,如果成功,她可以減少在家吃泡麪的次數,還有豐富早餐餐桌。
林赫關上門,穩着自己的心神。剛剛那一刻,他差點想伸手抱住她。那天她生病,他明明抱過,現在卻一點想不起來,那是什麼感覺。
葉霓端着白碟子從廚房出來,右手叉着根小香腸,“這個說要中溫烤20分鐘,我也不知道烤好了沒有。”
林赫儘量不去看她,低頭,看到裙邊水波般搭在她淡黃色的拖鞋上,說,“你從哪兒買的?外面這些東西都不敢吃。”
葉霓晃着右手的香腸,“你看不出來?這是胡曉非他們家餐館的,我讓人去買的,——應該沒問題吧?”
“那沒問題,他們都是自己做的。”林赫看了一眼,找到眼熟的感覺。
“就是不知道熟了沒有。”葉霓湊近看,第一次烤,心裡沒底。
林赫看她端碟子等着,拿着不知道應不應該吃的東西,心裡忽然有點難受,拿過那叉子,咬了一口,三兩口嚼清楚,說,“熟了,可以吃。”
葉霓錯愕地看着那剩一半的香腸,叉子遞給他說,“那你吃吧。”
她轉身又去烤箱裡拿。
林赫手裡捏着叉子,走去廚房說,“我剛剛和向遠吃飯,你怎麼不打電話,給你送點過來。”
“你真會說笑。”葉霓蹲在烤箱前,右手拿着夾子往外夾。
林赫明白她的意思,送飯可以送一次兩次,總不是長遠之計。
他極快地吃完,把叉子放進水槽裡,問道,“胡曉非家的餐廳還賣食材?我怎麼不知道。”他打開水洗手。
“有錢什麼買不到。”葉霓夾出最後一根香腸,“其實是我給胡曉非打了電話,他不敢不賣給我。”
“他們都怕你。”林赫擦着手說,心裡補充,其實我也怕你。
葉霓端了香腸出來,餐桌上擺好了晚餐盤,旁邊有沙拉,她端着自己的主食走過去。刀叉早已經擺好,旁邊還放着只乾淨的水杯,裡面半杯純淨水。桌子另半邊是沒收拾的資料。
堆半滿。
林赫從廚房跟着出來。
“你吃好了嗎,要不要再吃點?”葉霓想着自己得和人客氣一點。
林赫看她自己在家準備吃這個,覺得心口又堵,不是吃的好壞,而是她孤家寡人可憐的人心酸,這樣的女孩,應該燭光晚餐,錦衣玉食,他說,“你爲什麼一定要把自己的日子過成這樣?”
葉霓剛切了塊香腸,準備吃,手頓在那裡,“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林赫站在客廳,牆邊點着蠟燭在晃,其實人家也是燭光晚餐,他剛剛沒看到,燭光在牆邊呢,多浪漫,他拉椅子在葉霓對面坐下,“沒什麼,你吃吧。”他坐着研究那牆邊跳躍的火光。
屋裡有香氣,大概是從那兒來的。
葉霓把東西塞進嘴裡,卻覺得沒法進餐,大晚上的,這人忽然跑來,她放下叉子說,“你來找我什麼事?”
林赫這纔想起來,自己衝過來,爲的什麼。
“就是來看看你……”他伸手推她的盤子,“你吃。”
葉霓把盤子推遠,“我不吃。你到底來有什麼事?”語氣中有少有的任性。
“你怎麼這麼兇?”林赫說,“其實就是想說說我生日那天的事……”
葉霓說,“都過去一個多月了,還有什麼好說的。”
林赫:……
“……我是來找你道歉的。”
葉霓看着他,臉上帶着不悅,“你今天白天就奇奇怪怪,晚上這麼晚,又跑過來道歉。你們公司最近是不是沒什麼事情?”
林赫說,“……我覺得自己有點事情想錯了,所以想過來和你求證一下。”
“所以你想來就來了?”葉霓靠向椅背。
她不悅的語氣這次毫不掩飾,帶着責備,林赫聽出來,有些錯愕,隨即想到向遠說的,她不喜歡別人突如其來的好感,自然也應該不喜歡男人這樣忽然到訪,他怎麼又忘了?
他看着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她的頭髮是半乾的,隔着桌子他彷彿可以聞到水汽,食物的氣息也無法掩蓋,也許只是他心裡幻想出的味道……
他的心又瘋狂地跳起來,強壓着心跳說,“其實我就覺得你太要強了,有什麼話,你爲什麼不能開誠佈公和我談談,就像我生日那天,你不喜歡別人那樣和你表白。那晚我打電話給你,你不高興,當時爲什麼不說呢。你這樣的性格,只會讓自己不痛快。”
葉霓冷聲冷氣地說,“原來你真的是來吵架的。”
林赫:……
其實能吵架也許都是好事,於是他說,“或者說,我說的不準確,那晚我知道有人要對你表白,我沒有當一回事,是我的疏忽,其實你是我請的客人,又是去給我幫忙的,而且那晚還彈琴幫了我。我應該送你回家的。”說到這裡,林赫覺得自己真混蛋。
葉霓說,“你自然是想不到這些,你的全部身心都是不分場合,不分地點的想看莊殊的笑話,所以那晚,你就等着我給他甩臉,你好看熱鬧。”
林赫怔了一下,覺得渾身衣服彷彿瞬間被扒了個乾淨,“……雖然,確實是這樣,你也不用說的這麼直白。”
葉霓看着他,眼神蔑視。
林赫被那眼神看出狼狽感來,好像他的所思所想葉霓都知道。他明明帶着優越感來的,爲什麼總是可以被葉霓輕易擊破。
他說,“葉霓,你這人防備的心思太重了。”
葉霓嗤笑出聲,想到他中午來時候說的話,她矯情,她說,“是,我防備的心思重,我矯情。放着這麼好的資源不用,隨便你們幾個,我靠上誰,以後都是人生質的飛越,對不對?”
林赫說,“別說‘靠’那麼難聽。我希望你拿我當朋友。”
“朋友?”葉霓輕笑。
“咱們不如打開窗子說亮話。”葉霓拿起餐巾擦嘴,而後扔在桌上,“白天商場上算計來算計去,心裡都是尖酸刻薄,一分一毫利益都要計較的清楚。這會說話,就別裹着掖着。”
她看向林赫,“你覺得那天我不高興,我應該去告訴你,可我憑什麼?我沒有像你預期的,因爲你們給我一點好臉就靠近你們?可如果我靠近了,仗着和你們的交情,你們又會怎麼樣?”
葉霓用肯定的語氣說,“只不過更看不起我而已,覺得我和以往你們認識的任何一個女人都不會不同,還不是爲了最後從你們這裡得點好處。你今天中午說的詞,最適合你們自己!——矯情!又要馬兒好,又要馬兒不吃草。即希望身邊認識的女人對你們無慾無求,又無法接受人家對你們沒有所求。”
林赫被說的狼狽不堪,心裡那些小心思,全被倒了個乾淨。
他心中突然發慌,覺得這架吵的他和葉霓更遠了,誰說吵架可以增進感情,去他媽的,他說,“我只是看不懂你,想了解多一點。”
“你不用!”葉霓說,語氣平靜,“因爲沒有必要!”
林赫愕然地看着她!
——太直白了。
葉霓說,“你瞭解我又能怎麼樣?難道要做好朋友?做了好朋友又能怎麼樣,以後男婚女嫁,你們的老婆能喜歡你們幾個有我這樣一個好朋友嗎?”她話鋒一轉,“就算人家不介意,我也不喜歡和別人的老公關係親密,做什麼好朋友,現在的合作關係就很合適。”
“你怎麼能說這樣的話?”林赫停了幾秒,“就算拒絕人,你不會婉轉一點嗎?你這樣特別招人恨你知道嗎?”他不恨她,怕外人恨她,吃虧。
葉霓卻說,“想恨就恨,我不在乎。”
“你這脾氣,你們家怎麼慣的。”
葉霓站起來,心裡越發厭煩,她忙了一整天,吃口飯都不得安生。她說,“我說的是事實,也許等過個十幾年,等我掙來了事業有成,到時候大家年紀也都大了,再和你們稱兄道弟也不遲。”
林赫站起來,伸手拉她,“你能好好說話嗎?”
葉霓正好往門口走,他沒拉上。葉霓拉開門說,“我要出去了。”
林赫走過去,“這麼晚,你要去哪兒……”他看着她身上的裙子,不想她穿這樣出去,“換件衣服再出去。還有……我也沒有想惹你生氣,我就是奇怪,你的這個氣質,還有你那個矜貴勁呀……”他站在門邊說,“和你的這個成長背景不匹配,我以前沒有想到,以後真的……”
葉霓一把把他推到門外,“你管我什麼出身,我應該有什麼樣的氣質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
說完她一把甩上門!
門口帶起的風,扇滅了牆邊的燭火。
手按在門上,葉霓氣的不行,真正的矜貴是小心翼翼的活着,不放縱,不頹廢,就算愛自己的家人都不在了,自己也要認真的愛自己!
這林赫真是吃飽了撐的,她不追着他們欲擒故縱,不和他們燃燒青春愛一次死去活來,她就不被理解,還敢說她矯情。
他們懂什麼!
大晚上來說這個,真是看她脾氣好嗎?
隔着一道門,林赫被關在外面,聽不到裡面葉霓心裡的話。
原來她不是要出去,她是要把自己騙出來。
他想不起來自己剛剛都說了什麼,他沒想惹她生氣,怎麼最後把她氣成這樣,對了,想問她和向遠一起,是不是因爲向遠救了她,現在也沒機會了……他轉身拍着門說,“別忘了吃飯。”
放下手,他等了一會,裡面的人也沒開門。
他站在門外失望。
“……我其實就想看看你。
找盡一切方式,一切的藉口。見你一面。
怎麼不理解人。”
葉霓剛剛的話,全都瘋涌進腦海裡,以後如果終歸要男婚女嫁,爲什麼現在又要做好友?如果她真的嫁給別人……
他猛然發現,人生還會有這個殘忍的選項。
他如今再也躲無可躲,需要正視一個殘忍的問題,喜歡上別人的女朋友,他媽的應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