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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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地方下車,楊佑和老爺子道別。

他戴了個黑色鴨舌帽,揹着包在襄鎮的街道上快步穿行,這身裝扮就算不小心遇到楊□□或是他司機,也不會那麼容易就被認出。

楊□□今天說是去酒會,實際卻是爲了去看邢溪和他那出生未久的兒子。

他之所以知道這件事還得感謝楊□□的一個習慣。

楊□□特別喜歡把最近所有要做和準備做的事,不論公私都一一記下來,成蘭音之前還因此讚歎他會管理時間,能自律,卻怎麼都不知道他的電腦上還有個私密的日程文件。裡面全是關於另一個女人的,文件的名字卻是公司的一個較爲重要的項目的名稱縮寫,看上去沒有任何疑點,密碼除了楊□□自己,更沒有任何人知道。

楊佑大學時是學計算機的,學的還挺不錯,在楊□□發脾氣的那天晚上,就黑入了楊□□電腦。那個私密文件是楊□□打開最多次的一個,裡面有邢溪的具體住址和他們最近見面的次數與規劃,楊□□也是縝密,儘管已是私密文件,裡面卻還是將邢溪的名字寫成某位經理,私下見面苟且也會寫成談工作等等,若不是他重活一回,肯定想都不用想就會被立馬矇騙過去。

邢溪的家在那鎮上一家小診所的對面,不遠處還有條老街,這個時候的商販基本都收攤了,楊佑只好去診所借買藥的名義觀察對面的情況。那是一棟並不起眼的舊瓦房,門緊緊關着,外面也沒看到停車。

難道楊□□還沒到?

他正準備向診所裡其他人口中打探打探,不遠處就突然傳來了車聲,他回頭一看,巧了,正是早上接楊□□的那輛車。穩穩地停在門前的空地,那之前一直關閉着的門也跟聽到什麼似得,迅速打開。

裡面的人看來也是等的急切。

“呦,是她男人回來了。”給他拿藥的女大夫同另一位婦人說道。

“回來了也待不久,這日子有什麼過頭,簡直就像偷情。”說話的人應該也住在這附近,司空見慣的模樣。

車裡走出來的男人背對着他們,那人身形和楊□□很是相似,可楊佑看的出來,那並不是楊□□,而是早上接楊□□的司機。出來迎接的邢溪在看到對方的時候也愣了一下,應該是生出了什麼變故,男人上前對她小聲說了些什麼,她這才咬着嘴脣點點頭,男人這才重新回了車裡,女人站在門前送他。

車子調轉了車頭,很快就開走了。

“她丈夫這是有多忙啊!”女大夫並沒有發現回來的那不是正主,搖頭嘆氣。

楊佑拿着藥出去了,對面的女人已經進了屋,他往那邊走了幾步,隱隱能聽見些嬰兒的哭聲和女人急急忙忙的哄聲。

他回了神,去了那條老街胡亂轉悠,腦袋裡想着這件事,卻有些想不通。

楊□□居然沒來。

轉了半個小時,街旁有幾人好奇得看他,看得楊佑都不好意思起來,他重新往邢溪家的方向走,門依舊關着,門口空蕩蕩沒有任何車輛。他沒精打采地呼了口氣,轉身往他來時下車的方向去了。

現在走還能趕在晚飯之前回去。

可老天與他做對,沒讓如意,車在幾分鐘前剛走。一旁小販看他傻了,安慰着讓他別慌,你說一小孩還能有什麼天大的急事兒?坐明天早上的第一趟也沒什麼,早點回去歇着吧。

楊佑什麼話都沒說就走了,路上忽然摘下帽子,特想說句髒話。

思來想去,拿起手機給黑狗陳打電話。

“有功夫來撈我不?”他的語氣可憐兮兮。

對方愣了會兒,問:“你這是犯啥事兒了?”

楊佑把自己現在的所在地告訴了他,道:“這事兒其實犯得也不大,但你要是不來,我可就要睡大街了,唉,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會不會遇到什麼挖心挖肝的變態……”

“行了,等着我吧。”黑狗陳也沒多問,直接掛了電話。

楊佑找了個安靜的地兒坐下,不遠處有個包子鋪,裡面的人正忙活着,遠遠能聞見熟悉的肉香味兒。他掏出點零錢數了數,跑去買了些兜着回來吃。

黑狗陳來的時候,天邊昏黃日光開始發暗,楊佑拍拍屁股滑溜起來便鑽進他車裡,把沒吃下的一個包子送給他:“又偷你爸的車開?”

黑狗陳把那冷包子咬了口,皺了下眉頭,然後放到一旁:“你怎麼突然跑這兒來了?”

楊佑還不想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告訴他,他自己都亂得慌,便督促他趕緊走。黑狗陳看他不願回答自己的問題,直接把他揹包給搶了過來,扒拉一瞧,裡面卻也沒什麼特別的東西,就一相機。

楊佑道:“你當我跑來盜墓了?還翻我包,放心吧,翻不出什麼寶貝來……”

黑狗陳看了他幾眼,沒再說話,把那包一把扔到他腿上,讓人坐好,啓動引擎開車走了。

路上,楊佑說:“我挺累的,歇會兒,到了你叫我。”

黑狗陳答應了聲,專心致志地開車。

楊佑醒來後已經到家門口了,車子被停在院前的一旁,他剛剛睡得太死,黑狗陳怎麼都叫不醒,只好將他背在背上,單手去按門鈴。

誰知這個動作讓他一下子就醒了過來,可發現自己被人揹着時,又立馬裝睡過去。

被人揹着多舒服啊!

吳姨過來開門,看到他們時“哎呦”了聲,黑狗陳咧着嘴笑出來。吳姨盯着他背上的人:“我的小少爺啊,這是怎麼了?”

“累的睡着了,沒事兒。”黑狗陳見吳姨讓了路,便揹着人往裡面走,“今天讓他跟我一塊去攀巖,他體力沒我好,還非要跟我較勁兒着比,給累着了吧……”

吳姨笑道:“真是好強。”

黑狗陳也笑:“是啊……”

楊佑心說這黑狗撒起謊來還挺像那麼一回事兒,也安了心,繼續裝睡。揹着自己的人約摸又走了三四步,忽然停了下來,然後便聽黑狗陳道:“你怎麼在這兒?”

沒人回話。

楊佑疑惑地眯開眼,眼前站着一人影兒,模模糊糊,然後逐漸清晰起來,竟是程方儒,他立馬把眼睛眯了回去。

吳姨道:“這是家裡今天來的客人,你們認識?”

黑狗陳點頭,“認識。”又道:“你好,我們是第二次見面了。”

“陳霆。”程方儒說。

“是我。”黑狗陳回道。

然後便是短暫的沉默。

楊佑這下忍不了了,適時地發出一聲久睡方醒的哼唧,然後睜開眼睛驚訝道:“到家了?誒?程方儒?你也在!”

演技爆表。

程方儒看了他一眼,低聲道:“看來你今天玩的很開心。”

楊佑從黑狗陳身上跳下來笑道:“還好還好,都別傻站着了,先進去吧。”

黑狗陳擺擺手:“我就不進去了,把你送到家我任務也就完成了,走了啊!”

楊佑也不跟他客套:“今日多謝了,改天請你吃大餐。”

“那我等着。”

黑狗陳走後,楊佑拉着程方儒一起進了客廳,裡面坐着的是楊□□和幾個陌生的中年男人,其中還有一個是程方儒的父親程巖。楊佑走過去一一問好。

程方儒走在他身後。

幾個大人在閒談着近幾年的產業地產發展趨勢等,見孩子來了便笑容可掬地打招呼,程巖看到程方儒時眉頭一蹙道:“剛剛不是讓你先回家了嗎?”

程方儒正要說話,楊佑便替他答道:“程叔叔,你家小公子太討人喜歡了,我回來看到他就讓他回來陪我玩會兒,您不樂意嗎?”

程巖抿嘴:“那倒沒有。”

一旁正喝茶的楊□□對程巖笑道:“他們是該一起玩的,我家阿佑馬上也要去晟興讀書了,說起來也是你家小兒子的學弟。”

程巖不再做聲,楊佑又禮貌性地跟他們說了幾句話,便往樓上去了,程方儒在他身後壓着聲音道:“你撒謊。”

已經上了樓,楊佑回頭看着他笑:“我不撒謊你就得被你爸訓,想來當時你是要走的,被我又拉了回來,無奈太過禮貌所以不好意思拒絕,只能跟着我進來了。你這麼客氣,我得負責啊。”

程方儒面部表情微微一變:“不是那樣。”

“什麼是不是的。”楊佑開了臥室的門,將他輕輕拽了進去。

燈光明亮,室內寧靜,乾淨整潔的臥室坐着兩人,準確的說,是一坐一癱。楊佑癱在沙發裡單手翻看着一本漫畫,其實這本漫畫他重生前已經追到結局了,可對他而言,重溫經典的東西也是一種樂趣。

程方儒坐在他旁邊的沙發上,低頭盯着方纔楊佑塞在他手裡的恐怖漫畫,封面的女鬼繪畫的過於誇張血腥,他終究是沒有翻開,起身放到了前面的書櫃上。

一直偷偷注意着他的楊佑低笑道:“哎呀,不敢看啊?”

程方儒看了他一眼:“是不喜歡看。”

楊佑很給面子地點頭:“是是是。”

程方儒不說話了。楊佑從沙發窩裡摸了個魔方出來,扔給程方儒讓他玩着打發時間,他知道程方儒擅長這個。

對方接過就開始解了。

楊佑看到第三回的時候,眼角一斜,忽然發現程方儒還在那裡解着魔方,似乎一直沒解開過,他愣了下。

上一世,程方儒第一次玩時,一分鐘就解好了,當時還讓楊佑佩服了好一陣。可這次怎麼弄了這麼久都沒能弄好?開什麼玩笑。

“沒解開?”

“嗯。”

楊佑湊過頭去問:“你是不是沒好好解?”

程方儒抿嘴道:“我不會。”

楊佑猛然吸了口氣,這不科學!可再想想,他都經歷重生這種事了,還有什麼是科學的……

門外忽然響起敲門聲,吳姨說:“小少爺,程先生要走了,讓我來喊人。”

“知道了,馬上。”楊佑也懶得多想,起身看向程方儒,“好了,我送你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