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強弟,你可別,這太客氣了。”張宗亮也算是石溝子村裡有文化的人了,他畢竟在縣化肥廠幹了這麼多年,知道沒有天上掉陷餅的好事,這任華強多年不往來,現在又送工作又送裝修的,算怎麼回事啊?
“唉呀,姐夫,你這是怪我嗎?怪我往常沒好好照顧你們嗎?”任華強這話好象是不打自招,但卻充滿了譴責自已和略帶懺悔的味道。聽得張宗亮的心一跳一跳的。
“不是,華強弟你誤會了。”張宗亮想推辭和解釋,卻一時不知道從何說起。因爲這些事實在太突然了。
任華強經過這件事,總算明白了以前在電視裡看着張嘴說話的張雪華的能量了。人家一張小嘴不光能播報天下大事,還能幫他解決具體問題,要知道,爲了這個煤洞解禁的事,他都幾乎要跪求安監局長了。可是人家連門都不給他進,沒想到,今天安監局長親自給他電話了,不光客客氣氣地,臨了還扔下一句:“你小子行啊,都找到市領導爲你說話了。”
就這一句,石破天驚,把任華強給炸醒了。
過去他只是主要巴結好縣裡的相關單位大大小小的官員們,現在才明白,如果上面有人,並且牢牢抓住這個人,那可比天天被哪個安監局的小科員打個電話就衝去飯店幫人結賬有用得多了。
市領導他當然不認識,但張雪華肯定認識,要不。也不會這麼輕鬆就辦好這件事。
不過,張雪華作爲晚輩,在市裡,他也夠不太着。但張雪華的爹媽他就完全可以把他們捂熱了。
所以纔有了他的這一系列親善之舉。
張宗亮走到外屋,看到客廳的桌子,放着滿滿一大堆的菸酒等東西。一看牌子,還都是過去化肥廠的廠領導們才能抽得起的名牌,不由得又打起了鼓。這任華強究竟是怎麼了?
突然跑來家裡禮賢下士般地,那副樣子,恨不得把自已家裡這棟房子都拆了建一座新的給他……
“華強弟,無功不受碌啊!如果說到會計業務,這些我肯定不熟人。但是,這禮也太大了吧?”張宗亮心裡藏不住疑問,乾脆打開天窗說亮話。不把事情的原委問清楚,他嚇得晨起的一泡尿也憋回去了。
“呵呵,姐夫。是這麼回事。”任華強見張宗亮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便搓着雙手,有點尷尬地說道:“我那煤洞不是上回冒頂死了人被封了嗎?縣裡面叫我們整改,我們都整改好了,他們卻不解禁。所以,昨天二喜想起他雪華姐在市裡,人面肯定很廣,就打電話叫她幫忙。雪華還真有能耐,今天安監局就通知我們可以解禁了。姐夫你知道。我們這礦上近小百號挖煤工,大家都指着解禁了開工賺錢養家餬口呢,你看雪華真是給我們大家辦了一件大好事,所以,我帶了點小禮物表示謝意。”
任華強這話說得真夠藝術,好象張雪華不是幫了他。而是幫了近百號勞苦的挖煤工似的。
“哦,原來是這樣。”張宗亮這才清楚事情的原委,頓時長長舒了口氣,放下心來。看着桌上那堆東西,也不再覺得刺眼。
“這是應該做的,鄉里鄉親,能幫到就要儘量幫到。”張宗亮知道自已女兒也算一個小名人了,不過,過去從來沒有體驗到這方面的好處,現在見任華強如此重視,幫他解決了一個這麼大的難題,張宗亮也覺得臉上有光,頗爲自已的女兒感到自豪。
把話說開,屋裡的氣氛頓時就寬鬆下來,任二喜趕緊上前遞了支中華煙給張宗亮,道:“昨天我和姐一說,她一口就答應了。真是太謝謝姐了,回頭她要回來,姑丈你可得告訴我,我要親自來拜訪一下,當面謝謝她。”
張宗亮接過任二喜的煙,任二喜立媽殷勤地掏出打火機,爲張宗亮點上火。
“呵呵,你們也太客氣了,小事一樁嘛!”
閨女大了,有出息了,張宗亮覺得自已作爲老爹,沒有白培養她,頓時心情大好。
第二天,任華強裝修老屋的裝修隊開進村裡,之後不管張宗亮怎麼堅辭,他家的傢俱全部裝到任華強的老屋裡,裝修隊不管不顧就在他家忙開了……
任華強來訪,這件事情,直到裝修隊象強行拆遷隊那樣把張宗亮一家強制搬進任華強的祖屋裡,張宗亮才趕緊打電話和張雪華說了。
他本以爲女兒會吃驚,沒想到女兒在電話裡聽到之後,什麼也沒說,只說了句:“讓他們折騰去吧!”
見女兒這麼從容,張宗亮也就安下心來。
這時候,他才猛然發現,自已真地老了,現在的天地,屬於女兒這輩的年輕人了,天塌下來,還有她頂着呢。
張雪華倒是沒想到,任華強父子這麼上路,不光守信打進了五萬元錢,把父親的工作安排了,還給父母親重新裝修了房子。不過心裡頭略略一算,也就覺得,這任華強只是懂得做人罷了。和他們那天天挖出黑金的小煤窯來比,這點錢真不算什麼。
張雪華也就坦然接受了。
不過,能讓這正眼不瞧人的暴發戶在自已老實巴交的父親面前低下頭來,張雪華心裡還是蠻爲自豪的。
農村人講的,不就是個面子嘛!
有些事情,趙明俊可以直接幫她搞定,但有些事情,她明白過來,自已也得努力去爭取一下。
上班之後,張雪華來到歐陽建南的辦公室,見他正拿着一把牛角梳,對着一個巴掌大的小鏡子,細心地把前面那撮比一般短髮女人留得還長得的頭髮向另一側梳去,以掩蓋住中間的禿頂,她想笑又不敢笑,便敲了敲開着的辦公室的門。
“局長!”
歐陽建南正專心致志地弄着頭髮了,突然聽到敲門聲,在他耳朵裡不諮於炸雷,他正梳着頭髮的手一抖,立時那綹長髮從另一側掉了下來,垂在他眼前。他只好草草地把這綹頭髮往邊上一推,沒想到這下位置正好,看着人好象不禿頂了,順眼多了。
歐陽建南這才滿意地把梳子的小鏡子收進抽屜裡,然後看了一眼張雪華,客氣地道:
“雪華,坐。”
歐陽建南被趙明俊給叮囑過,而且最近從電視新聞上看,趙明俊屢屢陪着市長黃珏出行,顯而易見黃珏對他很器重,所以歐陽建南對於張雪華自然不敢小視。
再說了,張雪華那雙微泛着秋水的桃花美目,對着男人盈盈一笑,能把人的骨頭都笑酥了。
兔子不吃窩邊草啊!歐陽建南以前可不是這個風格,那時幾任政府大院裡的打字員都是所有科室女幹部職工裡最漂亮的……
不過,到了廣電局之後,歐陽建南倒是收斂了許多。因爲在縣裡,他是一縣之長,可以爲所欲爲,而在這裡,只是一個科局長,那掌控事態的能力就差多了。
比如眼前這位張雪華,以他久經風月的眼光來看,明顯是經受過了滋潤,現在臉若桃花,身材也是經受人事的模樣,但還好雖然近在眼前,他卻謹慎地沒有動手去摘。如果摘了,現在估計都不知道被踢到哪裡去做調研員了。
廣電的姑娘是很美!可是廣電的水也很深啊!
剛來時不是摸了任倩的手嗎?可誰知道一轉眼任倩就差點成爲自已的媳婦了……如果再亂拉下去,誰知道又會拉出哪雙能量無窮的手……歐陽建南可是怕了廣電的這些姑娘們了,所以那騷動的心思暫時被壓抑着。
歐陽建南客客氣氣、正兒八經地爲張雪華泡了一杯茶,道:“雪華啊,這段時間忙,也沒好好和你聊聊。”
“呵呵,局長掛心了。”張雪華話裡的味道歐陽建南能聽出來。
“象你這樣優秀的同志,我們作爲領導,的確是要掛在心上啊!這一次的機會,你要好好把握啊!”
“哦?”
“市管後備幹部馬上就要推薦人選了。我的意思是把你作爲後備幹部的推薦人選報送上去。”歐陽建南爲張雪華又斟了杯茶,道:“你自已平時也要多多團結同志,好好工作。畢竟,局裡只是提出建議名單,還有一個投票的程序,到了組織部,還要看候選人的票數。”
歐陽建南把話說得很到位,那意思:推薦是肯定推薦你了。但到時票數上不去可別怪我。
張雪華一聽,心裡有點犯愁了,還真不是自已能決定的,選票在同志們手中,人家投不投自已,那是人家的事,還真無法掌控。不過她還是說:“謝謝歐陽局長,我會努力爭取的。”
“不用謝,你的工作表現十分突出,這是局領導對你的肯定。希望你能好好把握這個機會啊!”歐陽建南真是語重心長,說得滴水不漏。
看着張雪華走出辦公室那妖嬈的背影,歐陽建南不由地吞了一下口水,這時候他覺得做這個廣電局長也許是個錯語,這世界上還有什麼比這更坑爹的局長嗎?明明身在花叢中,卻不能把這些花朵攬到自已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