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子衿和齊浩然站在鎮口,驚訝的看着席地而坐的災民,倆人撓了撓腦袋,疑惑的道:“最近沒聽說江南鬧災啊。”
這是一個挺大的鎮,鎮口這裡就集聚了將近兩百個災民,可見其他地方了。
倆人蹙眉往裡走,找了家客棧休息。
他們昨天晚上沒睡好覺,今天又沒用早飯和午飯,早就餓得走不動了,因此完全不顧太陽正當午,他們決定留下來休息一天,吃飽飯後再走。
因爲身上的錢多,所以他們睡最好的客房,吃最好的飯菜,酒足飯飽後纔想起來問店小二,“怎麼外面這麼多災民?難道是什麼地方又發水災了?”
旱澇是江南最常發生的自然災害,而這個月份旱不可能,澇倒是有可能。
小二掃了倆人一眼,見他們的衣服雖然皺巴巴的,卻是錦緞,倆人又細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富家公子,他忙堆了笑道:“鎮口那些可不是我們江南人,而是北地下來的,聽說去年冬天大金南下打草谷,燒了不少的村莊,有的整個鎮都被屠了,這些都是從北地逃下來的流民。”
小二見倆人面上不忍,就道:“我們這兒還算好的,畢竟離京城近,你們再往北走,那遇上的流民更多,拖家帶口的,聽來往的客商說,有的流民餓得都吃人肉了,出了臨安府,盜匪猖獗,多數是這些流民被逼無奈落草爲寇的。”
齊浩然瞪大了眼睛問,“難道朝廷就沒有應對之策嗎?”
“哎呦,小公子還指望皇帝呢?他連祖宗留下的江山都給丟了一半,如今在京城裡不知道多醉生夢死呢,怎麼會管老百姓死活?”
小二擦了擦手離開。
齊浩然氣得直呼氣,“皇上如此與昏君何異?”
範子衿因爲被先生着重培養,知道的更多些,道:“其實朝廷有撥下賑濟的糧款,雖然不多,但也不至於完全置之不理,但聖上奢靡,上行下效,下面的官員也多貪酷,這撥下來的糧款從秦相開始貪污,到得百姓手中時十不存一,所以纔有那麼多流民落草爲寇。”
“那皇上就不管?”
範子衿淡淡的道:“怎麼管?他纔是最大的貪污頭子啊,自遷都臨安以後,臨安的皇宮一直在擴建,去歲工程剛結束,據說皇上看上了西郊大明山上的溫湯,打算在上面修建行宮,冬去取暖,夏去避暑,這些戶部要出一部分錢,還有一部分卻要從他的內庫所出,這些年皇帝大興土木,又遴選美人,你覺得他內庫還有多少錢?”
範子衿天生就對數字敏感,雖然不知道皇帝內庫的內幕,但他定都臨安也不過十多年,只要有心就能推算出一些,成本只需打探一下行宮的規模就能估算得差不多了,何況他父親之前還是戶部的官員,他總能得到一些消息,綜合推測後道:“那些賑濟的糧款有一部分進了皇上的內庫,不過是找個由頭從戶部拿錢轉到了內庫,他自己都貪了,自然不好再去管下面的臣子,不然就在臨安府附近他們也不敢如此明目張膽。
齊浩然張大了嘴巴,心中好似堵了一塊石頭似的悲憤不已,難道這就是他的國家嗎?以後他也要爲這樣的皇帝,這樣的朝廷效忠嗎?
範子衿見他眼圈都紅了,微微嘆息一聲,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說話。
在推論出這件事時他也很傷心,很迷茫,有一瞬間覺得讀書無用,因爲就算科舉入仕也是爲這樣的皇帝,這樣的朝廷效忠,那還不如逍遙于山水間,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呢。
但見父親如此壓制母親,給母親和他氣受,見姨父如此欺辱浩然,他心裡總冒着一團火兒,怎麼也咽不下那口氣。
而父親和姨父都屬於敵強我就軟的人,特別是姨父,不是範子衿看不上他,而在他看來,姨父就是一個唯利是圖的小人,如果有一天他掌握的權勢比他還要大,那他肯定要臣服於他,到時候他給浩然出頭,看他還怎麼欺負浩然。
抱着這樣的目的,範子衿雖然厭惡,卻堅定不移的努力學習。
可現在離家出走,科舉出仕好像一下離他很遙遠了,範子衿不再一味的安慰自己,而是開始正視這個帝國的問題。
範子衿看着外面街上木然經過的流民,對齊浩然道:“若朝廷再不安置這些流民,只怕會釀成大禍。”
他壓低了聲音道:“兵禍!”
齊浩然立時滿臉擔憂。
範子衿就敲了敲他的腦袋起身道:“行了,不管未來有什麼禍,我們現在還是先把自己打理好吧,騎了一天多的馬,我骨頭都快散架了,我們去買兩套衣服,回來洗個熱水澡好好的睡一覺吧。”
齊浩然滿腹心思的點頭,跟着範子衿去成衣鋪裡選了兩套衣服以作換洗,他們出來時什麼都沒帶,簡直是各種方便,但出了門才發現各種不便。
衣服要新買,鞋子襪子也要換一雙,第一次逛成衣鋪的兩個少年表示心力交瘁。
等到倆人終於買齊了東西回客棧都過了午時了,倆人叫來小二,讓他給備兩桶熱水,他們要沐浴。
小二瞪大了眼睛看看倆人,再扭頭出去看外面明晃晃的太陽,詫異的問,“現在?”
齊浩然鄭重的點頭,“就是現在。”
小二抽了抽嘴角,道:“兩位公子,現在大中午的你們就睡覺晚上你們睡不着怎麼辦?”
兩位少年表示不會有這種事發生的,範子衿嚴肅的道:“小爺我現在能一覺睡三天你信不信?”
小二壓住嘴角的笑意,應和道:“那兩位等着,現在不是太忙,兩桶熱水立即就送來。”
範子衿滿意的點頭,從齊浩然懷裡掏出一角銀子丟給他,道:“給你的賞錢。”
小二喜出望外,連連作揖道:“您等着,熱水立馬給您二位送來。”
兩個少年洗過澡,立即攤倒在牀上,範子衿踢了踢齊浩然道:“我睡了,你警醒一些,別叫人把我們綁了或是把我們的銀子摸走。”
齊浩然把包着銀票的油紙包塞在枕頭底下,睏倦的翻了一個身道:“放心吧,有我在,誰敢來做賊?”
範子衿放心的睡死過去,齊浩然不一會兒也打起了小呼嚕,兩個人昨天晚上又餓又累,加上又在野外,根本就睡不好,如今到了溫暖的客棧,自然是敞開了睡。
而就在他們睡得天昏地暗時,夏彤和範思文派出來找他們的人趕在了他們前面一路往北找去,成功的與兩個少年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