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蒼瀾宗、翠煙宗和黑雲家族等人在藍宇的帶領下來到了迷霧陣外。
不只赤水,就是紫加和黑雲錦遠等對法陣並不精通之人,都發現此陣有些異常。
放眼望去,只見一片薄薄的雲霧,灰灰的,似輕紗,凝成無數縷,上下輕輕起伏擺動,視線可以看過去幾米,隱約只能看到綠油油的草地,看上去很平和寧靜,靈識卻一點探不進,感覺倒是有些詭異。
衆人紛紛望向藍宇,要求他解釋。
藍宇臉色凝重,道:“諸位,在下也是昨日才發現,這迷霧大陣已被更改,藍家數位族老及弟子都被困在陣中,生死不明,在下也是情非得已,還請諸位施以援手,若能得救,藍家感謝不盡。”
他說完,向衆人深深地作了一揖。
衆人看他將腰彎得極低,顯得極有誠意,倒不好再怪罪了。
赤水最先笑了,“藍家主,貴府上一任家主和數位煉陣大師都奈何不了此陣,顯然,那個賊人不僅是膽大包天那麼簡單,你說,我等這些大多都對法陣沒有研究的人,能幫上什麼忙呢?”
她的話,讓圍在她身邊的青媛等人都鬆了一口氣。昨晚,她們就已經商量好,全體贊成不進入法陣,這並不關翠煙宗的事,沒必要摻合其中。
赤水對此不置可否,不過嘛,態度還是要先擺出來的。
藍宇見赤水刁難,反而笑了,眼含深意道:“赤道友真是謙虛了,誰不知道赤道友煉陣技術了得,金丹時期就已經名揚天下。”
赤水面帶驚色,趕緊搖頭,“那裡那裡,在下僅是對法陣有一點研究,可怎麼比得上藍家這樣傳承萬年的煉陣世家,藍家主真是謬讚了。”
話雖如此,衆人無不從她的臉上看到了一抹得色,彷彿在告訴藍宇等人,想讓她進去,那就求她吧她心情好了,說不定就會進去了。
標準的一副小人得志之態。
藍宇笑了笑,衝後面一揚手,立即有一名青衣弟子端了一個托盤走上前來。
那托盤上面蓋着一塊黑色的方布,只能看到一個不大的盒子輪廓,當然更猜不出裡面是什麼東西。
藍宇等了片刻,將衆人的注意力緊緊抓住後,才親自掀起一角方布,就見托盤中,靜靜躺着一個玉盒。
那玉盒並無特別之處,但正因爲這樣,更顯驚奇。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玉盒上,藍宇衝個弟子一看。那弟子立即領會,用另一隻手輕輕將玉盒打開。
就在他開玉盒的瞬間,一道白影射出,藍宇早有準備,極敏捷地將之抓住,轉身,將抓住的東西展示給衆人。
衆人頓時大抽一口氣。
赤水還算平靜,僅是覺得這塊玉樣式有些特別,呈扇形,玉質光滑細膩,那種古樸的韻味,一眼就可瞧出是古物。
待她看到周圍人皆瞪大眼時,腦裡一下滑過一條信息,難道是那個玉符?
她轉向旁邊的一位柳姓閣老,得到她的點頭後,心裡有數了。
就聽紫加輕笑道:“藍家主,你這隻有一塊玉符,可怎麼夠我等這麼多人分?”
藍宇答道:“諸位可能都已知道,這就是能進入天階秘境的天階玉符。這天階玉符的珍貴,普天之下,也才僅有十塊之數,藍家有緣能遇到其中一塊,已是上天眷顧。那天階秘境,聽說裡面奇珍異寶,靈丹妙藥,多不勝數。還有前輩在裡面看到了會跑的仙草。進秘境的修士,只要活着出來,無一不是滿載而歸。諸位若是有人能將法陣中我藍家衆人救出,藍家便以此天階玉符爲謝禮,絕不反悔。”
在場衆人心思都很通透,立即明白藍宇這是以利誘之,讓衆人心甘心願進這法陣去救人。先不說衆人中,對法陣有研究的人並不多,僅就這一塊玉符,若到時大家一起救了人,又如何分配呢?
莫不是,還要爲此進行一場大的爭鬥,一些對自己的實力有自知之明的修士都開始打起了退堂鼓。
要知道,蒼海大陸的天階秘境五百年開啓一回,至今爲止,也開啓了數十回,而因爲爭奪天階玉符而發生的爭鬥,真是數不勝數。
從中,不知道有多少修士枉送了性命。
在場衆人中,只有黑雲錦遠最是鎮靜。赤水一直都覺得黑雲錦遠是個極聰明性格又極堅韌的人,知道自己需要什麼,並且爲了達到目的懂得犧牲。
他之前爲了奪回家主之位,能心恨地舍掉自己數百年的壽命便是最具代表性的例子。
現在,在這樣的誘惑面前,黑雲錦遠仍鎮定如初,可見一般。
而紫加,一臉淡笑,赤水看不透,只覺得他纔是最應該戴面具的人,哦,不,應該說,他已經到了沒有戴面具勝戴面具的最高境界。
三位當家人不動聲色,下面的修士不管心動與否,在最初的震驚後,都冷靜下來。
總不能讓別人看笑話不是。
藍宇見衆人並不熱切,又道:“不管最後這天階玉符歸了誰,只要諸位向藍家伸了援手,藍家都有酬謝,絕不讓諸位白忙。”
紫加轉向赤水,問道:“赤道友意下如何?”
赤水眼波一掃,義正辭嚴道:“藍家有難,我等怎能袖手旁觀?那賊人既然如此囂張,我等自是要去會上一會。”
這一回答,就是決定要進去了。
她身後的幾位閣老臉色都是微變,而藍宇身形略有放鬆。
紫加則是瞥了藍宇一眼,才又望向赤水。
赤水聳聳肩,滿臉無辜。
紫加放棄了。
他本想提醒赤水,就不怕藍家再打她的主意,她居然給他裝不懂
赤水心裡嘿嘿一笑,在昨晚,她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她可以想像得到,在法陣裡的那個人當時肯定是很鬱悶的,被逮了個正着。
那個人現在最需要的不就是一個身份嗎?
她不進去,她怎麼出得來?
所以,她要進法陣。
她只要想到,藍宇竟然還要求着她進去,她心裡就是暗爽。
赤水望向黑雲錦遠,她決定要進去,自然是越多的人越熱鬧,她的安全也更能有保障。因此,她目光中不免就流露了一點信息。
黑雲錦遠沉思了數息,“在下對法陣並不在行,還要拜託諸位了。”
那就是去了。
衆人的目光齊刷刷看向紫加,紫加笑道:“在下也是,相信集合我們衆人的力量,定能救得藍家被困之人,將那賊人拿下。”
藍宇大喜,當即謝過衆人,讓青衣弟子將天階玉符收起來後,就催促衆人儘快進陣。
像怕大家反悔似的。
不過,這也是能夠理解的,他也沒想到,他能如此簡單就將這三家當家人都拖下水。雖然因爲衆人都在,他無法做手腳,但相應地,救出藍家被困之人的機率也相應提高。
藍家,不能再失去法陣裡的那些人。
赤水轉頭向身後不欲進法陣的幾位長老囑咐了幾句,帶上三位閣老和青媛,跟在黑雲家族之後,進了法陣。
藍家三人帶頭,蒼瀾宗三人掃尾,一行十數人剛進入法陣十幾步,面色全都一變。
陣裡的景色與在陣外看到的完全不同。
不知覺間,草葉盡無,只餘下一大片沙地。
赤水也是皺起了眉,在又跟着走了幾步後,“啊~”,她想起來了。
她這一叫,可把一行人嚇住了,紛紛掉頭來望她。
她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紫加走上前來,問道:“赤道友莫不是發現了什麼古怪?”
赤水抿嘴一笑,“哪裡,藍家主應該對此地更爲熟悉,若有古怪,應是他第一個發現纔是。”
紫加仍有些懷疑。
赤水道:“在下僅是覺得這個幻陣設計得極精妙,讓人不知覺間就陷入了其中,這等法陣,想要出去,恐怕不太容易。”
不只不容易,是非常的不容易,她以前就走過。
她說她怎麼覺得有點眼熟呢?
那個人,原來搞的這個把戲。
她拍了拍自己的儲物袋,幸好,她因爲自己靈力不足的問題,專門放了很多補給的上品靈石,應該可以撐上一段時間吧
就在她思忖間,前面一個人大叫道:“看,太陽升起來了。”
衆人紛紛往那邊看去,果然,火熱的太陽極快地升起,彷彿一下,就跑到了他們頭頂上空。
原本溫暖的光線也一下變得極毒辣,地上流沙的溫度也快速攀升,周圍的空氣也漸漸燥熱起來。
熾熱難耐啊
赤水迅速找出一件外衣,頂在頭上,將衣袖包住臉上和頸間的皮膚,只露出一雙眼睛在外面。
她轉過去,示意三位閣老和青媛也照她的方法做。
現在她們對於赤水的話,是完全服從。
很快,四人就武裝整齊了。
她們的動靜,很多人都看到了。不過他們都有些不屑,明明只須耗費一點靈力就能解決的事情,非要弄成這樣,譁衆取寵
赤水撇撇嘴,心裡暗道,這樣的毒日,就是她那一次,都沒有遇到過。待會兒你們就知道厲害了。
她是靈體,沒有身體的拖累,只要保證己身的靈力不外散,可以堅持很久,他們可不行。
黑雲家族的人倒是不用怕。
在場中,有一個人是例外,就是紫加,他看了看赤水幾人造型,猶豫了幾息,也依樣照做,還笑說要和她共患難。
赤水丟給對方一個你很明智的眼神,不再言語。
在法陣的某個地方,二族老皺着一張臉,臉龐臘黃削瘦,發如枯草,亂成一團,僅着一件最薄的外衫,和市井裡的邋遢老頭毫無區別。
此時,他正愣愣望着眼前這一望無際的黃沙,心裡苦不堪言。
三個月了,他們被困在此整整三個月了。
直到方纔,那輕薄的迷霧才完全散去,他知道,這定是家主關閉了迷霧大陣,說不定已經派人進來救他們了。
可是,他一點也不高興。
那片迷霧散去後,他視線所及的範圍內,都是這些金沙,無邊無際,讓人望而生畏,更讓人絕望。
他甚至不敢想,若是三個月前,沒有這些迷霧,他們是不是早就意識崩潰,埋屍在這金沙裡了。
他可以猜得到,大族老這一次是踢到鐵板了。
兩個幻陣相重疊,按理說,應該會有衝突的地方吧?可這三個月來,他一處都沒有找到。
找不到就找不到吧反正他們也被困住了。
最可恨的是,這個法陣還將裡面的靈氣全抽光了,這簡直等於抓住了他們的命脈。
“二族老~”
他轉頭,看到他的侄兒、他最得意的弟子藍瑛手裡抓着兩隻約有雞蛋大的甲殼蟲,眼含喜色快步向他走來,他心裡先是一怒,又是一酸。
他活了一千餘年了,就算是他最落迫的時候,都沒有吃過這種東西。
而現在,他卻不得不吃。
他們身上可以補充靈力一類的東西早就耗盡,毒陽仍是掛在高空,若是沒有這些甲殼蟲,他們可能早就餓死了。
他接過一隻甲殼蟲,一把將它的頭擰掉,又極利落地將它腰以下的軟體部分切下,厭惡地丟開,再剝去外甲,得到裡面不足一個雞蛋黃大的嫩白肌肉,這才咬着牙,憤恨地塞入口中,狠狠嚼動。
剛開始,他是寧可餓死也不吃這個,可是,這一行人中,就他的法陣造詣最高,他若是倒下了,他們怕是更出不去了。
因此,就算再厭惡,他每天也要吃一隻。
可是,那個可惡的賊人,就是這樣的甲殼蟲都不捨得多放,讓他們每天爲了找到這麼一點吃的而疲於奔命,根本沒有體力再去尋找法陣的出口。
此時,去找食物的人陸陸續續回來了。
大家的形象都和二族老差不多,也沒人在意,大家都好似在找食物的途中拼盡了全力一般,毫無形象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將找到的食物極快地吞入腹中,有幾個,甚至連頭和下面花花綠綠的髒體都沒有放過。
二族老不忍再看,他都吃了,吃那個部位不是吃啊?
只嘆那個布此法陣的人,將一切都算得那麼精確。
他們身上的靈力,都用來抵抗毒陽,防止身體水份流失了。
那佈陣之人,明知道他們修煉到了元嬰期,都是心志堅定的人,若是沒有這些甲殼蟲,他們死了也就罷了,畢竟無力迴天嘛。
可是,偏偏給他們留了這些個可惡的甲殼蟲,讓他們現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更可惡的是,對方連甲殼蟲都不肯多放。
他覺得他墮落了。
他竟然沒有去恨那個賊人讓他們陷入這般境地,而僅是怪對方沒有多放些甲殼蟲。
不只是他,他們一行人,只有最開始一個多月狠狠地咒那個人以外,其餘時候都是在抱怨甲殼蟲太少太難找了。
真是,藍家的臉面體統,全都沒了。
二族老也曾希望大族老能放棄與那個人鬥法,先來幫幫他們,或者先來說下情況和接下來的打算,讓他們有點底也好啊。
可他終是失望了。
大族老終是將那個人擺在了他們這一行人之前。
其實他也知道他的想法過於偏激,大族老就算找到他們,也不一定幫得了他們。
可是,三個月,他們一次都沒有碰到過。
那隻能說明一件事,大族老根本沒有理會過他們這羣人。
他不得不這樣想。
也不是隻有他會這樣想。
大族老的法陣造詣比起他,又要高出很多,他根本就不願意相信,連大族老都找不到他們。
其實,他雖然沒有猜中,可事實也相去不遠。
藍羽真君很鬱悶,他這三個月來,都在和對方鬥法,兩人各控制自己的法陣,誰也別想出去。
而兩個法陣相疊加,相沖突之處肯定有,而且不只一處。
這是契機,說不定就能從中找到破陣之法。
可是,每一次他好不容易找到一衝突處,對方就會先他一步到現場,將那裡掩飾得再無一點痕跡。
每每讓他恨得直咬牙。
至於二族老等人,他是想過他們的。但他找到他們有什麼用?陪他們一起受苦嗎?
他現在最關鍵的是破掉對方的法陣。
這樣,才能救到所有的人。
可以說,他的做法是絕對正確的,可也是毫無人情味的。
人家如此信任你擁護你,衝進來想幫助你,結果你連一句話都沒有交代,就眼睜睜看着人家受着他們一輩子都沒有受過的苦,只要是個人,心裡面都會有想法的。
藍羽真君一向高高在上慣了,自是很難體會到下屬弟子的心態。
或許他意識到了,只是認爲自己沒錯,下屬應該理解。
在法陣裡的赤水也意識到了。
她也沒有想到,還會有這樣意外的結果。
這三個月,她一直和藍羽真君耗着,她就不信,她指環裡的存儲會拼不過對方。她吃了一次虧後,無論是水,辟穀丹,還是靈石,都準備得極多。
那衝突之處,經過她三個月來的辛勤努力,已經全部修整完畢,看藍羽真君還怎麼跟她鬥。
就在剛纔,她看到黃金陣盤的反應,外面又有人進來了。
而且人還不少。
絕不是像上次一樣,僅有兩個人進來,沒堅持幾天就趴下了。
應該是她進來了吧?
同時,她也發現,迷霧大陣關閉了。
嘿嘿,不知道藍羽真君現在是不是氣得嘔血了,正忙着重啓法陣。
赤水很愜意
她決定,再等上一段時間,等進來的那些人靈力耗盡,分頭去找甲殼蟲充飢時,她再去趁機將她的身份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