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色降臨大地的時候,一座座商鋪陸續關閉。叛軍攻來的消息已經傳到了晉城裡,全城百姓人心惶惶。只要是戰爭就避免不了傷亡和混亂,所以夜晚各家各戶都窩在自己的家裡,大街小巷安靜異常,連個鬼影都見不到。
房間內,一盞豆大的燭燈正晃動着微弱的光點,利落短裝打扮的小七坐於桌前,擺弄着眼前的一套夜行服。一把鋒利的匕首被他插進綁腿,另一把稍長一點的短劍也被他別在腰間最容易拔出的地方。
扭頭看着窗外,天色相對還早,這個時間段大家還尚未熟睡下來,小七伸了伸腰,把他剛剛書寫好的給雅兒,柔兒的信箋放在桌子中央。然後就輕輕閉目養着精神,他在等待着出發的時間。
然而,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緩緩的敲門聲。
小七萬萬沒想到這個時候,馬府裡還有人尚未睡下,乍聽敲門聲,驚得他一下子站起身子。爲了避免王柔兒等人的擔心,這次的行爲他打算偷偷的進行。但是萬一要被人看到他的這身行頭,這就不再成爲秘密了。
“誰啊......等一下啊......”
小七慌張的應了一聲,接着就趕忙動手收拾桌上的裝備,可是夜行衣剛剛打包進包裹裡的時候,房門就被房外的人推開了。
柳雅兒一身樸素的衣裝難掩身上的華美氣質,嬌俏可人的臉上沒有半點顯露心情的神色。讓人看不透她心裡想的是什麼。可是當她大大的眼睛只是一瞬之間往屋子裡一掃,片刻後就微微有些發紅。
“雅......原來是雅兒啊,我還當是誰呢?”小七極不自然的摸着頭笑了笑,身子護在桌子前,把那尚未打包好的夜行衣遮蓋在背後,然後雙手悄悄的探在後面繼續忙活。
“你的背後是什麼?”柳雅兒顯然不想跟小七客套,心思縝密的她從一開始就已經意識到了什麼。
“哦,你是說這個呀......”小七大方的把好不容易揹着臉。繫上的包裹拿在前頭晃了晃,旋即快步走到櫥櫃前,往櫃子裡一放,臉上強行擠出一抹微笑道:“這是我剛剛洗淨的衣服。我先把它擱置起來,明兒再穿......”
柳雅兒的目光放在了小七的綁腿上,那裡正彆着一把鋒利的短刀。敲門聲乍想之際,小七光顧着收拾桌上的雜物了,綁腿上的短刃倒是忘了收,如今他這一行走,就正落在了柳雅兒的眼中。
小七還賣力的忽悠着,下一刻再看柳雅兒,就發現她正看着自己的小腿。低頭一看,不禁叫苦不迭。再擡起頭來時,臉上又是堆滿了尷尬的笑容。
“這把匕首是......哦哦,我剛纔在外面練習了一會兒的武藝,你瞧我這記性,都忘記收了......”小七說着說着。就趕快的彎身下腰把這把匕首收起來,朝着櫥櫃上一扔,拍了拍手,一臉的燦爛微笑。
柳雅兒聽着小七這蹩腳的解釋,淡淡的看着他在自己面前爲了圓謊而賣力的表演。什麼都沒想的她乾脆直接戳穿:“你這大晚上的,是要出去。”
小七攤了攤手,佯裝不懂得的道:“出去?什麼出去?我要去哪兒去?”
柳雅兒根本就不答應他。上前快步走了幾步來到小七身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苦聲哀求道:“不行,你不能去,你會沒命的!你難道忘了上一次你所受的重傷了麼?這一次的境遇要比上一次還要兇險!你不能再拿你的性命去開玩笑了......”
小七望着眼圈漸紅的柳雅兒,強行擺出的笑容漸漸收斂。嘆了口氣。緩緩道:“原來你都知道了!”
柳雅兒道:“沈唐拿着王瑤兒要挾,迫使郾城叛軍退兵十幾裡,這些事你不會不知道。你是瑤兒的親弟弟,以我對你的瞭解,我很清楚接下來你會想做什麼。”
小七嘆息着道:“雅兒。既然你瞭解我,那你就不該來阻止我。你知不知道,我已經有十幾年未見我的阿姊了,只有天知道我是多麼的想她。現在她身陷險境,每天都要忍受着折磨......自己摯愛的親人遭受那般磨難,我在這裡能安心麼,所以無論是有多麼大的危險我都要去試一試,就算不能救出她來,見她一面也是好的。”
柳雅兒終於忍受不住哽咽了:“可你知不知道,連郾城的二十萬大軍都拿他們沒有辦法,你徑自一個人能頂個啥用?你這麼貿然的前去會沒命的!你會死的!”
小七沒料到柳雅兒會有這麼大的反應,看着她哭紅的眼睛,緩緩流過面頰的兩行清淚,小七心裡沒由來的一陣心痛。想伸出雙手替她擦擦眼淚,可是手掌擡到了半空中卻停住了。
如今的兩個人,似是中間只又一層尚未刺破的窗戶紙。小七沒有勇氣去刺破他,因爲他心裡清楚的很,自己這一去,大半是回不來了。既然給不了對方一生的守候,自己又何必挑明什麼呢。
可是雅兒看到了小七擡起的手掌,情緒守不住的她,霎時淚如泉涌,緊接着整個人都撲在了小七的懷裡。伴隨着抽噎,淚水沾溼了小七的衣裳。
就像是最後那層窗戶紙陡然被刺破一般,小七也不再猶豫什麼了,他雙手扣緊,緊緊地環抱着柳雅兒,感受着她身上如蘭一般的芳香,身子契合處的溫存,小七把她摟的更緊了。
“雅兒,我相信你是懂我的。所以你不會阻止我的對不對?你知道我要不去的話,以後我也不會開心的對不對?”小七強忍住一種悲傷離別之感,小聲的呢喃着,眼圈不知何時,也變得微紅了。
柳雅兒只是小聲的抽噎着,也不說話答應,可是小七卻是能通過肩膀感受得到,她在輕輕地點頭。
今日一去,或許就是生離死別。兩人心裡都清楚,所以彼此相擁誰都不願意鬆開,就這樣不知過了好久,小七望着窗外愈發陰沉的天色,漸漸的鬆開了身前的佳人。
柳雅兒頭髮略微散亂,眼圈哭的微微有些浮腫,小七心疼的拂去她眼角處的眼淚,接着拿起桌子上的兩封信箋,柔聲道:“這兩封信,有你一封也有我阿姊一封,可是沒想到你竟然猜透了我的心思。”小七咧了咧着嘴,繼續道:“既然這樣,那柔兒姐的這封信就託你轉交給她,在信上,我說我有事外出去了,等過好些時間才能回來。這個謊言,我希望你不要給我揭穿。你放心,我在信上特意交代柔兒姐要好好的照看你,往後你就安心的呆在這裡吧,外面你也無依無靠不是......”
囉囉嗦嗦嘮叨了半晌,小七這才又重新換上了行裝。一聲漆黑的夜行服配襯出他欣長的身材,那張俊俏的笑臉在昏黃的燭光下也異常的俊俏。
“走了......”
輕輕拉開房門,小七輕鬆的揚了揚手,儘量的裝作很隨意的樣子。
“小七......”柳雅兒忽然喚住了他。小七腳步一頓,身子停滯在門邊,扭頭回看!
柳雅兒動情的道:“如果這次你要能夠平安的回來,你......你娶我可好?”
“嗯嗯!”小七鄭重的點了的點頭,旋即兩人的臉龐在相互的對視下逐漸的綻放,宛如一株盛開到極致的牡丹花!
靈活的一個翻身,眼前黑光一閃,在顧看時,小七已然縱然躍上屋頂。聽着房屋頂上漸行漸遠的聲音,柳雅兒的手掌逐漸的握的緊了,心中滿懷着期望的祈禱着:“一定要回來,一定要回來啊......”
沈唐大軍駐紮在晉城,可是督軍張敬元卻並不是與軍同住,他住的地方而是將軍府。小七知道阿姊對於張敬元這般的重要,她被關押的地方定然不會距離張敬元太遠,所以他徑自就奔着晉王府去了。
大戰在即,雖然天色很晚,可是晉王府的守衛依舊佈置了不少。光是守院的護衛,就有不下二十人。
飛檐爬牆來到晉王府內部,小七就把身子掩映在黑暗之中。在此期間,曾有不少的守夜人打他身邊經過,小七屏息俯身,只留下兩個黑溜溜的眼睛打量着周邊,心中暗暗尋思着接下來的行動。
“噔噔噔......”一陣匆忙的腳步聲打另一小道上行來,腳步聲吸引了守夜人的注意,幾個守夜人一擁過去,扯着嗓子喝道:“站住,你是什麼人?”
那守夜人說着,就把燈籠朝前揚了揚,小七離在遠處,藉着燈籠的光線,可以清晰的看的清那人的樣子。圓頭大耳,頭戴官帽,一身整齊的官服。
“奇怪這麼晚了,怎麼還有官人前來稟告事宜?”小七擰着眉頭,心裡暗自尋思!
那名守夜人立起燈籠就看到了那人的樣子,臉上登時變得拘謹了些,連忙放下燈籠,頗爲小心的道:“原來是海大人啊,小人奉命守夜,心裡難免謹慎了些,衝撞了海大人,還請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