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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方儒並不是一個喜歡笑的人,更不要說一個人莫名其妙地笑了。

楊佑不得不開始深究這個笑的具體來由,然後就想起不久前自己和成蘭音說的那幾句話。

他忍住心底的咆哮,耳根微微發燙。

客廳只有他們兩個人,程方儒的手機響了,是程巖的,接通後只說了兩句話。

“嗯。”

“是。”

……

不用想都知道,是程巖在問他關於週末在別人家住的事。楊佑已經做好怎麼和人家家長去解釋的準備了,可一大串的解釋根本沒用上。因爲還不到一分鐘,程方儒就把電話給掛了。

“完了?”楊佑盯着他的手機。

“嗯。”

“你家裡同意了?”

“同意了。”

楊佑沒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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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方儒起身去了廁所,回來時楊佑正躺在沙發上裝死,感覺身邊有人坐在,才睜開眼睛:“你是不是又給你爸打了通電話?”

程方儒眉頭動了下:“你剛剛在外面?”

楊佑笑:“人有三急。”

程方儒沉默了會兒,道:“他這次同意了。”

“哇,這麼好說話?”

“我跟他保證了,下次月考第一名,他不會不同意。”

楊佑想了想:“全校?”

“嗯。”

楊佑笑了下,拍了拍他的肩,也不知是該誇獎他還是鼓勵他:“其實你成績本來就好,做不做保證都一樣的,就算下次月考有什麼失誤,也影響不了你本來的實力,大不了不去我那邊住就行了,反正我爸已經搞定了。”

程方儒看了他一眼:“不會失誤的。”

楊佑微愣,也點頭:“我相信你!”

程方儒看着他處。

楊佑覺得他像是害羞,笑笑沒再說話。

兩人都很無聊,楊佑拿了袋瓜子出來,自己抓了一把然後給程方儒,對方接了。

楊佑看着電視,瓜子嗑得飛快,不一會兒手上就空了,他對一旁的程方儒伸出手。

手心一沉,他擡眼一瞅,居然是一小堆剝好的瓜子仁。

合着耳邊噼啪聲不是嗑出來的。

程方儒繼續低頭剝瓜子,輕微動作的手骨節分明、白皙修長。楊佑湊過去:“我把瓜子給你不是讓你……”

話沒說完,又一小堆瓜子仁遞了過來。

楊佑看着那些胖乎乎又白淨淨的瓜子仁,實在沒有拒絕的道理。

仰頭把瓜子仁一口吃完,楊佑立馬就去把剩餘的瓜子搶了回來:“我不吃了。”

程方儒停下來的雙手有些寂寞。

楊佑嘆了口氣,拿出溼巾過去給他擦了擦。兩人面對着面,程方儒能看到楊佑頭頂的漩渦。

楊佑道:“我不討厭這種感覺。”

程方儒輕微彎曲的手指一下子抻直了。

楊佑等了半天沒有等到對方說話,於是擡頭問:“你餓嗎?晚飯估計一會兒就好了。”

程方儒垂眼瞧着他,一副失神的樣子,沒有任何反應。

正在楊佑準備幫他叫魂的時候,不遠處傳來了腳步聲,是成蘭音從廚房出來了,她在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你吳姨做飯啊,別人在一旁插手就跟幫倒忙似得。”

楊佑只哦了聲,瞥眼看着程方儒。

程方儒的兩隻手不知什麼時候交握在一起,仔細看能發現手掌邊緣泛起了紅。

捏得不輕,看着都疼。

楊佑收回視線。

一時間,客廳都沒有人說話,成蘭音以爲他們鬧彆扭了,看了一下楊佑,又看了下程方儒。兩人臉上的表情再正常不過。

晚飯很快做好了,吳姨一樣樣地上菜,裡面有楊佑比較愛吃的清炒竹筍。

四人圍坐在飯桌前,楊佑兩邊分別是成蘭音和程方儒,吳姨坐在對面。

楊佑剛拿起筷子,還沒動手呢,碗裡就有兩雙夾着竹筍的筷子同時落入。

成蘭音驚訝地看着程方儒:“誒?你怎麼知道阿佑愛吃這個?”

楊佑也有些不可思議,他們食堂並沒有這道菜,在此之前他更沒有和程方儒說過清炒竹筍。

他扭頭望着程方儒,還沒等對方說話,成蘭音就夾了幾道菜放入程方儒的碗裡:“今天你是客人,可別再顧着這小子了,快吃。”

楊佑看着程方儒聽話地低頭吃飯,忍不住笑了下,也不去想之前的疑惑了。

吃完飯已經八點多了,吳姨去清理廚房,成蘭音回了自己房間洗漱休息,楊佑和程方儒看了會兒電視也回房了。

洗完澡,程方儒坐在書桌前開始寫作業,楊佑被他這個行爲嚇了一跳。

星期五做作業真是喪心病狂啊!讓他這個習慣最後一天熬夜的趕補黨感受到了深深的惡意。

楊佑不滿地走過去看他寫作業,可看着看着,表情忽然變了,他道:“你寫錯字了。”

本子上寫着:楊佑東風樹,青青夾御河。

原句應該是“楊柳東風樹,青青夾御河”,這句詩出自王之渙的《送別》,可程方儒把“楊柳”寫成“楊佑”。

聽到身後的聲音,程方儒手微微一抖,紙面被鋼筆劃出了一道淺淺的槓。

“啊,弄髒了。”楊佑皺眉道。

程方儒快速合起本子:“沒事。”

楊佑不再說話了,一動不動地盯着他。

程方儒把一旁的模擬卷也都收了起來,他看了下表:“不早了……休息吧。”剛起身就被身後的人拽住了手腕,程方儒頓住。

“天氣預報說今晚有流星雨。”楊佑眼角微微翹起,“我想看。”

“流星雨?”程方儒開始思索晚上在客廳看電視時,是否聽到有關流星雨的報道。

楊佑不容他繼續想,拉起他直接往外面走。

他們到了陽臺,空氣清新,楊佑倍感愉悅,他把自己的外套脫了扔在地上,先躺了上去。

程方儒沒有躺下,在一旁站着,仰頭看了看夜空。

有月亮,有星星,和平時沒什麼兩樣。

“你見過流星雨嗎?”楊佑問。

程方儒搖搖頭,然後挨着他坐下來。

“我也沒看過。”楊佑歪頭看向程方儒,頗爲得意,“如果今天看到了,你可得好好感謝我。”

其實今晚根本沒有流星雨,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編造這樣一個謊言。

“什麼時候會出現?”程方儒問他。

“不知道,等吧。”

楊佑說這句話時,眼睛黑漆漆的,眼皮輕挑,似笑非笑。蓬鬆的黑色短髮上面頂着一層銀色月光,映在程方儒的眼裡,彷彿一個幻影,稍不留神就會被突然出現的某些幽靈拉走,徹底消失在遠處的夜色。

程方儒的呼吸聲開始變慢。

夜風很涼,黑暗中,程方儒說了一句話,由於聲音太低,楊佑沒聽清。等楊佑轉過腦袋想問程方儒時,對方卻一把將他拉了起來。

楊佑驟然立起的上半身一時不太穩,搖搖晃晃的,爲了保持平衡,他伸手想要去抓程方儒的胳膊,可手擡得過高,一下子勾到了對方脖子那裡。

也就是在這一瞬間,那脖子的高度忽然低了下來,一個冰涼涼的脣貼在他的嘴角上。

楊佑終於聽到了之前沒能聽清的那句話。

他全身僵硬,就像被拔了電源不能運轉的機器,身體無法動彈,沒了任何思緒。

“我好想你。”程方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