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該與楚然起爭執,或者說,她該活的更像楚翹一些,但是內心卻有什麼在死命掙扎,尤其是面對楚然的無助,讓她這個慣於袖手旁觀的人產生了微妙的罪惡感。
前世,她擁有過很多親人,但是親情到底是什麼,她從未真正體會到。即便是親生父親也因爲母親的緣故對她一味忽略、疏遠,若不是她有能力,有實力替許家開闢一片嶄新的天地,或許此生真就黯然渡過。重生後,先是翹翹的阿婆,讓許溫蒂發自內心的感受到了親人的溫暖,再到後來,方皓雅對女兒的愧疚,以及女子歇斯底里的阻止,阻止自己的女兒回到楚家承受傷害,然而最後,許溫蒂還是別無選擇的頂替翹翹重回楚家,對於楚然,從利用到傷害,然後一次一次的利用,一次一次的傷害,許溫蒂的心就算是塊千年寒冰也受不來楚然每一次的執意袒護。
有時候,許溫蒂覺得這個男人傻得可笑,她的言行舉止明明暴露出很多疑點,可是他卻置若罔聞。這不是她前世所熟悉的楚然,那個洞察明銳的男子,那個沉着穩健的男子,那個時常帶着微笑卻讓人看不出心思的男子,相反的,許溫蒂看到的是,一個爲了袒護她攬下所有責任的男子,一個不顧一切給她絕對信任的男子,一個爲了她可以隨時衝動的男子。這樣的楚然,讓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楚翹,還是許溫蒂,甚至某些時候,在楚然面前,她更希望自己就是翹翹。
沒有被親人寵愛過,沒有被親人心疼過,這樣的遭遇早在許溫蒂的生命裡成了過去,此番重生,她第一次嚐到了親人給予的溫暖,給予的愛,這樣的關懷與蕭珏能給她的完全不一樣。只是,這樣的關懷在得知自己並非楚萬庭親生之後,漸漸變了滋味,或許,她開始不再忌憚楚然的感受便是從那時開始的。
但是事實證明,她不是楚家血脈,楚然對她卻一如既往,而她呢?對待楚家的初衷絲毫沒有動搖,她在有條不紊地快速前進,並且在前進過程中無情地掃清所有障礙,包括她以前不得不看重的楚然。
“我不能停!”許溫蒂一拳打在窗臺上,咬牙說道。復仇計劃迫在眉睫,一切都如計劃中順利進行,她若此時罷手,許溫蒂的死就是枉死,許家的落敗就再無翻身之日,她親手締造的家族高峰真的就成爲了曇花一現,她怎能甘心;操縱幕後的黑手還沒有大白天下,飽受的冤屈還沒有得到申訴,那一場蓄意謀殺的兇手還在逍遙事外,她怎可放棄。
“楚家,我要定了。”眼底掠過一抹狠色,砸在窗臺上的拳頭再次緊緊握死。
深夜被一場大雨攪了寧靜,雨水漸小之後,一輛商用車趁着小雨駛進了碧麗山莊。車上載着從醫院回來的楚萬庭一家。
周管家得到消息,早早地在門口等着,按照主人的吩咐,悄悄地將人接進了別墅。
用了止疼的藥,郝麗莎昏睡了一路,此刻還未轉醒。楚梵低垂着一雙紅腫的眼睛滿臉愁容地跟在擔架後面。最後走進別墅的是楚萬庭,神色略有疲憊,但是更多的還是近日來修煉的淡漠。
雖然刻意不讓人察覺動靜,但是一向警覺的許溫蒂還是被雜亂的腳步聲吵醒了。不知道爲什麼,郝麗莎沒有被擡回臥室,而是一直上了四樓,安頓在四樓的客房裡。楚梵只送母親上了樓,就被楚萬庭叫回了樓下。
這些都是許溫蒂趴在門上聽到的,帶隊的是周管家,這個新投奔過來的“心腹”想是邀功一般將說話的聲音故意提了一些,說話的內容故意廢話了一些,所以,即便隔着幾間屋子,對於外面發生的一切許溫蒂都能知道個八九不離十。
跟回來的還有一名護士,因爲搬到客房是楚萬庭臨時交代的,所以房間並沒有刻意準備,所以安置妥當郝麗莎之後,周管家又忙着差人在客房裡加牀。趁着這個空檔,許溫蒂推門走出了房間。
客房裡只有郝麗莎跟那名隨行的護士,第一次看到許溫蒂,護士微微一愣,竟不知如何稱呼,只瞧着突然出現在門口的少女,一身白色的棉紗睡裙,模樣清麗可人,不像是山莊女傭。
“麗姨怎麼樣了?傷勢嚴重嗎?”許溫蒂輕聲問道,眉目之間略顯憂色。
“雖然傷勢有所反覆,但是性命無礙。”小護士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膚色很白,穿了一身淡紫色的護士服。在楚家旗下的醫院裡,護士的級別是按照服裝顏色區分的,紫、藍、綠、粉,淡紫色是在醫院工作不足五年的護士。可見楚萬庭雖然陪着郝麗莎去了醫院,但是帶回來的護士卻是隨便選的。
“今晚辛苦你了。”許溫蒂點點頭,眼光順勢掃了一眼牀上的女子。郝麗莎的臉色比離開時更蒼白了,想是經過一番折騰身體已然有些熬不住了,再看裹着厚厚紗布的右手,幾乎分辨不出手指,裹得好似拳擊手套一樣,看來,斷指不僅接不上了,甚至連縫接手術都沒有做。
“應該的。”對於許溫蒂的客氣,小護士有些不自然地起身笑笑,心裡依舊在琢磨這位夜訪的美麗少女是什麼身份。
看郝麗莎的模樣,一時半會兒是起不了什麼幺蛾子了。許溫蒂滿意地離開了客房,沒有急着回房間,而是悄悄走下樓梯,想去探探楚萬庭的風聲。
這樣做有點冒險,因爲她無法確定,山莊裡的那對父子是否也聽到動靜要有所行動,所以下樓的時候小心翼翼,每走一步都要聽聽周圍是否有異響。
還好,楚萬均夠安分,楚然夠冷靜,從四樓到二樓,許溫蒂一路暢通無阻,當然,其間不排除周管家爲了討好新主,提前清了道。
楚梵還在楚萬庭的書房裡,許溫蒂剛走近就聽到少女嚶嚶地哭訴。
哭訴的內容雖然聽不清,但是猜個大概還是不成問題的。一半是順着母親的苦肉計打親情路線迂迴救難;另一半則是苦勸父親,爲了家族穩定放棄個人恩怨。
許溫蒂深知,有些主意,有些話不是楚梵的小腦袋能想出來的,更沒時間跟機會與郝麗莎溝通商量,她此刻看似可憐卻又有條不紊的將事情的厲害一一列出,肯定是受人指點,而背後支招的那個人,許溫蒂有理由相信,不外乎耿帥言那個傢伙。
郝麗莎假裝楚梵彈琴,楚梵伺機與耿帥言聯絡對策,一切暗中進行,神不知鬼不覺,這說明了什麼?說明耿帥言早就在楚家佈下自己的親信。
嘶,她怎麼就沒發現耿帥言有這麼大的本事呢?想當初,她跟蕭珏想了多少法子才安插|人進了碧麗山莊,結果那人還沒幹到三個月就被辭了,要知道,這三個月裡,他們忍着一次都沒與那人聯繫,怎麼引起懷疑的都不知道。
耿帥言是怎麼做到的?先是勾搭上了郝麗莎母女,還是先安插了親信在山莊,楚萬均那隻老狐狸,怎麼就一點也沒察覺呢,楚萬庭不知道自己的女兒跟個有婦之夫走得很近嗎?
郝麗莎的演技許溫蒂見識過了,楚梵僅是嶄露頭角,如果那丫頭的演技比她的母親還要老練精湛,那這場戲真是越來越有看頭了。對於身在其中,心在其外的許溫蒂來說,她期待着這對母女更好的演繹,即便她們演繹的在許溫蒂眼裡不過是一出出鬧劇而已。
人家排練了很久,很辛苦,她何不定下心來,趁亂謀得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