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氣生財,我給的價錢都很公道的,你不滿意可以等着賣別家高價。 ”
郭大壯這麼多年的生意人,念念不忘的是和氣生財,哪怕眼皮子都抽搐了,嘴還說得挺客氣。
王翠珍撇嘴,不滿意他這樣不冷不熱的態度,眼睛繞着他點錢的手指瞧,恨不得把那厚厚一沓子錢,全揣進自己兜裡。
“看你大晌午的,還專程頂着個大日頭,跑我們部隊院裡來收菜,我好心照顧你生意吧。你跟我進家,菜我都幫你收好了,你可得額外給我加錢,我出了力氣的。”
王翠珍得意地仰着脖子扭身回樓裡,一副高高在的德行。
郭大壯對她施捨的語氣完全不感冒,只當沒聽見。
他仔細把錢放回雲相思特意送他的小腰包裡,收拾着收來的一筐水靈靈新摘下來的菜。
賣菜的年輕軍嫂沒急着走,看一眼王翠珍扭動的肥碩背影,厭惡地挪開眼,低聲跟他說些小話。
“你可別收她的菜。這婆子跟她閨女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昨天晚腆着臉坐車來的,住兒子家。她兒子是個連長,你別聽她嚇唬,部隊首長還輪不到他家做。”
郭大壯揉揉眼睛,突然回過神來。這婆子他見過啊,前陣子想拆馬玲玲煎餅攤的那個!
回她穿得還算有個模樣能見人,有陣子沒見,咋變成這樣了?差點認不出。
她不是魏安然的媽,雲相思的婆婆嗎?
年輕軍嫂還氣不過,繼續傳話兒。
“大哥你是不知道,這娘倆黑心透了!部隊跟城裡辦了個工廠,專門安置俺們軍嫂的。這老婆子不知道打哪聽說了,跑去工廠裡鬧,非說工廠是她們家的,工人都是她們魏家的奴才。這不是白日做夢嗎?還敢來部隊住,不怕俺們撕了她們娘們?”
年輕軍嫂火氣很旺,對郭大壯吃驚的神色,使勁點頭強調。
“我真沒蒙你。說她家的菜吧,昨個兒晚纔來,咋咋呼呼地說有人偷她兒子菜地裡頭菜啦,鬧到領導那裡,連夜把所有菜全收回家裡放着,這不糟踐東西嘛。大哥你可別她的當,她家菜不新鮮,甭理她!”
郭大壯更吃驚了。
怎麼又跟偷菜的事扯了?
他起初跟雲相思認識,是緣於有人誣陷她偷菜,他給來部隊作證明;沒想到,風水輪流轉,這回風聲卻是從她親戚這邊傳出去的,她算是原告。
想想覺得有意思。
“妹子多謝你提醒啊,工夫耽誤得不少了,你快回家看看孩子醒沒,要不小心磕着碰着,可得心疼壞了。”
經郭大壯提醒,年輕軍嫂哎喲一聲,再見也來不及說一句,捂着兜裡熱乎乎的零花錢,火燒房一樣往家跑。
王翠珍大模大樣地走進樓道口,日頭曬不着了,她才站住回頭看看,不見郭大壯跟來,不耐煩地喊了一嗓子,
“收菜的,怎麼那麼磨嘰呢?門的生意都不做,你還想不想發財了?趕緊的!”
郭大壯聽她點到自己名,不好再裝沒聽見。看在雲相思的面子,糊弄着過去把她家的菜收了,吃點虧吃點虧吧。
雲相思站出來接口:“郭大哥,菜收完了吧?快送我回城,我趕時間呢。”
郭大壯當然毫不遲疑地站到她這一邊,利落地把菜裝車。
“你辦完事了?還挺快的。我這馬好,你先進車裡歇歇,外頭挺曬的。”
王翠珍不幹了,氣急敗壞地叫罵,卻還因爲怕曬不肯出來。
“雲紅豆你什麼意思?你眼裡還有沒有長輩了?我這跟人談正事呢,你亂插什麼嘴?沒教養。”
雲相思淡淡看她一眼,自然地擡起右手擋下熾熱的太陽,袖口一抹寒光逼人。
王翠珍一下子認出那點寒光,脖子一側忍不住又開始發涼!
雲相思隨意擺下手,又衝着樓道口的方向輕輕一甩手腕,嚇得王翠珍乾嚎着往樓裡頭躥!
“殺人啦!救命!”
正是班學的鐘點,院裡頭軍嫂大部分都安排到城裡做工去了,暫時沒崗的,也都在積極培訓,等待工廠二期工程竣工,馬投入生產。
王翠珍的鬼哭狼嚎還是引來幾個脫不開身的軍嫂圍觀。
起先軍嫂們還沒認準人,對她那一身唱戲樣的誇張衣裳,先不喜;觀望半分鐘,沒聽見後頭有異常動靜,厭惡地關門進家,猜到她的身份,更懶得管她的閒事。
又有一個抱着嬰兒的年輕軍嫂過來,一看郭大壯這要收攤走人的樣子,急得趕緊小跑過來,軟語央求把她家的菜順手也收了。
雲相思站在車邊陰涼地裡,耐心地衝郭大壯笑笑,示意自己不急。
郭大壯明白地馬跟小媳婦去到旁邊地裡,把雜七雜八的八九分成熟的菜一鍋端了,又回來稱重,一樣樣地算賬。
小媳婦瞧着挺眼生的,好地打量一旁安靜站着的雲相思。
“大哥,你家嫂子模樣真好,你有福氣啊。”
郭大壯趕緊笑着擡頭澄清,熟練地在地記下剛剛稱重的分量。
“大妹子你可認錯人了,這是我妹子。”
小媳婦臊紅了臉,不好意思地喃喃道歉,不敢再往雲相思那邊瞅。
“大哥,剛纔有人喊救命,咋回事啊?我咋沒見着有人呢?”
郭大壯知道小媳婦尷尬,配合地轉移話題。
“嗐,一個瘋婆子,非要叫我跟她家去收菜。我瞧着像是個腦子糊塗的。”
小媳婦愛說愛笑,瞧着像是消息靈通的,趕緊搭話,好錯開自己剛纔失口的話茬兒。
“大哥你說的是魏安然他媽吧?她不是好人,俺們家屬院都傳遍了。她家菜不能收,不新鮮。那塊地,你瞅見沒,昨天菜還長得好好的,一晚全給禍禍了。”
小媳婦撇下嘴,輕輕揭起孩子頭的草帽給他透透風。
“這還不算啥,稀的是,她還非說俺們有人偷他兒子的菜,怕菜地空着打眼,瞞天過海地移栽了一棵刺啦花過去佔空地。”
“大哥你聽聽,這話傻不傻,那能瞞得過誰去?那花是魏安然省城前自己栽的,還託人天天給澆水,跟俺們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