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人笑說:“瞧夫人說的,只住一晚,行個方便而已,哪能要夫人你的銀兩,不妥不妥……”
齊瑩知道這或許是因爲自己身上的粗布短衣,怕途中多生事端,齊瑩刻意換上的,就怕別人惦記她們孤兒寡母卻攜帶銀子,瞧這家人的反應,齊家倒放了心。
那家人問齊瑩去哪裡,齊瑩便說自己乃去投靠遠方的親戚。
齊瑩要給錢,這家人堅決不受銀兩,倒讓齊瑩有些不好意思,是以下定決心,次日臨走前買些東西作爲報酬。
待她將東西買回來,不想卻聽到風言風語,說什麼她孤苦無依,身無長物卻帶着一個拖油瓶,明着借宿,實則做皮肉生意,以供得日常開銷。
……齊瑩氣得不輕。
丹雲憤憤道:“哪裡傳出來的閒話,如此污衊小姐的名聲,可別讓我逮住,否則我要她好看……”
齊瑩頗爲無奈地說道:“如此看來,孤兒寡母確實不便,此後,我便扮作男子吧!”
“這……”
“辦男子沒什麼不好,我獨身照顧無暇,不可能永遠待在家裡,總有拋頭露面的時候,男子的身份很好,長歌想得周到。”
齊瑩輕聲說道。
到了錦城,齊瑩先將手底下的財產過眼一遍,再對下人敲打一番,有些事情她雖沒上手,但她爲人聰慧,又肯專研,不久底下人便被治得服服帖帖。
錦城的確是個好地方……山水美,城裡的人也很有人情味。
齊瑩滿意現狀,卻並不拘泥於現狀,既然她手上有錢,又爲何不能爲拼搏一番?
她要活得精彩,手下必須有勢力,隱姓埋名會否東窗事發誰都不知,她必須趁早爲將來做準備。
士農工商,仕途不可能,農工不說,想來想去也只有經商這一條路。
有人手,有錢財,有時間,齊瑩覺得,只要自己肯專研,就一定會有成果。
她的目標,是北燕首富。
而除了首富,她還必須做些什麼,比如行善,一來她生性善良,二來,她和女兒遁走一事在明面上,本就是她理虧,加上那邊權勢大,鬧起來她無法善終,所以只要她將行善的名頭打響了,屆時即便胡家的人找上門來,她也不怕。
顏夫人不就是如此嗎?
不堪夫家折磨而和離的女人,本不被世人所容,但因爲顏夫人的善舉,世人照樣接受了她,所以,齊瑩對將來很有信心。
她是個行動派,規劃一番,便開始專研。
又想行善這種事情得趁早,免得多生事端,再者她對生意場上一無所知,行善舉或許可以給她拉些朋友,若非必要,她不想麻煩端王府。加之她如今名下財產不少,有她的嫁妝,還有一些胡家的產業,所以,現在的齊瑩什麼都缺,就是不缺錢。
大魏和北燕的關係越發緊張,恐怕免不了一戰,若北燕敗了,千千萬萬的北燕百姓該是如何的水深火熱,國難面前,齊瑩倒覺得自己的事情可以先放放,她要儘可能地幫扶一把。
於是,齊瑩的目光移向了邊疆。
那裡不僅能幫助國家,還有她在意的人,一個顏夫人到底杯水車薪,她不介意再做另一個顏夫人。不僅爲他,更爲千千萬萬的北燕同胞。
她生出了捐贈軍餉之心,但不管怎麼,她總得找一個信得過的人,否則大筆的錢財入了別人的私賬,她有口難說。
顏夫人揮淚脫離夫家,自請和離,憑一己之力在男人的世界裡拼出一片天地,又憂國憂民,大把的錢財無償貢獻軍隊,這讓同爲女人的齊瑩欽佩不已,齊瑩早便對她心生好奇,只憑如今的消息,顏夫人該是信得過纔是,齊瑩這樣想着,便想見顏夫人一面,看看她是否能當得起自己的託付,如果可以,齊瑩希望顏夫人是她的搭線人。
顏夫人住在邊疆,雖與錦城相隔萬里,但齊瑩覺得自己可以去見她一面,她想,如果這人與她趣味相投,與她相交,倒不是不可能,知己難求,她不怕麻煩。而且,邊疆還有那個人,她已經很久沒見他了,聽說他被軍隊某黨派打壓排擠,幾次掛帥,又幾次被奪權,他也很不容易……
曾經的恩怨,誰是誰非,齊瑩暫時不想,她現在只想見他一面,哪怕默默地看着他,不被他知道也行,左右她是已死之人,他們不會有未來。
齊瑩看着賬本,輕輕一嘆。
兩個月後,齊瑩將錦城的大小事物安排妥當了,便啓程邊疆,謹慎起見,她用了另一個身份,這也是顧長歌爲她準備的,一個父母親人全都死光了的男人,說是爲方面她日後辦事。齊瑩心笑,這麼多的身份,果然方便辦事。
胡無暇留在錦城,由丹雲照料,齊瑩剛到邊疆,便着人給顏夫人遞了帖子,她自己就在門前等着。
不是齊瑩心大,而是至今爲止,顏夫人沒做過一件讓人詬病之事,相反,她的憂國憂民之心倒很深入人心。這讓齊瑩下意識地覺得,這樣的女人,應該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輩,是以防備之心較平時輕了些。
也是巧了,帖子剛遞進去,便將燕王府的人進了府門。
齊瑩心中詫異,這人她認得,是顧易青身邊的用毒高手,好像叫關諾,同是女人,女人之間的小心思齊瑩自然有察覺,曾經她還因此吃味來着,不過現在挺欽佩這樣的女子。
瞧門前的護衛對關諾的態度,不難看出,關諾是顏府的常客,那麼,是否可以說明,顧易青同顏夫人交好?
齊瑩這樣想着。
因帶了端王府準備的人皮面具,聲音也通過特殊處理了,是以關諾並沒有認出齊瑩來,二人擦肩而過,相互間微微點頭。
關諾進門許久,齊瑩一直在門口等着,直到一個時辰後,關諾離開,齊瑩才被請進府。
兩刻鐘後,齊瑩從顏府出來,她緊緊的抿着脣,隨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幸好早早見了一面,否則,將銀子託付給這樣的人……
這一次相談,齊瑩的感覺並不好。
不知因何,齊瑩不喜歡這個女人,分明她也知道,顏夫人並沒有得罪她,但就是這種沒緣由的厭惡,說不出爲什麼。這暫且不論,同顏夫人的交談中,齊瑩感受到了一種熟悉的輕視,明明對面的女人笑容可親,但齊瑩不喜歡這樣的感覺。
再者,顏夫人問她過往,她現在的身份就是一個跑南跑北,見多事關的男子,她如實說來,卻讓顏夫人擰起眉頭,此後,顏夫人對她的態度莫名其妙地變淡……
真的很莫名其妙,齊瑩一臉懵逼,不知道自己哪裡得罪她了。
如此,齊瑩哪裡還敢向她提軍餉一事,對於看不透的人,齊瑩謹慎,是不會將底牌露出。
顏夫人這條路走不通,齊瑩考慮自己要不要聯繫顧易青?
在外人眼中,她現在是個死人,雖是金蟬脫殼之計,但齊瑩並不想讓顧易青知道真相。既然沒有未來,便沒有相認的必要了。這個見不得光的身份,死了也好,從此日後,她用新的身份過活豈不更好。
齊瑩這樣想着,心中生出一絲苦澀。
她還是聯繫了顧易青,大概她掩飾得太好,對面的男子並沒有認出她來,只聽他輕輕笑着:“先生心憂家國百姓,本王佩服,先生放心,本王必不會辜負先生。”又說他們以官府的名義做了一個捐贈榜,榜單半年換一次,每次都是按照捐贈的數額排榜!
如此,正好合了齊瑩的心意……
顧易青爲人不錯,齊瑩信得過他,便告訴他自己現在叫吳惠恩,家中有一小妹吳惠雲以及幼女吳小玉,家住錦城云云。
顧易青笑說如需幫忙,請她不要客氣。
齊瑩輕輕點頭,她之所以將戶籍告訴他,就是存了靠山的心思,畢竟,即便扮作男子,她一個外來人的身份,沒有背景,生意實在難做。
從此以後,她便叫吳惠恩了,至於吳惠雲,以後便是丹雲。
捐贈之事塵埃落定,齊瑩心裡放下了一塊大石頭,與顧易青談了會兒,便告辭離去。
她走後,顧易青很是疑惑,爲何這人給他一種熟悉感,好似他很清楚自己的性格,很信任自己,可若說信任,卻明明是第一次見面,再者,他總能不經意地感覺到她偷偷地察覺自己,那種眼神,好似久別重逢的舊時,難道是他的舊友?顧易青百思不得其解。
雖疑惑,但顧易青現在沒工夫想這些,齊瑩沒了,她就這麼去了,顧易青的雙眸漸漸發紅,胡家娶了她,卻不珍惜她,他會給她討回公道。
你放心,我會爲你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