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寧大河認親的時候又將大房的人都請了過去,大河帶着紅英給長輩們磕頭行大禮,先是兩位爺爺和三奶奶,接着是父母叔嬸,新嫁娘行了禮又送上做的鞋子,而長輩們自然要給禮錢。一早上寧婉就見娘給爹拿了兩個小銀錁子,又挑了一對銀丁香耳釘,現在拿了出來,自然是親戚中最厚的禮了,自家做生意掙了錢,禮自然不好太薄的。
接着就是平輩了,先是新人見了兄嫂,雖然不行大禮,但是也與長輩所差無幾,但對弟弟妹妹們,就正好反過來。寧婉如今已經是寧家未嫁孩子中最大的,帶頭給大河和紅英福了一福,然後得新嫂子一個繡得十分精巧的小荷包,裡面裝了許多香花,只與寧葉一樣,別旁人的都要好。
在三家村這邊,有一句俗話就是“娶了媳婦好過年。”冬日農閒,正是成親的好時節,接着就是過年,日子過得更加喜慶。寧樑和於氏見二房的日子過得越發好,着實替他們高興,畢竟是親親的堂兄弟,一個爺爺傳下來的血脈,都是一家人。就是對三房,也因此許久不見,過去的嫌惡也少了許多,大家也能在一處說說話了。
寧婉心裡最惦記的卻是羅雙兒,剛到村裡時見了一面,那時人多沒來得及多說話,後來寧大河成親時她並沒有過來,原來她竟然有了身孕。而在三家村這邊,有了身孕的人是不好參加婚禮的,只怕有衝撞。
到是那天郭夏柱來了,肩膀上扛着小豆兒,還笑嘻嘻地向她說:“我們家的小豆是有福氣的,這次給我們帶個弟弟過來,一家人日子就越來越好了!”
因此寧家二房的喜事之後,寧婉便先去了羅雙兒家裡。
羅雙兒的肚子已經鼓了起來,寧婉着實覺得稀奇,用手摸了摸那圓滾滾的肚皮竟說不出話來,明明羅雙兒一直沒有孩子的,現在竟然真有了身孕,而且她並沒有看診,也沒有去拜神,就有了身孕。
不想羅雙兒與郭夏柱說的一樣,“這孩子就是小豆兒帶來的。”
過去村裡也有不生養或者一直生女兒的人家,領了別人的孩子就改名叫帶子、招弟什麼的,說這樣就能引來自己的孩子。寧婉先前是不信的,但是眼下卻由不得她不信了,羅雙兒確實有了孩子!
寧婉接受了這個事情後又不禁生了另一種擔心,“萬一要是生了女孩呢?”
“女孩也沒什麼,我們可以再生啊!”羅雙兒的眉稍嘴角都是笑意,人看起來喜氣洋洋的,“就算真生不出兒子,女兒也一樣能招女婿呀!”
寧婉看看自己的好友十分開心,知道她如自己一般走出了過去的不幸,十分爲她開心。兩人一向親密,寧婉與她說話也直接,“我們家鋪子也要用人,雙兒嫂子和夏柱哥想去馬驛鎮嗎?”
“你還是和過去一樣,有什麼好事兒都先想着我,”羅雙兒就笑了,拉着寧婉的手,“如今村子裡有不少人家想去你們家鋪子裡吧?你卻來問我,你對我真好!”
可不是,自家纔回了村子,就有好幾個人上門,想把人送到自家鋪子裡做事兒,想來過上幾天還會有更多的人來呢。寧婉點了點頭,“不過,他們怎麼能與你一樣,只要你想來,我第一個答應。”
除了羅雙兒不僅與自己好,而且還是幹活兒的好手,她手巧心思細,又不怕吃苦,寧婉是願意幫她一把的。
可是羅雙兒卻捧着肚子搖了搖頭,“婉兒,我領你的情,可是我和你夏柱哥就是鄉下人,平日裡種地,再採些山菜賣,你又讓我幫忙管着收山貨的事,還開着工錢,日子就過得很好了,就不去鎮子上了。”
在寧婉的夢裡,她有了離開三家村的打算時是與羅雙兒商量過的,也想勸她一同離開,畢竟她在三家村過得不好,出去之後也許會有一番新的際遇,但是羅雙兒就是像現在一樣搖頭拒絕了,她一直認爲她就是鄉下人,就應該在鄉下住着。
鄉下的日子自然也是不錯的,但是寧婉畢竟見了更多,因此就勸她,“到了鎮上雖然不能再種地了,但是你和夏柱哥都到我們鋪子裡做事兒一樣掙工錢,而且比三家村還要多,將來做得久了,也許你們還會自己生意開鋪子呢,我倒覺得比在三家村裡好。”
“就憑我們兩個還能做生意開鋪子?”羅雙兒搖頭笑,“我們啥也不會,就會種地採山貨!去了鎮上也是給你添麻煩。”
“哪裡啥也不會了?”寧婉一直認爲羅雙兒是極聰明的,與自己差不多,但是她與自己不一樣的是總以爲她不行,膽子太小,“你幫我們家收山貨,就收得特別好!到了鋪子裡一定能幫我們很多忙的。”
三家村裡有羅雙兒和春玲嫂子張羅,收來的山貨寧婉從來都是最放心的,東西量足,收拾得乾淨,又都按等兒分得清清楚楚,到了馬驛鎮上,寧婉只看看就可以送出去了。
“那算什麼!都是你教我的,”羅雙兒趕緊擺手,“你僱的夥計一定比我們能幹。”
又急忙告訴寧婉,“如今我和你夏柱哥分了出去,日子過得好着呢。自己單住了,吃什麼用什麼都是自己說了算,幹活兒掙了錢也是自己的。你夏柱哥每天也讓我吃一個雞蛋,還說你娘就是天天吃雞蛋纔將石頭生得那樣壯實,又時常給我買肉買魚什麼的……”
“對了,你還不知道吧!我和你夏柱哥把秋柱的地買了下來,現在我們就有五畝地了。而且明年我爺還讓我們我們種原來冬柱的地,每年種出來的糧食交給爺和奶七成,我們自己留下三成,又有你夏柱哥採山菜我的工錢,我們家的日子過得真很好!”
人各有志,寧婉也就不再勸了,“雙兒嫂子,你和夏柱哥要是什麼時候去鎮子上買東西,就到我們家裡住幾天玩兒。”
“那當然好了!”羅雙兒笑着應了,“其實我早就想去看看你了,可是先是有小豆兒,接着我這肚子又大了。”又下了決心,“等肚子裡這個生下之後,我一定去鎮子上找你!我還是成親前跟着我爹去鎮子上買了兩塊花布,別的地方都沒去過呢!”
“那你去了我帶你把鎮子從頭到尾都逛遍!”
兩人說着,卻不想羅雙兒自生了這一胎之後就一個接着一個地生了下去,一直過了好幾年纔出了三家村去看寧婉,不過那時寧婉已經搬到虎臺縣裡了。
因說好了正事,兩人又閒聊,寧婉就問:“剛剛你說你和夏柱哥把冬柱的地也種了,是怎麼一回事?”秋柱去了多倫,再不能回來了,郭老爺子把他的地賣給二兒子也算是尋常,可是冬柱的地爲什麼也不自己種了呢?
“哎呀!我忘記了這事兒你也不知道呢!”羅雙拍拍腦袋,“我自有了身子,這腦子也不好用了!”這才告訴寧婉,“冬柱年前到七裡屯入贅了,先前分給他的地也留在家裡了,大房那邊地本來就多,忙不過來就讓我們種,我爺親口答應的。”
原來如此!
但其實寧婉也不應該吃驚,因爲當年郭家不肯郭冬柱到自家入贅反要逼着自己嫁入郭家,自己被逼無奈賣了地離開三家村後,郭冬柱竟也沒有娶上媳婦,也是入贅了七裡屯。現在想來還是那門親事!
夫家的兄弟入贅出去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但是羅雙兒在寧婉面前一向什麼事兒都不瞞着,“其實你夏柱哥都說了,家裡如今又不是拿不出錢來,我們也可以幫襯一二,給冬柱娶了親多好!可是現在爺病得糊塗了,奶又是不講理的,看上了七裡屯女家給的聘禮,就應了下來,如今又把地租給我們種,她在家裡收租子,只這些糧食就足夠養老的了……”
寧婉不知道說什麼好,半晌才勸道:“雙兒嫂子,如今你和夏柱哥日子過得好,都是你們辛辛苦苦幹活掙來的錢,可不要像我爹和我娘過去一樣,被你爺你奶欺負。”
“這話我和你夏柱哥也悄悄說過呢,二叔二嬸多好的人,先前被三奶奶天天罵着,就是因爲人太好了,還是婉兒大了硬氣,三奶奶才收斂了的。”又低聲說:“先前冬柱那份地,我奶想要八成的租呢,我和你夏柱哥就沒答應,說我們就不租了,誰願意租誰就租吧。後來我奶見沒人肯租才租給我們的。”
有寧家現在的例子,大房將地租給二房,只收六成的租,郭夏柱和羅雙兒交七成就已經不少了,郭老太太竟然還想要八成,寧婉就說:“你奶的心真是黑透了!”
寧婉對郭老太太黑心的程度還是認識不夠。
郭老爺子在年三十嚥了氣兒,白事還沒辦完,郭老太太就當着全村人面前撒了潑,要郭夏柱
不只要將原來冬柱的地交七成租給她,就連秋柱的也一樣交租給她養老!
當初郭夏柱分家出來時,之所以分的地少,就是因爲將郭老爺子和郭老太太的養老都放在長房,也就是郭大伯和郭春柱身上。這正是三家村這邊的習俗,分家時長房要分得多,因爲他們與老人在一處過日子,將來也要給老人養老送終。
但是郭老太太不是個講理的人,她就是還要郭夏柱再出一份糧食給她養老,至於郭秋柱和郭冬柱她是指不上了,否則以她的不講理的性子一定也要讓他們也出一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