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深處。
一些不知名的野花開得到處都是,微光透過枝椏,留下細碎的剪影,浮光碎金。
丁一本就極白的膚色,被若隱的碎光一照,竟透出十二分的蒼白來。黑沉沉的眼眸,點亮了天邊的浮色,鬱郁翻滾間,一股生機正悄然透出。
他兩指隨意地拈着面具,輕輕地旋轉了下。
傅靈佩正雙手環胸,好整以暇地對着他,顯然揭破他的身份讓她得意洋洋。
丁一忍不住輕輕地笑了起來,喉間含着十分的愉悅,“果然還是瞞不過你。”
傅靈佩輕輕靠向身後粗壯的樹幹,腳尖翹了翹,一時間倒也不急着去追了。“吳嵐我可還是真真切切記得的。上次被你夜半叫去說了回話,第二日便聽說他連夜走了。”
丁一搖搖頭,低低的笑聲迴盪在密林裡,聽得傅靈佩耳尖一癢。
她忍不住摸了摸耳垂,不無好奇:“你此次前來,與那師叔有關?”
“你不是他的對手。”丁一看出了她的想法,斷然拒絕。
“可她與我族妹傅靈飛有關聯,我無法不在意。”傅靈佩直直地盯着眼前的黑眸,接着道,“而且我看得出,你此行目標,應該也是他。不如,我們合作?”
“哦?”丁一攤了攤手,嘲弄道,“那說說看,你又能給我什麼幫助?美人計那一套,在我師叔那卻是行不通的。”
“至於我嘛——”丁一上下地打量了一下,神色歡快得似乎回到了少年時代,帶着微不可察的天真,“你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傅靈佩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嗔目間流露出的風情幾乎讓人腿軟。丁一不自在地側了側身。
“這點伎倆,你還激怒不了我,”傅靈佩慢悠悠地道,“你,和你那師叔都是金丹期了吧?雖然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混進來的,但是想必動用不了超越築基的力量。你我聯手奮力一搏,還是有把握的。”
“眼神確實利索。”丁一揮了揮袖,卻不欲她摻和,“此事是我歸一派內之事,與你無關。”
“倘若我執意要跟呢?”傅靈佩不依不饒,下巴微微擡起,倔強無比。“我欠你一條命。”
丁一的神色一瞬間溫柔下來。
傻姑娘。
他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拂了拂袖口,漫不經心道,“此前不過是順手之勞,不必太過在意。”
“我欠你一條命。”
丁一簡直無奈了,真沒見過這麼軸的姑娘,“也罷,你跟我來。”
傅靈佩一路迅捷如風,輕煙步使得極爲利索,不遠不近地綴在丁一的身後。中途,還趁機給秦綿發了個傳音,告訴她集合門派之人,邪修作祟,儘量避免落單。
邀月秘境越往內,妖獸就越厲害。兩人一路經過了好幾個妖獸巢穴,穿過長長的木林地帶,憑藉着極高的輕身法術倒也一路平安地到達了目的地。
“這兒?”傅靈佩驚訝地看着前方光禿禿的岩石羣。這裡已經到達了邀月秘境的最內圍,這片極大的岩石羣落是整個秘境的最高點。她一個眼神拋了過去,疑惑地看着丁一。
“是的,就這兒。”丁一看着周圍,滿意地點了點頭。趁着傅靈佩毫無防備,手臂一扯一推間,便將傅靈佩推了過去,
一點餘溫,似乎還殘留在指尖。丁一略捻了捻手指,收入了袖管。
“陣法?”傅靈佩看了看周圍,與之前景色看去毫無差別,這才反應過來。“八荒困龍陣?”
八荒困龍陣,是七級陣法師才能擺出的陣法,需要極強的計算能力,因地制宜,取九宮八卦之位,設下困龍陣,元嬰以下一旦進入此陣,便極難出去。此陣難就難在,即便是一個小小的石頭不一樣,所需要的計量都要全部重新推翻重算。天元派那白鬚老頭,研究陣法研究了一輩子,也不過只是個五品陣法師而已,在整個玄東界,已算是數得上的。
“是,”丁一讚賞地看了眼傅靈佩,才解釋道,“此地黃岩俱有,地勢高凸,設八荒困龍陣卻是再合適不過了。你先呆上一呆。我去設法將他引來。”
“看來你早有計劃。”傅靈佩忍不住幽幽地道,有這八荒困龍陣在,又何愁事不成。自己果真多此一舉了。
丁一卻已經帶着面具不見了。
傅靈佩看看周圍一層不變的巨大黃岩,放平了心態,盤腿端坐下來,靜靜等待即將到來的戰鬥。不知爲什麼,她對丁一此行充滿了信心,毫不懷疑。
一天一夜。
兩天兩夜。
時間已經過去了六天了,距離秘境關閉只有四天。
丁一還未前來。傅靈佩忍不住睜開了眼,即便是念着靜心咒,她也無法安然打坐了。她忍不住無聊地數起了周圍的岩石。
突地,遠方傳來一陣巨響,是擊劍的聲音,傅靈佩聽着太熟悉了。
來了!
她直接站了起來,往身上套好靈力罩,左手執鞭,右手仗劍,擺出一個隨時進攻的姿態來。
“嘭——”一道黑影直直落在前方的地面上,激起一大片粉塵。
另一道身影緊隨其後,肩上還負着一道長條狀物體,劍出如電,直接向地上的黑影刺了過去。
傅靈佩見勢不好,火漓劍指,直接撞歪了那氣勢洶洶的一劍。九索鞭趁機一卷,將地上的丁一卷了過來。
看着眼前這手腳扭曲,神色呆滯的丁一,傅靈佩簡直不敢相信,這怎麼可能是他?她毫不憐惜地把這破布娃娃似的丁一丟在了地上。
“出來!”傅靈佩沉沉地低吟了句,一邊手中不停。她又重新操起了火法,一排排的火球瞬發,剎那塞滿了眼前的空間,往黑衣人燒去。
“也只有你能一眼認出我了。”丁一突地從旁站了出來,笑得一臉欠扁。雙掌不停,操縱着陣法,心隨意動。
那黑衣人才知道跌入了陷阱。回頭一看,丁一還完好無損地站在面前,正笑嘻嘻地向他看來。
障、眼、法!他咬牙切齒,撐着靈力罩,火焰已經塞滿了眼前空間,滅了生,生了滅。他又要應付眼前陣法,又要應付時不時的亂劍和火焰,顧及着背上的人兒,一時間手忙腳亂。
八荒困龍陣,取八荒**,千變萬化,攻守隨心,有丁一這等持陣之人,對付一個被壓制了靈力的金丹期,實在不難。傅靈佩抽冷子打了一會,便無聊地收了手。
黑衣人越打氣力越短。陣法在抽取他的氣力精神以養自身。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師侄,你就不好奇,這幾年來,吳嵐爲什麼不與你聯繫麼?”喑啞的嗓子刺啦刺啦地颳得人耳痛。
丁一的手突然緩了下來。
黑衣人知道他動搖了。“你以爲你打發一個小小的吳嵐出去,他就不知道麼?”
“一隻小小的螞蟻,自以爲強大地能同命運抗衡,從希望到絕望,這齣劇實在太有趣了。也不知道,那人願意看多久。”
丁一側臉繃得極緊,雙眸冷冰冰地看着對方,一言不發。手中控制着陣法的攻擊緩了下來。
“唉,別別!”黑衣人忍不住咳了一聲,“我只有一個請求。你答應了,我便把我知道的一切告訴你。”
“說。”
黑衣人輕輕放下背上之人,看了一眼,神色留戀,今日他顯然躲不過了。“幫我護她周全。”
傅靈佩靜靜地站在一邊,並不干擾丁一的選擇。
不過倘若他今日答應下來,那麼此後,她便只能與他爲敵了。雖然他救過她一命。
傅靈佩忍不住嘆了口氣。
可惜了,她還是挺喜歡與他做朋友的。
“不必了。”丁一嗤笑了聲,眸光直直地看着那黑衣人,並不向傅靈佩瞥過來一眼,“我要知道什麼,還是靠自己去查吧。這女人,實在讓人看得生厭的很。”
“既如此——”黑衣人渾身靈力鼓漲,斗篷撐起了一大圈,“那便一起走吧!”說着哈哈的大笑起來,笑聲癲狂。
“不好,他要自爆!”
傅靈佩心念想着,還未及反應,便被狠狠地抱住了。抱得太緊,以至於緊緊地嵌進眼前的身體,幾乎要融爲一體。她急切地往兩人身上套了一層又一層的靈力罩,包子也放了出來。
丁一條件性反射地摟過一旁的傅靈佩,一面急退,手中掐訣,妄圖用八荒困龍陣的力量將自爆的壓力困在極小的空間裡。
“嘭——”
還是爆炸了。
傅靈佩被這近處的氣旋直接彈暈了過去。
丁一承受着正面的爆炸壓力,手反射性抱得更緊,看着眼前毛茸茸耷拉下去的腦袋,不由苦中作樂地想到,這可真算是牡丹花下死了。想着,便眼前一黑,直接暈了過去。
兩人以近乎連體嬰的樣子落入了底下不知什麼時候冒出來的地道里,頭挨着頭,肩碰着肩,親密纏綿。
一個黑色的不明物體也隨後哐哐哐地跌入了地道中。
這是哪裡?
傅靈佩澀澀地動了動手指,雙眼倏地睜開。黑白分明的眸子,在一片黑壓壓的光線裡,亮得晃眼。
一整條通直的小道,溜溜地不知通向哪裡。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更晚了……
我的小紅花嗚嗚嗚~~
有強迫症的驢子,看着那缺的一塊,心涼了……
boss,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