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燦覺得今天大概是他最老實的一天了。
平日裡蘇燦很少裝過孫子，但今天他裝孫子可以說是樂此不疲，甘之如飴，誰叫程林懿是程仙子的老爸呢，爲了自己後半生的幸福着想，蘇燦覺得自己的臉皮可以再厚點。
比如程林懿喜歡古玩古董之類的，蘇燦在中南讀書的期間就特意研究了一下古董文化，光撿好聽的說，反正程林懿總不會擺個假的古董上面嘛，然後就是他的書法作品，只要一個勁誇，什麼蒼勁有力啊，入木三分啊，有顏筋柳骨之分，王羲之再世啊，反正哄得這未來岳父笑得合不攏嘴。
蘇燦大概也覺得自己是神棍了，嘴巴上跟抹了蜂蜜似得。
連程可淑也詫異的掃了他一眼，把這傢伙找個藉口拉到閨房裡面，嗔怪道，“意思一下就行了啊，別得意忘形，到時候適得其反了。”
程可淑知道自家老爸什麼性格，一般不這樣誰誰誰誇幾句就找不到自己了，還不是蘇燦給鬧的。
“知道了知道了。”蘇燦訕訕然。
上午準備妥當，程可淑一家三口還有蘇燦這個傢伙也準備去老家的大宅子了。
梅鎮是平海縣到南江縣交通樞紐所在地，是一個不大不小的鎮子，當然這個鎮子的人口也很多，畢竟平海縣是整個嶽州市人口排第一的縣城，人口密集。
梅鎮名字充滿詩意，也確實如此，鎮政府在這裡搞了一個生態梅園，種植了上萬畝的梅花樹，杏樹，桃樹。
不過可惜的是收效甚微，來這裡旅遊的大部分把目光落到了長壽嘉義安定那邊，有沱龍峽漂流，有石牛寨爬山，還有純溪小鎮消磨下午的時光，這麼多好玩的去處總比看一地的梅花要好看多了。
程林懿驅車進入梅鎮的幹道裡，往前七拐八拐，進了一條兩人寬的混凝土道路，大概走了二十多分鐘，抵達程家大宅子。
程家大宅是南方城市的四合院樣式，屋檐青瓦，粉刷了淺灰色的牆漆，半邊牆壁上爬着青翠密佈的爬山虎，宅子的佔地面積沒有謝家的大，謝家以前那是大地主家，房子都很有歷史，甚至還在那個動盪的年代都有被搗毀，十分珍貴，程家的宅子格局就小了很多，但也透着一股子古老懷舊的味道。
蘇燦來到這裡以後，這才明白程可淑之前爲何猶豫不想帶他來了，因爲程可淑同輩的兄弟姐妹實在太多了。蘇燦見到一個不知道是叔叔還是伯伯的一家，他們光是子女就有四個，頭三個都是女孩，最後一個不到兩三歲的纔是男孩，典型的超生，違反了計劃生育。
很多跟程可淑他們一樣，都帶着兩個子女，多的有三個，他們的年齡要麼比程可淑小四五歲，要麼比程可淑大了五六歲，然後這些歲數大點的哥哥姐姐們也有自己的孩子……蘇燦覺得自己的眼睛已經花了，根本數不過來到底有多少個小孩。這裡成了幼兒園。
長久的沉默。半晌後，蘇燦吞了吞口水，對程可淑說道：“你們家族到底有多少人啊？”
這個向來精明聰慧的女孩居然沉默了一下，在心裡來回的算，發現這根本就是徒勞無功的，才說道：“很多……”
她又細細地解釋，“我們這邊有一個不成文的習俗，只有生得多，祖先纔會保佑。”
“原來是這樣！”蘇燦瞭然。
程林懿儼然一派大家長的樣子在熱情的招待其他族人同胞，哪怕他也只是一個客人，但沒有人會小覷他，作爲程家最有出息的人，他有這個資格做主。
其實在之前程林懿的儒雅給蘇燦造成了一個錯誤的認識觀念，以爲程家裡面其他的人都和他一樣，是文化人，要麼是成功商人之流，其實程家這個枝繁葉茂的宗族真正有出息的人，不過一兩人而已，程林懿是一個，還有一人是女的，據說在京都當官，不過已經很久沒有回來看過家祭拜祖宗了，算是徹底邊緣化了。
而程家其他人都是一羣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農村裡面有很多舊俗，重男輕女，生的越多就越窮，越窮就越生，造成惡性循環。
有些人要問了，不是還有計劃生育麼，那些計劃生育的婦聯是怎麼做事情的，這實在是太簡單不過了，一開始懷孕誰也不知道，農村裡又沒有避孕措施，等到知道懷孕了幾個月大了以後，就帶着大肚子的老婆往山裡面一躲，那些養尊處優的主任們是不會鑽到山裡面來抓人結紮或者打胎的，等到孩子出生以後，那就沒辦法了，這是可是一條活生生的生命，最後的結果就是繳點超生的罰款，不痛不癢。
還有些則是那種重男輕女思想作祟的，想要男孩卻生了女孩，結果一直生一直生……到後面最後一個纔出男孩。
程家好多人窮，可以說都是窮親戚，沒有幾個人是發大財的，甚至還有半數人是沒有讀過書的文盲，他們也知道自己這代人窮，所以就想把孩子們教出來，但這個計劃還任重道遠。
程可淑在程家的同齡人中很出名，這個女孩從小時候就一如既往的優秀，從小就被賦予了太多的厚望，很多弟弟妹妹乃至哥哥姐姐們都仰望過她，也正如大家所期待的那樣，程仙子終於長成了大家所以期待的模樣。
這些同齡人在不遠處討論着程可淑，卻又不敢靠近她，就好像鴨羣裡面天鵝一樣，耀眼卻總是被排斥，彷彿有無形的隔閡。
蘇燦想了想，程可淑孤獨和漠然性格的大概也是在這種大環境下養成的，沒有哪個女孩子天生就那麼漠然，連陶然都是因爲先天性的疾病自閉症的緣故。
他突然有些心疼起程可淑來了。
程林懿這個大家長轉悠了一圈以後又回來了，招呼程可淑和蘇燦過去。
他那邊有四五個人，其中還有一個坐在輪椅上的老人。
蘇燦望向程可淑，希望她能給點提示，免得到時候該乖乖叫人，卻又尷尬的叫錯或者什麼也叫不出來，那就給別人失去太多的印象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