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張氏同往常一樣來找楊氏一起做繡活，順便也過來嘮嘮嗑。
“我聽說這張雲柱家想給兒子找個媳婦，結果媒婆都不怎麼願意搭理他們家，聽說張雲柱在家氣得連茶杯都砸掉了。”張氏說着最近聽到的新鮮事兒。
“唉，他們家那名聲，想來在這一片想找個媳婦是沒那麼容易的。”楊氏搖頭道。
“誰說不是啊，他們那種人家，也太不把女兒當回事兒了，這都把家裡的女兒賣光了，就我們這一片還真找不出第二家這樣乾的。誰願意跟這種人家做親啊，沒得以後女兒嫁過去了，這要是在他們家生了女兒，估計也是被賣掉的命，誰能做到像他們家那樣心狠，把親生骨肉賣掉？”張氏贊同道。
張氏又繡了幾針，繼續道：“這還不算，村裡誰不知道他們家兒子是個什麼德性啊，我估摸着這鄰村的人都是知道的。你看他們家那小子，家裡供他去念書，結果天天逃學不說，還盡跟着鎮上那些不三不四的混玩，這錢花完了，就知道回來要錢，家裡不給，還跟他爹孃吵了起來，這種人誰把女兒嫁給他真是把女兒推火坑裡了。”
“我估摸着他們家得到遠地方找了。”楊氏想着近一點的人家不願意和張雲柱家結親，遠一點的不知道他們家底細的估計能把女兒嫁過來。
“也是，到時候多花幾個錢，這媳婦也是能找着的。”說着張氏也嘆了口氣，然後又想到了什麼，“哦，對了，老宅的事兒你聽說了沒？”
“老宅？啥事兒啊？我這平日裡也不怎麼去老宅。”楊氏疑惑道。
“還不是青山媳婦一直沒生孩子給鬧的。”張氏撇嘴道：“這青山媳婦都嫁過來幾年了也沒能懷上個孩子，老太太和大嫂不樂意了唄。說是要給青山再娶個平妻回來。”
“啥？娶個平妻？咱莊戶人家娶什麼平妻啊？這老太太她們是咋想的呀，非得弄得家宅不寧嗎？”楊氏對於這做法是相當不贊同的。
“我也是這麼想的，還娶平妻呢，還不知道這得鬧成啥樣呢！我聽說這青山一開始不同意，不過老太太說了，不娶平妻的話就將青山媳婦休了重新再娶，省的青山以後老了沒人送終，然後青山那孩子就沒敢再說什麼了。”張氏搖頭道，她一向對老宅是沒啥好感的，這事兒一出。更是不想和那邊有啥牽扯了。
“休妻？這青山和他媳婦纔多大啊，這就要休妻了，這成婚幾年沒孩子的又不是沒有過。非得這麼急着的鬧着要休妻？他三嬸，這可不是小事情了，咱可得去老宅那邊勸勸。”楊氏都震驚了，站起身就要去老宅那邊。
張氏連忙拉住楊氏，“哎呀。二嫂，我們去能做啥呢，沒得添亂。你又不想想，老太太和大嫂那性子是能聽我們勸的嗎？沒準老太太就是拿休妻來逼青山兩口子答應娶平妻呢，我們要是這個時候去勸了，到時老太太下不了臺。非得休妻不可，這事兒他們老宅自己解決比較好。”
楊氏一聽，張氏說的很有道理。自己要是幫了倒忙，可不是害了別人，也就重新坐了下來。
楊氏皺眉道：“這老太太這事兒做的……太過了！”
“老太太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前沒分家那會兒，我們三個媳婦她除了對大嫂好。對我們兩個是啥樣子的你忘了？我看啊，老太太和小姑原來的婆婆那也是不逞多讓的。”張氏恨恨道。她嫁到王家來受了多少的苦，她可是記得的。
楊氏不知道該怎麼搭話了，雖然她知道張氏說的是事實，但她的性子不喜歡在背後說人壞話，也就沒說了。而且她是覺得老太太比劉家太太好多了，至少不會想着休了她們。
張氏繡了幾針又補充道：“也就是我們生了兒子，這要是也沒生到兒子，估計我們也是被休回去的多。沒看見青山媳婦這現成的例子擺在這兒呢，不就是沒生個兒子嘛，反正人家還年輕，又不是以後都生不了，現在就鬧着要把人給休了。”
楊氏心裡其實也挺贊同張氏說的話，但還是沒說什麼，只是長嘆了口氣。
“你性子我知道，不願意說人壞話。這一大家子，也就是你性子好，我剛嫁過來那會兒就看出來了，所以我也只是喜歡跟你處。”張氏笑道。
楊氏一聽也笑了起來。
而老宅那邊，何氏已經是覺得自己沒啥指望了。從青雲媳婦進門她就隱隱感覺到會有這麼一天了，只是沒想到會這樣快而已。她想着起碼得等到羅茵懷孕時，家裡長輩纔會對她出手，沒成想，長輩們都已經等不及了。
從老太太說出娶平妻時她就慌了，因爲她知道家裡沒有人會站在她這一邊的，包括自己的丈夫王青山。想着這個一直都懦弱的聽他爹孃話的男人，何氏心裡就一陣怨恨，要不是這世道女兒家自己過活多有不便，她又何嘗願意同這個男人一起過？只會依靠家裡人，一點用處沒有不說，還總是逃避責任。老實憨厚又有什麼用，說的難聽點就是懦弱無能。
家裡長輩要給他娶平妻，他也只敢小聲地嘀咕着他的不願意，而老太太大聲的說一句“不娶平妻就休妻再娶”，他就再也不敢出聲了。何氏是連爭都不想再爭了，家裡人愛怎麼弄就怎麼弄吧，現在她也只是怨當初自己爹孃怎麼給她找了這麼個婆家。
王青山進門就看見自己媳婦坐在炕上發呆，不知道在想什麼。
“秀娟，娘在外面喊你去做飯呢！”王青山低頭有點不敢面對自己媳婦。
何氏連動都沒有動，也不知道她聽見了還是沒聽見。
“秀娟……”王青山有點遲疑道。
“你就說我病了，下不了炕。”說着何氏翻身朝裡躺在炕上。
“秀娟，你這不是好好的……”王青山還沒說完便被打斷。
“我讓你去你就去！滾！”何氏坐起身朝着王青山吼道，也不管田氏在外面聽不聽得見。
“好好好，我這就去，你別生氣了。”說着王青山在何氏的瞪視下往外走去。
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怎麼的，中午老宅吃飯時，沒有一個人來喊何氏，何氏像是早就料到了，也不在意。倒是王青山吃過飯進屋來，從袖子裡掏出了一塊餅來，遞給了炕上的何氏。
“秀娟，你中午還沒吃飯，這餅還熱着，你趕快吃吧！”王青山小聲道。
何氏頭朝裡沒出聲，看着像是睡着了。
“秀娟？秀娟？……”王青山又叫了幾遍。
何氏猛地坐起身來揮手將王青山手裡的餅打落到地上，“誰讓你假惺惺地過來送餅了，我不稀罕！”
王青山看着火大的何氏，默默地彎身拾起地上的餅然後走了出去。
何氏發了火心裡還是難受，坐在炕上又哭了一場。
這個時候老宅裡關心何氏的估計就只有王桂芳了。想着何氏中午沒出來吃飯，王桂芳拿着中午偷偷藏的一塊餅過來看望何氏。
何氏哭完了，又開始坐在炕上發呆了，也沒感覺到有人進來。
“秀娟？”王桂芳小聲喊道。
何氏扭頭看過去，“小姑，你過來啦。”
“你這是……”王桂芳沒有再說下去，畢竟這事兒是她親孃鬧出來的，她再怎麼勸說都是沒什麼說服力的，總不能說是她親孃老太太做的不對吧，那樣說老太太的話她也說不出口，只得拿出藏的餅遞給何氏道：“中午都沒吃飯吧，快吃了。”
何氏看着遞到眼前的餅，沒有接，只是問道：“小姑，我這都拜過送子觀音了，咋還沒懷上呢？哪怕是女兒我也願意啊！”
王桂芳鼻子一酸，忍住淚道：“肯定會有的，咱去拜的那送子觀音靈着呢！”
“現在懷不上，以後懷又有什麼用呢？”何氏似在自言自語。
“你咋能這麼想呢，只要能懷上，以後就有依靠啊！”王桂芳道。
“以後他都娶平妻了，哪兒還有我站的地兒呢，”何氏嘲諷道：“沒準兒他還嫌我佔地兒，想休了我給別人挪地兒呢！”
“你這孩子盡亂想，青山不是也不想娶平妻的嗎，他心裡還是有你的。”王桂芳急道。
“那又有什麼用，還不是長輩們說什麼他聽什麼，你看他可敢有一句反對的話來。”何氏不屑道。
王桂芳也不知道怎麼說了，青山這孩子性子是軟弱，想讓他違抗家裡人的意願估計他也是做不來的。
“小姑，你知道嗎，我真想就這麼與青山和離了，反正我就是呆在王家以後也沒什麼指望了，還不如離開這兒眼不見爲淨。”何氏道。
王桂芳一聽急了，“你這孩子說的是什麼話啊，這女兒家在婆家總是有個依靠的，你要是和離了，你想想看，外人會怎麼看你，會怎麼看你孃家，這世人對女兒家有多麼苛刻你不知道嗎？”
何氏輕笑道：“小姑你也彆氣，我也就是想想罷了，反正現在還沒到最壞的田地，至少這平妻還沒娶進門不是？”
王桂芳聽了更是難過，聽何氏的話，難不成等到平妻娶進來了，她就會考慮和離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