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陳頤安就與鄭明珠一起連同陳頤鴻前去榮安堂給陳夫人請安。
陳頤安有他的事,只來站了一站就走了。
只臨走前,對陳夫人道:“母親,我把二弟關在我外書房後頭的院子裡了,母親且暫不要管他。有些事我回來再與您商議。”
想必陳頤安是知道在這個府裡,他手再長,府裡的動靜也瞞不住陳夫人,不由的特地叮囑一句。
幸而陳夫人尤其信任這個大兒子,聽他這樣一說,雖說有一點憂慮,還是點頭道:“罷了,我知道了,你只管去你的。”
看起來陳頤鴻回來的事陳夫人顯然是知道的,此時打發了陳頤安出去,待陳頤鴻行了禮,叫他坐了,笑道:“瞧着可瘦了些!只精神還好,昨兒歇的可好?打量你十五纔回來呢,就沒有趕着收拾你院子,今兒一早我已經叫人收拾去了,約飯前就得,你回頭先去瞧瞧你姨娘去也就是了。”
既然知道陳頤鴻回來,那麼他抓回來陳頤青多半也是知道的了,陳頤安果然很瞭解他母親。
陳頤鴻聽了,欠身說:“多謝母親費心,大哥那裡我從小兒就去的,自然沒有什麼不慣。”
說着接過身後小廝捧着的盒子雙手奉上:“那邊的一點兒特產,母親留着賞人吧。”
陳夫人叫丫鬟接過來,嗔道:“自家人,回來我就高興了,還帶什麼東西。”
陳頤鴻笑道:“出門這些日子,着實惦記着父親母親並兄弟妹妹們,外頭千般好,總不如家裡,不管瞧見什麼,都想着帶一點回來,看着高興熱鬧,是那個意思。”
陳夫人笑着點頭,又問他在外飲食起居,下人們服侍的可好,又叫丫鬟找了新緞子出來預備着給他裁衣服,說了一會兒話,小姐們也都來請安了,紛紛與陳頤鴻見禮。
別人倒也罷了,二小姐陳頤雅見了同胞哥哥,還沒說話,眼淚就流了出來。
陳頤鴻皺眉道:“這是做什麼,我好容易回來一次,你做這樣子給誰看呢?”
陳頤雅拉着陳頤鴻,哭道:“哥哥,你要給我做主啊。”
鄭明珠扶額,這位二小姐真是不長記性。
她看一眼陳夫人,見陳夫人依然笑吟吟的,眉頭也不皺一點,完全當沒聽到一樣,鄭明珠頓時就佩服起這份我說我沒看見我就是沒看見的功力來。
好吧,我也沒看見。
鄭明珠反省了一下,也放下手,收回目光,笑吟吟的只顧與大小姐陳頤寬說話兒:“荷包這些賞人的東西,並不要緊,你讓丫鬟們繡就成了,要是不行,你說給我,我叫人在外頭給你做些也行,倒是姑舅的鞋子要多用心。”
陳頤寬忙應了,五小姐陳頤敏最喜歡這個嫂嫂,胖短腿噔噔的邁過來,抱住鄭明珠的腿,嘴裡好像還在吃着什麼糖,胖乎乎的腮幫子一鼓一鼓的。
只可惜鄭明珠裝的不大像,雖然在與陳頤寬說話,耳朵卻豎着聽着那邊陳頤鴻陳頤雅的動靜,她聽到陳頤鴻道:“胡說些什麼,家裡有父親母親,有哥哥嫂嫂,又有這些姐姐妹妹們,誰敢委屈了你不成,我替你做什麼主!有事只管與母親嫂嫂說就是,真是越大越沒規矩了。”
陳頤雅也沒什麼本事,幾乎是原樣兒那些話,陳頤鴻道:“你是姐姐,不說愛護妹妹,倒先護着丫鬟?這些年的規矩你都學到哪去了,母親與嫂嫂這樣的氣派你不學,倒叫人教的這樣歪心邪道的,虧你還有臉哭,回頭我再與母親說一說,定要嚴加管教纔是。”
鄭明珠微微笑,很顯然陳頤鴻是知道那事的始末的。
幾句話罵的陳頤雅都愕然了,她原本以爲她是哥哥唯一的同胞妹妹,自小哥哥便最是疼她,如今哥哥爵位在身,認真論起來,大哥如今還沒封世子,比三哥還得低一頭呢,有三哥撐腰,她在這府裡自然也該與其他姐妹不同些,沒料到還沒哭訴完,三哥竟然劈頭就是一頓教訓,和她想象的竟然完全不一樣。
陳頤鴻又轉頭罵跟着陳頤雅的丫鬟:“你們是怎麼伺候二小姐的,二小姐哭了也不知道勸,還不把擦眼淚的絹子拿來。”
陳頤雅眼淚都嚇沒了,只呆呆的站在那裡,陳頤鴻罵完了,也不理她,只與別的姐妹說話,又一一送上禮物。
鄭明珠從頭看到尾,心中暗暗點頭,陳頤安說的沒錯,聰明人只需要震懾就足夠了。
顯然,這位三爺就是個聰明人。
陳夫人很是時機的打發陳頤鴻:“花姨娘早念着你呢,你去瞧瞧你姨娘去吧,回頭就在她院子裡吃午飯就是,我已經吩咐廚房加菜了。”
陳頤鴻道了謝,又說了幾句閒話,才往後頭清泉館去了。
鄭明珠見陳頤雅蔫蔫的坐在那邊,低頭對抱着她腿的五小姐說:“去把你的糖分給二姐姐幾顆,跟她說,嫂嫂說了,中午把你的分例送到清泉館去。會不會說?”
五小姐仰起胖臉想了想,又低頭數了數荷包裡的糖,才點點頭:“嗯,會說。”
又噔噔噔噔的跑過去,把糖遞上,和陳頤雅說了話,鄭明珠見陳頤雅有點驚訝的看過來,她便扭過頭去與四小姐說話兒。
吃過了早飯,衆位小姐都走了,陳夫人對鄭明珠笑道:“給太子妃尋的嬤嬤這就要來了,你也留下來瞧一瞧。”
鄭明珠便說:“母親選的自然是好的。”
陳夫人笑道:“原是早年宮裡出來的,伺候過我大嫂二嫂,後來在南京養着,前兒我才得的信兒,今日到京。我想着,到底是宮裡出來的,自然要懂規矩些,咱們送進宮的人,不得不尋可靠謹慎的,不然鬧出事來,可了不得。”
鄭明珠點頭稱是,她覺得陳夫人是在慢慢的教她做事。
聽起來,是南京曾家養着的嬤嬤,從南京過來的,自然比在帝都尋的更可靠些。
不一會兒,就見丫鬟引着兩個嬤嬤進來,都是五六十歲的年紀了,一個瘦瘦的,看起來很乾練,一個就略富態些,都梳着整齊的圓髻,穿着淨面緞子的褙子,頭上插着銀簪子。
兩個嬤嬤進來請了安,鄭明珠坐在一邊聽她們問答,原來那個瘦些的姓賴,另一個姓孫,賴嬤嬤口角伶俐些,會說話會奉承,孫嬤嬤就要沉默一點。
鄭明珠聽她們說起來,原是從宮裡起,便是伺候貴人們懷胎生育坐月子,不僅生育上頭很有經驗,也還粗通醫理,甚至是食療藥膳,大約就是這一方面的專家了。
本來越是貴人越重子嗣,孕婦和幼兒都極嬌貴,偏太醫是男子,不可能隨侍在身邊,那自然是要這樣的人伺候在身邊纔好。
陳夫人又長篇大論的說些如今宮裡的規矩,太子妃的習慣性格,才說了一盞茶時分,正說到太子妃喜食辛辣等物的時候,便見一個小丫鬟跑進來,對陳夫人道:“夫人,國公府的太太來了。”
看小丫鬟有點慌張的樣子,鄭明珠便知道來的不止一個人。
倒也真快,昨天才把陳頤青給找回來,今天就上門來了,鄭明珠轉頭看陳夫人,陳夫人也正好看過來,兩人目光一對,陳夫人依然從容鎮定。
陳夫人對兩個嬤嬤笑道:“兩位請先到後頭喝杯茶,我們家親家太太來了。”
賴嬤嬤和孫嬤嬤就忙站起來笑道:“夫人原不用理會我們兩個。”
陳夫人就叫丫鬟帶了兩個嬤嬤下去。
鄭明珠站起來,隨陳夫人到門口迎客。
國公府真是人多勢衆!
朱氏在前,有朱姨媽,朱家舅母,還有四五個穿金戴銀的中年婦人,簇擁着高家小姐,又跟了一羣丫頭婆子,浩浩蕩蕩一羣人。
陳夫人站在臺階上笑道:“親家太太來了,怎麼沒先打發人來說一聲兒,竟不曾遠迎。”
鄭明珠也叫了一聲太太,並後頭的朱姨母和朱舅母。
朱氏直往裡走,一邊說:“我倒是想與親家太太說一聲的,只有要緊事要來請教親家太太,倒也來不及打發人來報信。”
陳夫人笑道:“親家太太這話我可不懂了,若是親家太太自己來也罷了,偏又這樣多夫人奶奶一起來,知道的,說是我們不知道才招待不週,有那不知道的,倒要說不知禮數了。”
鄭明珠跟在後頭,聽陳夫人的意思,顯然知道朱氏這樣氣勢洶洶的來大約是爲了什麼,是以一開始就表現的強硬起來,暗指朱氏這樣帶了一羣人找上門缺了禮數。
朱氏在廳裡坐了,連同帶來的那羣婦人都安安穩穩的坐了下來,朱氏便說:“要說禮數,我們自然是不如親家太太明白的,如今我來,也正是爲了請教親家太太禮數的,不知貴府二公子引誘未出閣的姑娘私逃,這是個什麼禮數?”
陳夫人一臉震驚:“這是怎麼說?”
那羣婦人中一個三四十歲的婦人此時冷笑道:“侯夫人這也未免太過了吧,貴府二公子引誘我家姑娘在別院住了半個月,難道侯夫人竟然一點也不知情不成?”
陳頤安還真的是沒來得及跟陳夫人說呢,鄭明珠反倒是最清楚的那一個。
朱氏便對那婦人說:“你急什麼,這兒子有些事,做孃的不知道,也是有的,況且親家太太最是知禮明白的一個人,就算不知道,也自是要查的,自然給你一個交代。”
那婦人見朱氏這樣說,就退了回去。
看來是高家唱白臉,朱氏□臉的戲了。
陳夫人便問:“這位太太是?”
朱氏笑道:“這位是高家太太,是高家小姐的孃親。”
陳夫人點點頭,又問:“不知這幾位又怎麼稱呼。”
朱氏便一一說了,是高家的幾妯娌,高家姑娘的親孃是高三太太,那幾位就是高大太太,高二太太,高四太太。
陳夫人聽了就笑道:“原來是高家的幾位太太,不知道和親家太太是什麼關係,怎麼就一起來了呢?”
好厲害,鄭明珠在一邊留意細聽,陳夫人的笑容依然和平日是一樣的,只是說話比往日裡更強硬一些,就算兒子不爭氣,眼看要吃這一個虧,她也不會就這樣算了。
朱氏強替高家出頭,這本身就有的是禮數可挑剔,陳夫人顯然不可能不知道朱氏的出身,與高家的關係,但她一定要這樣當面問出來,當面給她沒臉。
作者有話要說:竟然一百章了!我居然也能寫這樣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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