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公、莫承福忙着去生產隊參加勞動,家裡的藥房就全歸小曼打理,晾曬、簡單炮製藥材,再歸整收藏好,有時少鐮非要拉着,她也跟兄弟幾個出去,玩得很開心很高興,但每次問到顧少鈞,少鐮就不再像從前那樣心無旁鶩地和小曼討論大表哥現在怎麼樣怎麼樣了,神情鬱悶地說道:
“他能耐着呢,不會有事的!前些天又給我來過兩次電話,問你情況唄……我心裡煩,不舒服,就不告訴他你纔是浩浩的親姐姐,小時候被人掉了包——我憑什麼要告訴他啊?千山萬水地跑到這地方認了個妹妹,容易嗎?我要自己養着,結果又被他搶走……氣死我了!”
小曼切了一聲:“你自己愛氣死,別扯上我,我是物品嗎?說搶就能搶的。還有,我不是被掉包!”
“掉包和抱錯,有什麼區別嗎?”
小曼:……
區別挺大的好嗎?
鄭少鐮看了看小曼:“真的很不服氣,我大表哥他都不用搶,你……你不會忘記了吧?”
“忘記什麼?”小曼裝傻。
鄭少鐮不情不願、氣哼哼地說着:“唐顧兩家祖上定下的婚事,你是唐家孫女,就註定要許配顧家孫子,你們是娃娃親!什麼年代了?還興這個,我一點不贊成!”
小曼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其實,我也不贊成啊。
小曼十分真切地知道自己的內心,要放下顧少鈞,很難!但前世今生,唐雅萱都先入爲主,做了顧少鈞的未婚妻,前世唐雅萱即便已經嫁給了別人,顧少鈞還張掛她的照片,連家裡保姆都知道那個是他未婚妻,需得小心照護。顧少鈞接聽唐雅萱電話時,哪怕病痛難忍,也笑容溫柔,語氣寵溺,殷殷叮囑要好好吃飯,注意冷暖別感冒,不知道的,還以爲對方是他女兒呢!
如此寵愛,若說沒有交付感情,小曼不太相信。
前世她敬重、仰慕他,自認卑微如塵,沒有資格考究介意他過往的情感,更因他的恩義,相伴三年,她將他當成最親的家人,直到今生,她依然感覺得到兩人之間的那份親近默契,她會永遠是他的親人,但若要再論姻緣,她就不能確定了!
畢竟今生重來有所改變,她不再是那個懵懂笨拙、遭遇悲慘的莫小曼,她能夠掌握自己的命運了。他若是像前世那樣忠於婚約,一心一意愛着未婚妻,她有什麼立場去遣責他?哪怕那個未婚妻其實是她自己,但李代桃僵,唐雅萱佔據了他的心,相愛的人是看不到對方身上污點的,哪怕小曼的出現阻止了他們結婚,顧少鈞或許還是會心生憐惜,就像前世,即便唐雅萱捨棄他另嫁別人,他依然對她溫柔寵溺……
天下之大,不止顧少鈞一個男人,也不止莫小曼一個女子,兩個相互瞭解的人,勉強去適應、續補一份殘缺的感情,似乎挺爲難,那又何必呢?
八月中旬,唐浩誠給吳曉文留了字條,一個人從省城坐車來到公道村,雖然是準大學生了,但他年齡未滿十二歲,這舉動在當時的農村來說令人吃驚,唐奶奶倒沒說什麼,曾經丟失了兒子的阿公阿奶卻很當一回事,阿奶緊緊拉着浩浩的手掉眼淚,阿公語重心長教育來教育去,要他以後別這樣了,小孩子不可以獨自跑那麼遠的路,不怕萬一就怕一萬,唐浩誠一個頭兩個大,想辯解幾句,看見小曼跟他使眼色,只好閉嘴,乖乖聽教。
有個學中醫的姐姐好可怕,不過經歷了最初的黑暗,唐浩誠收益不淺,和姐姐在平縣縣城呆半年,他現在的體質、力量比以前可強了不止十倍,別說是一些街頭小混混,就是同時來四五個大人,他也能夠輕鬆應對,所以從省城到公道村這點路程,實在不算什麼的!
因爲知道浩浩去灃城看外公,阿奶少不得要打聽一下,浩浩說吳外公確實病得很重,卻並不是媽媽所說的生命垂危,經過搶救醫治,現在已經脫離危險,逐漸好轉了。
眼見奶奶和姐姐並不多問別的,小少年嘆口氣,只對阿奶道:“萱萱放了假一直跟着我媽媽,現在省城,可能,下學期不回鄉下讀書了!”
阿奶無語,唐奶奶冷笑兩聲,小曼更是無所謂。
八月底,唐浩誠說服不了小曼,沒能拉她回京城讀書,只好戀戀不捨地跟着唐奶奶、少錦少欽走了。
小曼送別他們,也要收拾準備一下,返校開學,繼續她的跳級事業。
金秋時節,天高氣爽,邊境盤山公路上,一條盤旋曲折的白色煙塵如驕龍出海,風馳電掣令人望之驚歎,那龍頭是一輛軍用吉普車,開車的是顧少鈞,真正的司機被趕到副駕位上坐着,一臉惶然不敢做聲。
這樣的速度,無法企及啊,也絕不敢去嘗試!要知道稍微分神,偏差那麼一點點,就得滾下單邊路,摔落山谷玩完!
顧少鈞面色冷峻,目光沉靜,緊緊盯着前方路況,從表面上看,他確實是全神貫注在開車,畢竟這樣的車速,真的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大意。
但其實他內心早已亂成一鍋粥,一會兒恨不得立馬抓住鄭少鐮吊起來打,一會兒又自責自怨:怪得了誰?還不是你自作聰明自斷後路!啊!還拒絕聽解釋,不肯往家裡打電話!
顧少鈞看着眼前通直的路面,忽然擡起左手狠狠拍打自己的腦門,吉普車輕輕晃動一下,副駕位上的戰士咬緊牙關,死死壓下嗓子眼一聲驚呼:老大你行行好!過了這段路再拍腦袋成麼?雖然降下來遠離懸崖山谷了,可你瞧瞧右側邊是滾滾大江!這萬一下去了,不至於粉身碎骨,喝一肚子水也不好玩啊!
回到後方營地停車,衛震廷一邊迎上來一邊擡腕看錶,笑着搖頭:“用得着拼了老命往回趕嗎?就這麼着急回京城參加慶功大會?這可不像你喲!”
顧少鈞捶了他一拳:“少扯閒話!給我算算,能不能勻個一天一夜跑莞城,到時候我再想法子趕去京城,可以嗎?”
“不行!京城是非去不可!而且你還得跟頂頭那位一道走!莞城就在那裡又跑不了,你急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