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有關?”夏宇沒有想到,自已不過是來田港衛視逛逛,就碰到了這茬,而且直接與自已有關,不由得楞住了。
“這裡講話不方便,到我辦公室去吧。”歐白陽帶着他們兩個人,急匆匆地走進自已的辦公室。和往常一樣,其它兩個主持人不是沒來上班,就是在錄節目,因此辦公室裡只有歐白陽一個人。
當真地要討論事情的時候,歐白陽才深深覺得,如果自已能有一間象饒文那樣的獨立辦公室有多好啊,不管說什麼,做什麼都方便。每每想到這點,歐白陽都有一種深深的挫敗感,感覺自已雖然一心撲在工作上,但是工作卻沒有給她應有的回報。
不過,眼下事情緊急,歐白陽沒有象往日那樣安撫自已被歲月與職業揉搓得充滿罅隙和裂縫的心,只是招呼夏宇和彭佳坐下,然後便道:
“咱們的演播室被佔了,聽說是因爲分管我們的省委副書記陳強要來這裡接受採訪。”
“嗯,剛纔在外面聽葉詩詩說過了,她說是由她來主持採訪的。”夏宇道,這才明白爲什麼歐白陽說是有關於自已的事。因爲這3號演播室原本是採訪自已用的,現在,因爲一個政府官員的臨時徵用,這兩位主持人就沒有了採訪自已的地盤。想到自已一介布衣,自然抵不過權傾一世的政府官員,夏宇雖然年紀輕輕,未免有些意難平。所以說起這件事來,語氣裡也帶了幾分憤懣和不滿。
彭佳難得地沉默了,這事說起來她倒是可以擺平。只要叫父親換個演播廳就可以了。不過,不管換什麼演播廳都會相應的影響到它人。而且,其實這事情如果突然驚動省領導親自來指定演播廳,未免會引起猜疑,沒準還會扯出陳強一段什麼憐香惜玉的緋聞之類的。這樣的小道消息,不管在哪裡都是第一流的八卦好材料。如果一旦流傳開了,那可就百口莫辯了。
彭佳可不想父親的清譽爲此受損。都是爲了工作,不管3號演播室是葉詩詩有意搶之,還是純是領導無意中徵用的。這時候出頭露面去搶這個演播室肯定不是一個很好的主意。
“這樣吧,咱們試試,還有別的演播室可以調用不?”彭佳向歐白陽建議道。
“如果可以,我早就調好了,哪裡會這麼急地和你們說。”歐白搖了搖頭。
彭佳在外面專心聯繫採訪對象,歐白陽也盡力做好內務工作。現在,眼看着彭佳的採訪對象搞定了。但歐白陽自已手頭分工處理的事情卻沒能處理好,還搞了個臨場被人奪走主陣地,這相當於葉詩詩在歐白陽臉上狠狠摔了個大耳光。
歐白陽心內發恨,但卻一進也無計可施,知道自已作爲過氣的主持人,在臺裡的地位也就是任人踐踏的樣子了。除了饒文還念及舊情在幫襯着自已,其它人早就視自已爲路人了。
雖然找饒文,也許她能幫得上忙。但是歐白陽卻不好開這個口,因爲一直以來,她麻煩饒文的事情也夠多了。饒文一直有求必應。但也不能每一件事都由她出面擺平吧?這樣長久下來,恐怕也會給饒文帶來負面的影響。
歐白陽不光是個過氣的主持人,還是個思想守舊的主持人。象古代的那些清高的知識份了,絕不肯爲了這樣的事情再去擾煩、麻煩別人。對於歐白陽來說,這裡的土壤的養份已經不是配給給她的了。
見歐白陽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但卻仍是沒有拿出具體的解決方案,彭佳知道歐白陽的內心裡一定不好受,就象她當日接到讓她下崗的通知一樣。一個人的一生,都寄託在這個工作崗位上,可是臨老了。卻把你象一塊榨盡了的甘蔗渣一樣輕輕拋掉,那種感覺就好象失去了全世界。更象是被全世界都拋棄了,所有認識不認識的人都變成了毫無表情的路人甲,淡漠地與你隔膜在彼此生長出透明玻璃的人生裡漠然地相望,甚至連視線的對接也不願意。
看着夏宇也是一臉鬱悶的樣子,彭佳忽然有個主意涌上心頭。她對夏宇道:“剛纔那個趙阿姨不是有一大片鄉下的農莊嗎?你電話她一下,問問情況,或者我們直接找一個農莊做外景地。”
“這樣可以嗎?”夏宇不曉得電視節目的操作方式,所以疑惑地問。
“行,我看行。”歐白陽正愁腸百結呢,忽然聽到彭佳的建議,心裡頓時豁然開朗,不是說要創新嗎?不是允許創新嗎?爲什麼要糾結於室內小小一方的演播廳呢?
“你們說行,那我就試試看吧,可是我不知道她的聯繫電話,先打給我爸問一下吧。”
經過一番周折,夏宇問到了小趙的電話,於是撥響了那個電話號碼:
“喂,趙姨呀?我是那個老夏的兒子小夏。”這話說起來怎麼這麼彆扭呢?夏宇想,“對,就是剛纔在服裝店裡看到我的那個。”
對方好象又問了一通什麼,接着夏宇道:
“對,我想問你件事。趙叔叔的那個農莊規模怎麼樣?我有個田港衛視的朋友,想要借用你們家那裡的農莊,做個外景地,拍些鏡頭,行嗎?”
好一會兒,夏宇放下電話道:“成了。她說行。原來趙叔叔在那裡還種了大片的桃花,現在正是桃花盛開的季節,所以城裡還挺多人去那裡賞花的。”
“啊?這樣啊,看來是一個專業的觀賞型農莊。不過,口說無憑,眼見爲實,咱們是不是要現場去踩踩點?”
夏宇的話對於歐白陽來說是個福音,但是被打擊了一次之後,歐白陽算是學聰明瞭,萬一明天帶了整個攝製組出去,結果那裡窮山惡水,一地狼藉,那該怎麼辦呢?所以,還是實地去考察一下爲好。
“趙姨的農莊在哪裡呢?”彭佳問。
“就在郊區,從這裡出去不到40分鐘的路程,叫李家莊的。”夏宇道。
“那還是去現場看看吧。”歐白陽看了一眼彭佳。
“好,一起去吧。正好尋找點感覺。”彭佳道。
不過,隨即歐白陽又遲疑了一下,彭佳知道她在想什麼,便道:“坐我的車去吧,咱們三個人正好,不擠。”
彭佳知道以歐白陽現在的地位來說,要找辦公室派一輛車很難,她都能猜得出辦公室主任的話:“對不起,你說得太遲了,現在沒車。”
所以,還是別讓歐白陽爲難了。彭佳充分體會得出一個過氣主持人的落寞和沒有地位。
國人都有這樣的劣根性。喜歡放大對方的處境來決定自已對對方的態度。如果對方是一個處於上升期的人物,周圍溜鬚拍馬的人準保少不了,就算對方的上升,並不會與自已有什麼直接的利益關係,但是仍會有人樂此不疲,彷彿不趕緊和大家一樣湊上去狠拍一通就會失去了什麼機遇似的;而如果對方是一個在走下坡路的人,周圍的人不光沒有溜鬚拍馬的待遇,還會比比誰踩的那一腳更狠更用力……
所以,歐白陽現在的處境,有點類似前生彭佳自已的處境。但是,隔着一世看別人的遭遇,似乎更清楚,更明白。而當年的自已,則是身在此山中,反而窺不到廬山的真面目了。
歐白陽也是田港人,對周邊的環境顯然比彭佳熟悉多了,在歐白陽的指點下,他們很快就來到了李家莊。
在與趙姨聯繫之後,趙叔叔,其實大名應該叫莊大勇,一早就等在了村口。
莊大勇個子不高,但人長得憨厚老實,一看就是那種幹事創業一個心眼的人。而事實也證明,不論做什以事,只要一個心眼就能成功。所以現在莊大勇的休閒農莊已經初具規模,只不過缺少流動資金前來維護和週轉。
無奈之下,莊大勇只好打起了老婆小趙服裝店的主意。別看小小的服裝店,一個月也能進賬上萬元,春節羣衆瘋狂大采購之時,一個月利潤更是達到了十來萬,在普通幹部月薪不上千的這個年代,開服裝店的老闆可謂一個小富翁了。
不過,真正等農莊運作起來,莊大勇才知道維護一個農村居然需要那麼多錢。一會修條路,一會挖人溝,一會兒蓋幾間休閒小木屋或小亭子什麼的,都只有一個字:錢!
眼看着農莊初具雛形,如果這時候農莊因爲資金週轉不靈而倒閉,那莊大勇真地會倒地如農村婦女一般捶胸頓足大哭一場了。
不過,莊大勇雖然出身農村,但也讀了一張職業中專植保的文憑,這張文憑讓他知道幹農活也可以賺大錢之餘,也多少讓他長了見識,知道電視臺有一種神奇的起死回生的力量。比如電視臺一條新聞,就能讓一個老太太得到數額巨大的捐款等等,所以當老婆小趙打來電話說電視臺要將農莊拍進電視時,莊大勇那顆心啊,跳得那個激動。
不過,當見到歐白陽三人時,莊大勇卻有點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