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盟后街,一向都是熙熙攘攘人來人往之地。
各大家族都在此設有據點商鋪,品種雖比不得仙盟所開設的那般齊全,可也常有稀奇之物,是以逛買的修士並不少。
當年傅靈韻隕落,滄瀾雙姝便成了絕響,只剩下一個雲秋霜風頭一時無兩,雖有傳言熹光團團長姝麗更勝流雲仙子,可畢竟見過的還在少數,傳說也就只能是傳說。
今日流雲仙子竟出現在後街,自有仰慕者雲集而來,將后街那不算特寬的道給堵得擁擠起來。
傅靈佩看着街面上越來越多的修士,不適地蹙了蹙眉,“不若先回吧。”
“晤,回吧。”
丁一一指勾着繡花儲物袋,一手攬過傅靈佩的肩,逆着人流懶洋洋地往外走。
一個粗獷大漢,一個清秀女修,即便是元嬰修爲,混入人羣也一下子就不見了。雲秋霜徵然回神,嘴角嘲弄地勾了勾,這不將她放在眼裡的做派……還真是像。
伸手招了招,一個面容俊秀的金丹男修恭敬地走上前,拱了拱手:“真君,不知有何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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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翳,你幫我去打聽一人……”
“是。”雲翳垂首恭聽,一會便轉身走了。
雲秋霜身旁跟着的一位女修,面相只得平凡,但心思細膩,對多年前的那樁舊事還略知一二,聽罷便知流雲仙子要做什麼了,不由奇道,“仙子還要找那人?那人當年不是在禁地就消失了麼?”
“消失?”
雲秋霜目光驀地放遠,彷彿看向不知名的深處,“怎麼會消失?那人的本事……怎麼可能輕易消失?”
“照仙子的意思是,那粗豪大漢是那個人?”
平凡女子露出了深思之色,若真是那人,風姿也不過爾爾,怎配讓流雲仙子記了那般久?
她看向左前方的女子,一身流雲廣袖,白衣若雪,襯得那身姿如月宮嫦娥,翩翩欲飛。更遑論那張比蓮花更純,比芙蓉更嬌的面容上,嵌着的一雙眸子欲說還羞,讓人一見便沉淪。
四周時不時掃來的視線,與男子們臉現的愛慕,再再都顯現出滄瀾界流雲仙子不分老□□女的魅力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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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爲不是的,現在嘛——”
雲秋霜突然彎着眼笑了笑。柔到極致的容貌,此時多了絲俏皮,彷彿是與情人親暱對話似的,聲音活潑嬌柔,“狐狸尾巴露出來咯。”
畢竟,能將她雲秋霜視若無物轉身就走的,滄瀾界,還真不多。
旁邊人竟是看癡了。
“走吧,真無趣。”
雲秋霜彎了彎眸子,笑盈盈地看看越來越擁擠的人羣,嘲了一聲。這些男人啊,俱是庸碌之輩,不似他……
總是不將她放在眼裡。
雲秋霜嫋嫋婷婷地走,眼裡滿是勢在必得。
傅靈佩還被丁一勾着慢悠悠地往回走,絲毫不知不遠處尚有女子不死心地盯着自己的男人,只與丁一勾着小指,彷彿一路都是風景。
——要以往的她,半分也不會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會與一男子當衆牽手,親暱談笑,做出這許多完全不符合她性格之事。
便是前世,她與沈清疇定情之時,也不曾有過如此甜蜜無間,總還是含蓄多些。
丁一的熱情與坦然,感染了她,讓她無懼旁人眼光,放開自己。
“跟着你,讓我覺得,這世間除了修煉,尚有許多事值得一品。”
傅靈佩突然嘆道,“墮落了。”
丁一笑眯眯,一雙眼彎成了個月牙,振振有詞道:“墮落?焉知這不是墮落而是導回正軌?”
“看看你們,修煉得七情不生,六慾不起,那活着還有什麼意思?該玩玩,該吃吃,該享受享受,免得到時候一不小心嗝屁了,回顧一生髮現除了修煉什麼都沒剩下,那該過得有多沒意思?”
“所以你吃要吃最好的,用要用最好的,半點也不肯委屈自己。”
傅靈佩樂,卻被丁一撓了撓掌心,那一點點癢從手心一路往上,直到心口,丁一依着她,“是啊,我半點都不委屈自己,不然能找上你?。”
傅靈佩豎起眉,“你的意思是,我要是沒這麼漂亮這麼厲害了,你就該拋棄我找別人了?”
丁一哧哧笑,撩她臉皮,“哎喲,現在怎麼臉皮子這麼厚了?誰說你漂亮了?我剛認識你那會,你還是個哭鼻子流哈喇子的小屁孩呢。”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那會就瞧上我了?”
傅靈佩被這猜想嚇了一跳,丁一也被她的異想天開給逗得哈哈大笑,倚着她的身子抖啊抖的,熱熱的氣息直噴到她脖子裡,
“哎喲,樂死我了,你可真能想,怎這麼逗呢,你那纔會多大?”
他比了個到膝蓋那的姿勢,“這麼大,還留鼻涕呢,我能看上你?就是一瞅,哎,多可愛的丫頭,真想帶回家養,別的還真沒什麼。我要是那時就看上你,我得多磕磣,自己都該瞧不起自己了。”
丁一的眼笑得晶晶亮的,在滿臉大鬍渣子下竟也有股透亮之感,傅靈佩不由也搖頭輕笑起。自己當初也是想當然了,那些曾經存在的情誼純而又純,不過是她後來爲過去加諸的一層幻夢了。
那時她纔多大,丁一要真喜歡她,還真得說……有病了。
“你那時候還捨命救我了,不是麼?”
她悻悻道,總歸這是事實。
“一個小丫頭片子當着我面被人販子拐跑了,但凡還有點良心,總不能眼睜睜看着不動的。”
丁一也陷入了回憶:“那時,大概是我這輩子過得最悽慘的一段日子,小乞丐似的,每天一睜眼都要發愁當天吃什麼,又冷又餓,每天都在捱,要不是你跟小天使似的,大約……你今日所見的我,就不是現在這樣的了。”
黎明總在黑暗之後,可他身處的黑暗,真的……太長了。
若非當時的小丫頭帶來的那絲溫暖,他的成長軌跡可能會拐老大一個彎,成爲一個大魔頭也不定。
丁一笑嘻嘻的,傅靈佩卻能覺出那面具下的一絲傷感,不由牽着手點了點他,“現在,你有我了。”
所以,不孤獨。
丁一笑,“那媳婦你回去,就穿……我今兒給你買的這件?”
“……滾。”
傅靈佩翻了個白眼。深深後悔自己給了他一絲好臉色,這人慣會順杆子爬,就算是傷感,也停留不了兩秒,真真是敗給他了。
“穿嘛穿嘛,媳婦,我需要溫暖。”
“你的溫暖是兔尾巴兔耳朵給你的麼。”
“是啊,光想着那畫面,我就……硬了。”丁一湊到她耳邊,輕聲道,溫熱的氣息吐在傅靈佩耳邊,讓她耳根頓時紅成一片。
“臭流氓。”
她暗啐,就不能好好說話麼。
那衣服,她真的不稀得想,薄得什麼都遮不住也就算了,後面一團毛茸茸的兔尾巴,上面還支棱着兩隻垂耳,前開襟後開叉下面還透風……
真不知設計這些衣裳的人,裡面究竟裝着一個怎樣的靈魂。
傅靈佩抖開丁一的手指,很快又被他纏着穩穩扣住,“莫動。”一張大鬍子臉嚴肅得不行,只走路的姿勢有些彆扭。
“你這是怎麼了?學大螃蟹?”傅靈佩笑他。
“你螃蟹,你全家才螃蟹。”丁一嘟囔,一不小心步子大了,不由哎喲了聲,“扯着蛋了——媽的。”
傅靈佩的耳根還未褪紅,臉又唰地上了層釉色,紅撲撲的,小小聲地:“流氓。”想起了他剛剛說的硬了,看來是……真的了。
她轉了個話題,“你還沒說,什麼時候才,才——”
“愛上你?”丁一順口接道,看着仙盟總部快到了,將袍擺掩掩,發覺消下去大半看不大出了,才大步拉着她往前走,“這個嘛——”
“其實我也弄不清。等我發現,你已經住在這了。”
丁一停下腳步,正好在一個偏僻的角落,四野無人,他牽着她的手,放在胸口,心跳聲撲通撲通地從指間一直震到傅靈佩的手臂,延伸到腦海裡,只能愣愣地聽丁一緩緩道,看着她,
“可霸道了,將這佔得滿滿的,趕也趕不走。”
撲通,撲通。
傅靈佩再一次聽到了花開的聲音,不由揚脣笑了起來,眼裡似有一汪春水,叮咚叮咚地歡快流淌。
春水流到丁一那,咕咚咕咚地擠出來一句話:
“……媳婦,你既然這麼開心,回去,就穿了也讓老公我開心開心?”
美夢幻滅——
再出現,還是那張大鬍渣子臉。
傅靈佩瞬間回過神來,一掌啪在他額頭,“想得美!”人大跨步地繞過仙盟大廳,往後面一排租住的屋舍走。
丁一無奈,捏了捏通紅的耳根,自嘲地說了句什麼,而後也跟了上去。
仙盟前是任務總廳,後是居舍羣落,在兩者的畢竟之路上,還設有一道崗——一座白色尖頂小樓,衆多小管事在裡面等候差遣。
傅靈佩出示了租住玉牌和團徽,正要與丁一一同跨入一界之隔的住舍羣,斜刺裡突然出來一道身影,青袍方臉,看着面善,似是等候多時。
他恭敬地垂首作揖:
“拜見熹光團兩位前輩。”
傅靈佩一愣,“你所爲何來?”
作者有話要說: 知道他們是熹光團的並不多,不過想到他們之前在涉外部兌換過仙團點,還在後街買過一圈,便是有消息靈通的也不足爲奇。
只是且不提熹光團之前不過是一隊金丹組建的小仙團,曇花一現後便消失日久,不知……究竟是誰還在關注呢?
那人擡首,金丹圓滿的修爲在兩個元嬰修士下依然不卑不亢,“晚輩姓程。”
姓程?
傅靈佩與丁一視線一碰,兩人不約而同地想起一個人來,“程無趨派你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