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小強合適嗎?”歐陽建南親和地問道。
要換成前世的彭佳,她肯定會果決地道:“不合適。”
可是,上司問下屬某人合適不合適,其實心裡早就認定他合適了。
彭佳淡然一笑:“小強在新聞部也工作一段時間了,年輕有活力,是一棵值得培養的好苗子。”
“呵呵,坯任過獎啦!以後還要有勞你多多雕琢啊!這小子,太不成器了。”歐陽建南又難得地謙遜道。
歐陽小強當不當團委書記,自然不是彭佳所能決定的。彭佳如果發表不同的意見,那也擋不住歐陽小強成爲歐陽書記的步伐。畢竟,他有個最鐵桿的支持者歐陽建南在呢。
但要違心誇獎他,彭佳也做不到,所以她只好將他一頓猛誇,看似表揚,實則空無一物。
彭佳發現,打官腔這種套路,似乎只要當了領導,就無師自通了。
“對了,歐陽局長,有件事想和你彙報一下。”彭佳掛心的那件事,此時不彙報更待何時。捏着歐陽建南有求於自已的時候,正是她提出那個要求的最好時機。
“什麼事,你說吧。”歐陽建南道。
“現在新聞部的記者越來越多了,我們要辦公,太吵了。想把吸菸室重新裝修下,用來做主任室,不知道局長意下如何?”
“沒問題,我和邱主任說一下。儘快給你們裝修好。”歐陽建南此時有了自已的小心思。此時彭佳提出要裝修主任辦公室之事,自然十分爽快。
“那就謝謝歐陽局長對新聞部工作的支持了。”一時間,長期擱置的主任辦公室的問題被解決了,彭佳感覺還算滿意。
“我勒個去,你還威風了,老子不揍你不知道我姓鍾!”就在室內氣氛刻意地營造着融洽之時,歐陽建南的局長室外,突然傳來了極度不和諧的聲音。接着,還傳來“碰碰”的撞擊聲。還有兩個大男人的間或的慘叫聲,接着。走廊上又傳來一陣陣腳步的奔跑聲。好似新來的人在給打架的人勸架。
歐陽建南臉色一凜,道:“誰在打架?太不象話了。”邊說邊往辦公室外走去。
他走出去時,門外的兩個人還死死扭在一起,就算是勸架的人也拉不開。
“住手,現在是上班時間,這裡是你們打架的地方嗎?”歐陽建南見狀一聲斷喝。
這聲音中氣十足,喊得也夠大聲了。地上正糾纏在一起的兩個人似乎有所觸動,停止了打鬥。
歐陽建南這纔看清楚,打鬥的兩個人中。一個是他的司機小鐘,另一個是前任局長的司機洪雷。
“這麼大人了。在我門口打架,你們這算是怎麼回事?”歐陽建南沉聲喝道。
“局長,我剛纔要去辦公室找你簽發票,才走到門口,小鐘過來,嫌我擋道了,嘴裡不乾不淨地。”洪雷氣不過,首先開口。
歐陽建南看看肥胖的小鐘,他正掙扎着從地上爬起來。並沒有分辯什麼,歐陽建南知道洪雷說的估計是實話。他冷冷地道:
“那你們誰先動手的?”
小鐘的一身白色的納克上衣此時黑一塊灰一塊地,顯得十分狼狽,這回他趕緊接過歐陽建南遞過的棍子,順勢道:“是洪雷。我也沒說他什麼,他就一拳向我打了過來。”
“小洪啊,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小鐘他的脾氣是不好,但你先動手打人就是你不對。”歐陽建南搖搖頭。沉聲對洪雷道,“下週省文明辦就要來初審驗收我們單位創建全國精神文明單位了,你們在這節骨眼上還添亂?”
“局長,明明是小鐘欺負人,他嘴臭!”洪雷氣懵了,小鐘剛纔一手把他撥拉開,嘴裡那不乾不淨的勁。就好象他是一堆擋路的臭狗屎似的,洪雷早就看不慣小鐘那狗仗人勢的嘴臉。自已當年也是局長司機。都沒他那幅拽樣,現在又被他當面蔑視。頓時火起,當下頭腦一片空白,老拳不知道怎麼就揮了出去。
小鐘也是個潑皮出身,頓時兩個人就扭打在了一起。
分開後,兩個人各自狼狽,看樣子,反倒是洪雷現在更慘一些,他的眉角被他得開裂了,還滲出了血。
沒想到,歐陽建南出來,還沒怎麼了解情況,就明着暗着幫着小鐘說話。
洪雷火大了,他知道和歐陽建南也評不了理,扭身就走,拋下了碎了一地的眼鏡片。
“放肆!”歐陽建南見洪雷竟然不甩他,氣呼呼地丟下一句話,轉身就進了自已的辦公室。
彭佳見狀,知道自已不適合再進去,也就順勢離開。
“局長,對不起,是我一時衝動,和他打了起來。”小鐘一進局長辦公室,立馬低眉順眼,和剛纔在洪雷面前囂張至極的模樣完全是兩個樣。
關鍵是歐陽建南從來就只都看到小鐘這幅低眉順眼的模樣,自然不會產生如洪雷那般憤怒的情緒。
“你呀,你這暴脾氣也該改改了,不知道下週省文明辦要來檢查嗎?別給我惹事。”歐陽建南沒好氣地說。
“局長,知道了,我下次不敢再犯了。主要是洪雷那小子,整天在背後說你的不是,我早就對他不滿了,所以剛纔也有點衝動,想要藉機懲罰他一下。沒想到把事情鬧大了!”
小鐘誠懇地檢討。
歐陽建南一聽,原來小鐘這麼貼心,今天打架居然是爲了護主。心裡頓時小舒服了一下,把那點最後的不快也驅走了,嘴對着小鐘一努,道:“你不是要報銷嗎?發票呢?”
小鐘趕緊遞上發票。
作爲司機。小鐘每個月都得報銷一疊的發票,什麼加油費、車輛維修保養費、過路費、過橋費、公里補貼費,等等。這次由於剛把局長的專車去做了維護,所以費用比較高,大約要七千多元,歐陽建南也不細看,翻了一下,隨手在一張張發票上籤:同意報支。並寫下自已的大名。
小鐘捂着腮幫子,心想:格老子,賺點小錢真不容易啊。還捱了頓揍。
雖然每次報銷發票局長都不會仔細看,但畢竟裡面有多少貓膩,小鐘自已心裡清楚,所以都會有點小不安,生怕局長問起某張發票怎麼回事。
不過,局長大筆一揮,等於把他老婆這個月的服裝費連化妝品費都賺到了,所以雖然捱了頓打,小鐘的心情還是十分愉悅的。
他哼着小曲。到財務室那找出納李月報了賬,拿着厚厚一疊現鈔。便美滋滋地往車隊辦公室走去。
小鐘剛走,李月就抄起電話打給了邱忠。她發現小鐘的疑點好幾次了,不過這一次特別明顯。
“邱主任,你過來下。小鐘剛走。”李月對邱忠道。
邱忠作爲辦公室主任,下面還管着局財務室,他曾吩咐李月,一旦那些正常開支有了什麼異常,要及時上報。比如哪個科室的電話費忽然超標了啊,哪個科室的辦公用品如打印紙消耗得特別快啊……
“嗯。怎麼了李月?”邱忠進來,見財務室只有李月一個人便問道。
“你看小鐘的這三張發票。”李月把小鐘剛纔拿來報銷的三張發票遞給邱忠看。
“沒什麼問題啊。”邱忠左看右看,見這是三張過路費的發票,金額分別都在一百多元。發票是正規的地稅發票,上面的數額也沒啥問題,簽字的程序也很規範。
“你看看邱主任,你看看發票碼。”李月見邱忠還是不明白,只好點出。
經過李月這一指點。這下邱忠便看出了端倪。原來這三張發票,填寫的是三個不同的地方收費站,但發票聯的號碼順序卻是連號的。如果小鐘去的是三個不同的收費站,那發票聯的號碼是絕對不可能連號的。
現在竟然出現了連號的發票,這裡面有什麼貓膩,就算一個門外漢也能明白過來了。
“你把這三張發票複印一份給我。”邱忠想了想又道,“算了。還是我自已去複印。這事,你先別和別人說。”
李月是十幾年的老財務了。這點保密紀律自然明白。再說小鐘也不是一般人,是局長的貼身司機。她知道其中厲害,當然不會亂說。
是啊,誰知道局長在其中是否也插了一腳。身爲財務,她可是知道,有的局長連家裡用的洗衣粉都買來報銷呢。
從她賬目上走出去的錢,一個一支筆一年的花銷足可以象古代的老爺一樣,養得起三妻四妾還有餘了。
邱忠複印了這三份發票,把原件還給李月之後,自已便小心地把那三份發票複印件收藏在辦公室裡他專屬的保險櫃裡。那裡面,滿滿當當地都是一些類似的複印件……
小鐘一搖一擺,全身肥肉顫巍巍地抖動着,正想往司機辦公室走,一想不對,萬一洪雷還在那裡,一會還得再和他打起來。在局長辦公室門前他可不怕,他知道局長早晚都會出來喝止,有局長罩着那至少生命安全有保障,但到了司機辦公室就不一樣了,那裡的幾個司機都和他不對味,萬一真被洪雷打,那他肯定討不了好。
這麼一想着,小鐘乾脆也不去司機辦公室了,就往樓下大廳走去,準備和一樓收費大廳裡的美女泡泡茶,聊聊天,好好享受一下兜裡有錢的快感,把那種愉悅發散出去。反正如果局長要用車,會打手機給他。
小鐘進到一樓的收費大廳,果然由於不是週末,收費大廳裡冷冷清表的。收費處的主任麗麗見局長身邊的紅人來了,趕緊跑來泡茶給小鐘喝。
麗麗應該算是熟婦了,今年三十出頭的她,由於保養得法,正是徐娘未老,青澀已消,熟得一掐就出水的大好年紀。小鐘自然樂得和她磨磨嘴皮子。
就在二人扯得正樂乎的時候,突然大廳裡出現了三名面貌陌生、但神情嚴肅的男人,三人中一位較年長的開口問道:“這裡誰叫鍾耿火?”
鍾耿火正是小鐘的大名,他下意識地應道:“是我。”
那三人臉上一喜,走上前來對小鐘形成三人合圍之勢,對他冷冷地道:“請你跟我們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