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只能從電視報紙上看到的高高在上的公主出現在自己面前,絕大部分都是緊張甚至惶恐的吧,他們侷促的害怕會在大人物面前丟人現眼,
秋琳首次正式會見亞瑟文的母親,卻是在如此不愉快的場合,
也許是命運的巧合,秋琳曾遇見過西西萊婭兩次,可她記不清也沒有認真看清她到底什麼模樣,
電視上的公主殿下確實非常美麗,即使她已經不再年輕,但那高貴的氣質與風度,不會隨着年齡而衰老,
此刻她就在秋琳眼前,穿着墨綠色的連衣長裙,包裹着她窈窕的身體,美好的曲線就如少女一般,一頭酒紅色的長髮端莊的盤起,髻在腦後,秋琳可以清楚的看見她前額,眼角,還有臉腮上皺紋,深刻的連粉底都遮不住,
亞瑟文和他的母親真的很相像,沒有人會懷疑他們的母子關係,除了眼睛的顏色,他們幾乎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也難怪亞瑟文有着傾國傾城的美貌,但他和他的母親神情氣態相差太大了,如果亞瑟文有能西西萊婭半分寧靜知禮,他們的人生或許都不會如今天這樣,
肯特家宅最大的會客廳裡,氣氛嚴肅的令左右伺候的傭人心顫,安斯與西西萊婭各坐一側,不發一言,連素來心善好脾氣的愛莎都皺緊額頭,對西西萊婭板起了臉,
“你的兒子精神有問題,難道你腦子也不清楚嗎,居然聯合手段把孩子隱藏起來,”愛莎簡直氣的心痛,她激動的站起來,提高了聲音,矛頭直指西西萊婭,“一而再再而三,你把我們當成了什麼,”
秋琳還是第一次見到諾南溫婉的母親發火。原來愛莎收起了柔和笑容以後是這樣的凌厲和咄咄逼人,
是啊。愛莎或許比諾南還生氣,她喜歡孩子,但安斯憐惜她的身體,所有隻有獨子諾南,愛莎原本想艾德琳年紀小。又忙於學習,沒有餘力撫養孩子,她極樂於接手,
那時她和艾德琳一樣懷着無比期待的心情盼望着這個孩子的到來。她甚至專門爲孩子置辦了所有必需品,
當得知艾德琳流產,愛莎心情可想而知。現在居然告訴她,她的親孫子被一個瘋子藏了四年,而他的幫兇就坐在自己身旁,愛莎怎能不憤怒,
如果不是被所謂的身份教養牽絆。她真想上前給西西萊婭一巴掌,
愛莎的話讓西西萊婭更加愧疚了,她說,“亞瑟是我唯一的孩子,我不是一位合格的母親。不像你對你的兒子那樣照顧周全…”
說完,她朝諾南看了一眼。事實上,西西萊婭很羨慕愛莎能有一個這樣優秀的孩子,諾南肯特的美名,她很早以前就已聽聞,同爲母親,再想起自己的兒子,西西萊婭心底的虧欠就像討債的厲鬼,無時無刻不在糾纏她,
“亞瑟兩歲的時候被檢查出嚴重的家庭遺傳病,他不會說話,厭惡生人,甚至畏懼陽光,他不能像同齡的孩子那樣一起玩耍嬉戲,我…”西西萊婭擡手抹了抹眼角的淚水,“我那時年輕,又被父母和兄長慣得太任性,沒有照看孩子的耐心,而且,…”
她似是說到難以啓齒的地方,停頓了幾秒,“而且我沒有結婚,亞瑟的存在於當時的我就是一種沉重的負擔,我根本沒有能力管教好他,而他的父親,是的,我們曾經很相愛,但有了亞瑟以後,有些不可預知的事情開始慢慢發生變化,”
西西萊婭說完對安斯和愛莎說,“你們已經見過科菲勒了對嗎,我知道他來過倫敦,爲了收回借放斯佩爾家族的城堡,”
她不等他們說話,接着道,“耶伊曼家族的人性格都或多或少有些怪異,不,應該是喜怒無常,事實上,我並不瞭解耶伊曼,我所知的都是科菲勒告訴我的,而且除了科菲勒,他們家族,我只見過一個人——他的大姐,奧利波利耶伊曼,也是這世上科菲勒最畏懼的人,”
西西萊婭低着頭,不自覺的搓緊手掌,這是她自小養成的習慣,表明她此時的緊張與害怕,
“自從我把亞瑟的病告訴科菲勒,他開始變了,他開始迴避我的約見,電話說三兩句就急着掛斷,後來我獨自帶一個自閉的孩子真的太疲憊了,這時科菲勒突然聯繫我,希望我把亞瑟送到他那裡去,呵,”西西萊婭苦笑,
“我那時太傻,把事情想得很天真,根本沒有仔細思考其中的不對勁,當時亞瑟已經長到四歲,從未主動接觸過他、撫養過他的男人,對孩子哪裡有什麼親情,”
秋琳聞言怔住了怔,她不由自主的朝諾南看去,沒想到諾南也在注意她,諾南彷彿知道她在想什麼似的,注視着她的眼睛,衝她輕輕搖了搖頭,
不管那個連面都沒見過的孩子被亞瑟文斯特帶成了怎樣的‘怪物’,他都是他和艾德琳的兒子,他理應愛他,疼他,絕不可能放任不管,
“我永遠無法原諒科菲勒,”西西萊婭的眼淚越來越多,花了她精緻的妝容,她用手捂住自己的臉,“他們根本就是要準備殺了他,”
在場所有人的都愣住了,而其中數秋琳最震驚,她經歷過亞瑟被追殺時的慘況,要殺他的原來是他的親人,
難怪他會對這個世界那樣絕望,她的母親拋棄了他,而他父親居然要殺他,
“我不懂亞瑟到底哪點觸動了耶伊曼家族的逆鱗,他的自閉,還是他頭髮的顏色,奧利波莉以精神病患兒爲由把他送到一家精神病院,在挪威…”西西萊婭哽咽着,
“那麼遠的地方,他才四歲啊,奧利波莉是計劃着要亞瑟死在那裡的打算,他是自閉症,根本不是精神病,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完全是被逼出來的,我無法想象一個稚幼的孩子如何獨自在一羣瘋子中生存的,”
說着說着,西西萊婭再也忍不住,痛哭起來,
“我的上帝,”愛莎捂住嘴,驚道,她也是母親,如果是諾南遭遇到這些,她會崩潰的,
愛莎是善良的,她心裡對西西萊婭的厭惡少了許多,甚至開始同情這個與自己同齡的女人,哪怕這是一個有着公主頭銜的尊貴女人,誰又知道背後的心酸,
秋琳心情也變得沉重,她不由自主的想起小時候亞瑟文種種怪異的行爲,難怪他身上佈滿被虐待的傷痕,難怪他不怕寒冷,是習慣了吧,哪怕尖刀沒入肩膀,白雪覆蓋全身,
安斯皺眉,說道,“科菲勒,我是說他的父親不管嗎?”安斯對諾南雖然嚴格,但給予他的愛並不比愛莎少,所以說比起亞瑟文,諾南太幸福了,
在場唯一沒有動惻隱之心的恐怕只有諾南,不管亞瑟文斯特有多麼悽慘的童年,他都不應該把痛苦加諸在他和秋琳身上,
他們沒有欠他任何東西,
“耶伊曼家族的家規是嚴厲的,科菲勒違反了規則,沒有反對的權利,況且他對亞瑟沒有感情,
等我知道的時候,亞瑟在挪威已經呆了五年,我要感謝老天讓他撐到我來,”西西萊婭雖然說這慶幸的話,但神情還是悲慼的,
“他不認我,或者根本不認識我,亞瑟的自閉更加嚴重了,我試着與他相處了五個多月,他沒有對我說過一句話,我無法面對一個這樣的孩子,我不知道他下一刻會突然跑到屋頂的圍欄上站着,還是躺在泥土裡任由暴雨沖刷,我受不了這樣提心吊膽的生活,
況且我的父親和哥哥非常反對,他們認爲亞瑟是怪物,所以我不得不把他送到法國僻遠小鎮,還請我最信任的兩位下屬隨行保護,我以爲奧利波莉不會找到這個地方,”西西萊婭苦笑,“顯然我想錯了,但幸好,幸好…”
她輕嘆了一聲,突然站起,朝秋琳走來,在她面前站定,沒有猶豫的對秋琳低下了高貴的頭,她說,“謝謝,”
大廳裡寂靜一片,幾乎能聽見窗外的鳥鳴聲,
秋琳依舊穩穩坐在椅子上,直視着西西萊婭的額頭,沒有惶恐,沒有猝然無措,彷彿‘理所應當’的承受了一個長輩或者說平輩給予她的尊重與感謝,
良久之後,秋琳才輕聲道,“我不會原諒你們,”
“我不求你的原諒,我只想爲我,爲亞瑟贖罪,錯誤的根源是我,”她的年少無知導致多少人的悲劇,
“那麼就馬上把夏伊還給我罷,我再不想和你們扯上任何關係,”秋琳從椅子上起來,對西西萊婭說道,
……
“考慮好了?”奧利波莉笑着抿了一口玻璃杯中的紅酒,
亞瑟文擡眼看着她,“你不想讓我死了嗎,”他可永遠忘不了奧利波莉這張老臉,他的親姑姑是如何對他的,
“當然不,我爲自己早些年對你造成的錯誤道歉,”奧利波莉的語氣輕飄飄的,顯然沒有多少誠意,“我知道你喜歡那個小姑娘,叫什麼來着,”
奧利波莉明知故問的對柏麗雅做了一個疑問的手勢,
該死的老巫婆,柏麗雅在心裡咒罵了姐姐一句,嘴上卻老實說,“艾德琳,”
“哦,對,艾德琳,我們可以幫你得到她,”奧利波莉用一種誘哄性的語氣說,
“條件,”亞瑟文微微勾起嘴角,似嘲似諷,
“血,如果你們有了孩子,我要他一滴血。”()