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另一端,城市花園的鬱鬱蔥蔥,那翠綠一路蔓延,和樓頂花園裡的景緻相應。
很大的黑色工作臺放在天台,下面是粗麻的地毯,上面有白色的遮陽棚,遠看如同歐美的露天高檔餐廳,林赫放下咖啡杯,看向對面的常一百和胡曉非,“我這等會下午還有會,你們倆幹什麼?”
胡曉非說,“今天的新聞你看了嗎,有個過勞死的,那麼拼命幹什麼?”他碰了一下常一百,“所以我們倆決定今天給自己放半天假。”
林赫又喝了口咖啡,皺了皺眉頭,好像咖啡很難喝的樣子,“過勞死是因爲太累了,你們倆從來不加班,下班比打卡還準時,我倒下了還輪不到你們。”
胡曉非說,“話不能這麼說,這是機緣巧合正好透露一個訊號,”他仰望天空,“你不覺得這天高雲闊,突然放自己半天假,坐在這裡說說話也不錯。”
林赫說,“我下面那個會,牽扯幾千個人的吃飯問題,你知道我們外地那個工程出問題了嗎?”
“啊——?”胡曉非一把被拽回了現實,“什麼問題?”
林赫看向常一百,“你應該也沒有聽說,我們那邊找的承建商出了問題,還好發現的早,但氣人的是,我趕過去的時候,那邊分包的小建築商,一個推一個。”林赫氣惱在於,他彷彿看到了莊殊麗高的問題蔓延給了自己。
麗高當時的質量問題就出在責任不明確,出了問題,建築方都跑了。
“然後現在責任就變成你們的了?”常一百很肯定地接道,都是這樣。
林赫說,“我就奇了怪了,按照道理,也應該是施工單位負責質量問題,但現在都找開發商。這就是品牌化的弊端。”
他說完以後,莫名其妙想起來一句話,“大家當買房和買衣服一樣,出問題了都找品牌本身,誰去找工廠呀,那不是有病。”這是他去了那邊之後一次給葉霓打電話說到這問題,葉霓說的。
林赫記得自己當時說,“如果是自己公司旗下的承建商蓋的工程,出了問題自然是自己作爲開發商也有責任,可是這種外包的工程,國家法律的規定也是施工方面負責質量問題。”
“那你得能控制得住他們。讓人家甘願負責才行。”葉霓那時笑說。
林赫想到這裡,挪了下面前的咖啡杯,強迫自己岔開思緒說,“這是個問題,我們不可能每一個工程都用自己的承建商,工程總得外包,這個問題不解決,以後外包工程出了質量問題,人家還會來找我們。”
常一百說,“那你不如下狠心,把承建那邊擴張一下。”
林赫一下笑了,“你真是不當家不知油鹽貴,你回去問問你爸,現在施工方多難找人,全國都在搞地產,我們哪裡有那麼多合格的建築工人,所以多數外包單位纔會用上農民工。”
“這也難怪,你們說讓農民工種地可以,讓他們蓋房,出問題也是難免的。”胡曉非立刻也投入討論,“發展太快,很多政策法規都跟不上,我爸成天在家說,大家都是摸着石頭過河,誰被絆倒了,大家才說,哦,那邊有陷阱,大家繞開走。”
林赫想到胡曉非他爸,不由笑了笑說,“你爸喜歡和別人合作搞項目,所以有了問題,也可以分攤風險。這樣想想也不錯。”
常一百看林赫笑了,又起了別的心思。他們原本過來,是因爲胡曉非非要看看林赫的反應,知道葉霓和莊殊合作了,林赫的反應一定很有趣,可是來了,發現人家也就那樣。
但他知道早前林赫去了莊殊的公司抓人,剛想問這個,看到玻璃門推開,姚想走了過來,腳步還挺快,“那邊要簽約了。”
“哪邊?”常一百說,“說話沒頭沒尾。”
姚想拉了椅子坐在林赫旁邊,“中殊和金葉,現在正張羅要簽約呢。剛剛有人打電話告訴我的。”
“胡說。”胡曉非第一個不信,“怎麼可能這麼快。前天晚上酒桌上一句玩笑話,今天就能簽約,你別逗了。”說完他一想,“何況還要中殊前期墊資?莊殊是商場鐵公雞你們忘了?”因爲是好友,他自覺坦蕩,黑對方毫不猶豫。
姚想拿着手機遞給他,“你自己打電話去問。我騙你,包你一年的伙食。”
“又想騙我請客。”胡曉非不上當,都當他的112cr是食堂呢。他拿過手機,站起來去打電話。
姚想看胡曉非急吼吼去打電話,對林赫說,“這事沒彎子轉了,中殊那邊不知道爲什麼這麼快答應,我也想不通,看看胡曉非能問出來不。”
常一百說,“這利潤那天誰算了一下,差不多四千萬吧,葉霓這兩杯酒喝的可夠貴的,一杯2000萬!”
“什麼兩杯酒?”姚想問。
常一百腿一翹,晃了晃,把葉霓隨手給莊殊挖坑,反而被莊殊灌了兩杯酒的事情說了。
姚想一聽,不理解了,“她就那麼傻,讓她喝就喝。”這明顯不對呀,那麼聰明的人,灌她酒一聽就是高難度。他看向林赫,求解惑。
林赫的視線落在遠處,不搭話。
常一百說,“她纔不傻呢,喝完放下杯子就說,如果合作就是三七開,中殊墊資。要不這酒就當她賠罪,以前的事情一筆勾銷。”他的記憶力可不是蔡庭,大概意思知道,複述的有偏差。
但姚想也聽明白了,頓時覺得這小妖女好奸詐。隨即還是想不通。
“可樓盤銷售多重要呀,莊殊怎麼能隨便相信她。她說她會銷售,她就成了?她一沒有經驗,二沒有做過類似的項目。”姚想又看向林赫,“這是爲什麼?她是不是真的懂?”
林赫沒說話,心裡想着那紅酒的問題。胡曉非回來了,電話一扔桌上,他坐下說,“問清楚了,就是在簽約!”
他說的是“在”!
這“在”一下刺痛了林赫的神經,早上才吵過架,她可真敢呀。轉頭竟然真的簽約了。
姚想連忙說,“莊殊在開玩笑嗎,代理那邊要用的費用他們全額墊資?”
“全額墊資。”胡曉非說。
“莊殊瘋了。”姚想不敢相信,“別人和代理公司合作,都是因爲代理公司首先要投入鉅額資金承擔廣告營銷費用。這樣出錢給別人的。他想創先河呀。”忽然想到,這竟然和林赫當建築方給葉霓蓋房子一樣,好生令人費解。
除非被灌了*湯。
胡曉非搖頭,“是金葉方面給下了軍令狀,如果不能按照中殊的規定達到銷售要求,她們承擔一切的廣告費用!”他看向林赫說,“也就是說,這個樓莊殊給她錢去做營銷,如果賣砸了,她後面幾年,都得給莊殊打工還債了。我覺得值!”
“那莊殊太值了,廣告費撐死投入一千萬。成了樓都賣出去,失敗了,一千萬得個給賣命的。”常一百說,“而且莊殊提的銷售計劃一定不會簡單。就他那樣子。”完全鄙視奸商的口吻。
胡曉非點頭,隨即很有重點地追問林赫,“那她現在這樣,你生日還帶她當女伴嗎?”你不要我就預定了……
林赫面無表情,但牙齒都已經咬在了一起,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當初來找自己合作,也說過這樣的話,如果她那破別墅賣不出去,她以後就給他慢慢還債。
她一個姑娘,到底想許幾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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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殊這邊
簽約儀式進行的非常順利。
莊殊和葉霓握手的時候說,“你們公司,從今天開始也算步入公款消費行列了。”
葉霓收回手,對他的冷幽默應景地笑了笑,剛簽了賣身契,她只有破釜沉舟的感覺。就像她說的,這行有太多不確定因素,明天忽然地震了可怎麼辦?
這個剛剛條款裡沒有註明,她問莊殊,“要是地震海嘯一個飛機掉下來這類,不可抗力因素出現……咱們是不是應該加個補充協議?”
莊殊笑了笑說,“你真幽默。這性格太好了,我們公司就是缺少這種性格的人。”
葉霓心裡拜了拜佛,說道,“那就這樣吧,後面的事情就留給我們公司獨立操作了。”她的這個軍令狀,令莊殊堵住了他們公司所有的反對意見。
雖然是大老闆,可是上市公司不是一言堂。莊殊還要對別的股東象徵性有交代。
能用他們一個毫無資歷的小公司,葉霓也是蠻感激的,她說,“其實那個關於一期殘留的問題,我們還是沒有解決,回頭我安排好了,再和你約一下,咱們吃飯時候說。”
莊殊說,“這個慢慢來。”他看着葉霓笑,心情很好的樣子。
葉霓帶着自己的人離開他們公司,下電梯的時候,蔡庭忽然說,“才見面的時候我覺得莊先生挺嚴肅陰沉。可現在發現,他其實挺愛笑的。”
葉霓說,“從今天開始咱們公司也要加班了,時間不多,把人都叫到公司,今天開始就開會。”她和蔡副總在想兩件事。
蔡庭條件反射想說,“我話裡不是這個意思,他看到你總忍不住笑,你難道沒有發現。這男人不會心眼多,自己有意破壞銷售吧,讓你以後爲他打工。”
可這話讓他怎麼說,那得有多恨葉霓才這樣打擊她,透過玻璃,看到城市景物緩緩上升,他心裡又格外的沉重。
不是他心眼壞,而是如果他是莊殊,找人提前認購一部分,等後期過了日子,再把房一退,那他們的銷售任務不就完成不了了,轉頭中殊方面可以再銷售,但他們沒有達到銷售要求就毀約了。
這樣中殊最後賣了房,又得了他們公司……不是一舉兩得嗎?
許是他的沉默負能量太大,葉霓終於也被波及,她看了蔡庭一眼說,“不用把人都想的太壞,中殊這種公司,還是很有原則的。莊先生和胡曉非,常一百他們也都是朋友,他要的企業形象,不止是對外,更有對同行間。這事別人都瞭解內情,我自然有辦法讓他不使壞,你就主管工程進度,其他問題交給我。”
蔡庭嗯了一聲,放了心。隨即又想到了林先生,葉小姐沒有提他,難道這人,真的被放棄了?那他生日,他們公司還用出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